鳳八樂任由他牽著自己走出暖房,比起前些日子,迎面吹來的風更添了幾分暖意,“樂兒也不是存心要鬧得雅哥哥不愉快,可是,我覺得自己好沒有用,你們都有事做,每個人都好忙,就只有我,成天就是到處走走玩玩,時間到了,就吃吃喝喝,困了倦了,就睡上飽覺,雅哥哥有空時,就陪我說說話,要是忙著,就趕著要我去睡,我不喜歡這樣!
聽她說得十分認真,嬌顏上滿是愁悶的表情,似乎為這件事情苦惱許久了,他笑瞅著她,“以前怎么就沒聽你抱怨過這些?”
“雅哥哥,你給我些活兒做吧!讓我有事情可以忙,或許,我就不會一直來吵你,惹你心煩了!
“可是我不喜歡你一直有事做,不來吵我,怎么辦呢?”他搖搖頭,跟著她擺出一臉苦惱的表情,嘴里說笑,口吻倒是十分認真的。
“那你出門時我才做,好不好?”她仰起美眸看著他,一雙又大又圓的瞳眸閃閃發(fā)亮,“像你這回出門幾天,你沒法子陪我玩,就讓我忙些,這樣我就不會太想你啦!”
“你這種說法,讓我更不想給你事情做了!彼湫Φ仄擦似沧旖牵牭竭@丫頭說不會想他,讓他心里高興不起來。
“雅哥哥!”她鼓起雙頰,氣悶地直跺腳。
“好好好,我知道了!”他笑嘆了聲,鮮少見到她發(fā)脾氣,心想這丫頭是認真的,“我等會兒就告訴東總管,讓他派些差事給你做,成嗎?”
“嗯!”她用力點頭,如春花般笑開懷。
“可是你有想到自個兒能做什么嗎?”
“嗯……讓我想想!彼凰∈中凶,思考時,不自覺地把小腦袋倚在他的臂膀上,“雅哥哥當主子很成風吧?”
“你就不是主子嗎?”他沒好氣地笑睨了她一眼。
“樂兒以前不就說過嗎?我不是主子,他們對我好,是因為雅哥哥的關系,要不,家里有事時,怎么就不見東總管來問我拿主意呢?那當然是因為我不是岳家的女主子!”
她沒瞧見自個兒說這些話時,他的眸色逐漸地顯得深沉,只感覺到他握住她的大掌收緊了力道,“要不,雅哥哥你跟東總管說,你出門后,有些小事就由我來拿主意,讓我過過當岳家女主子的干癮,好嗎?”
“你想要當岳家的夫人嗎?”他順著她的話尾接下,直直地盯著她,像是要將她的倩影給牢牢地禁錮在瞳眸深處。
“不不不!”她被他認真而且銳利的眼神給瞧得心慌,連忙搖手,生怕他誤解了什么,一顆心兒頓時跳得飛快。
見她飛快否認,在他眼底閃動的兩簇火焰,頓時化為烏有,“你想過總有一天我會娶妻嗎?你希望這種事情發(fā)生嗎?”
“當然!”她笑著點頭,說得毫無遲疑,“東叔說過,東嬸嬸也說過,還有好多人告訴我,說雅哥哥的年紀老大不小了,是該娶妻了!
岳頌雅知道那些人都是在提醒她,殊不知,這丫頭的遲鈍,簡直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再不然,就是她對他一點情意也沒有!
想到后者,他的心沉了一沉!澳悄阕约旱南敕?我是在問你的想法,你希望見我娶妻嗎?”
她先是點了點頭,頓了半晌,才笑著說道:“雅哥哥當然要娶妻,樂兒不是孩子了,總不能要雅哥哥一輩子照顧我吧!雅哥哥人品好,模樣生得也好,一定能找到匹配的如花美眷,就希望進門的嫂嫂也可以疼愛樂兒就好了!
聽完她一番話,他簡直覺得快要吐血!
難道,她對他一點貪圖都沒有嗎?唯一的冀望,竟然只是要他未過門的妻子可以疼愛她?
她沒留心他的表情變化,繼續(xù)自顧自地說下去,“近些年,樂兒家里的幾位哥哥也都陸續(xù)成親了,聽說都過得很幸福,樂兒希望雅哥哥也可以像他們一樣得到幸福。”
這瞬間,岳頌雅心里有一種沖動,想要掐斷她那迷人白皙的脖子,好讓她再也說不出更氣嘔他的話來。
“起風了,回屋吧!”說完,他放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徑自先行離去。
“是!彼吩谒哪_步后頭,使勁兒地快跑也跟不上他輕健的步伐,“雅哥哥,樂兒跟不上你,可以走慢些嗎?”
她的話像是沒有傳到他的耳里一樣,只見他無動于衷地,頭也不回地遠去,她氣喘咻咻地停下腳步,睜著美眸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墻的另一端,直到再也看不見。
她知道他生氣了!可是為什么?
這時,一陣沁著冷意的風拂過她熱呼的臉頰,她轉眸回望幅面甚廣的庭院,看見了各色的牡丹花朵就像是爭著春色般,春天還不到一半,卻已經開成了一片花海。
她無心欣賞,只是不斷地覺得困惑與心慌。
雅哥哥一定是生氣了!
但,為什么呢?
明月山莊。
這處產業(yè)就位在京郊不到十里外的默林里,以往,在冬季時分,岳家的主子們總會來這里度上幾日,就當做是忙里偷閑,順道欣賞梅花在凜冽的白雪之中依舊綻放的驕傲姿容。
幾年來,岳頌雅總是想找機會帶樂兒來這里欣賞那幅教人一見難忘的美景,可是鳳家人不愿意見樂兒回京,他們說寧可就讓世人忘記鳳家還有她這個小女兒,被遺忘存在,對她而言才是保命的良方。
畢竟,官場險惡,絲毫不輸殺人不眨眼的戰(zhàn)場,雖說鳳家的危機暫時是解了,但是,下一場風暴什么時候要來,他們誰也沒個主意。
鳳家的做法聽起來是狠心了些,可是,他們誰也沒忘記疼愛樂兒,每年的節(jié)日與她的生辰,總會有人到岳家鎮(zhèn)去看她,只是他心里比誰都明白,在那些家人離去之后,那丫頭總要躲起來哭好些天。
到了最后,岳頌雅倒寧可鳳家人別再來探望她了,徒惹得她傷心,但他沒說出口,因為他知道樂兒覺得再難受,仍舊是想要親眼見到親人。
而他又憑什么開口阻止呢?
這些年來,他不過就是她的照顧者,再親,又怎比得上家人親呢?
“雅爺,端木大人到了,要請他進來嗎?”一直在明月山莊里負責維持的岑總管走進書房稟告道。
來人的聲音打斷了岳頌雅的沉思,頓了一頓,他揚起眸,開口道:“不,請他到明廳去,我在那里見他!
“是,小的知道了!闭f完,岑總管轉身告退。
岳頌雅站起身,繞過桌案就要往外走,忽然,一個擱在案角旁的小金盅吸引他的目光,里頭擱了些玫瑰糖,是他一到京城就吩咐奴才去買的。
明明就不是他愛吃的玩意兒,岑總管說他交代要買玫瑰糖的神情,仿佛這活兒是天大的急事,當下非吃到不可,可真買來了,也沒見到他動手取食過。
看到玫瑰糖,他想起那天臨行時,遲遲等不到樂兒出來送他,讓人進去喚了幾次,她才終于來遲,拿著九寶,擋住了整張小臉兒,無論他左瞧右看,就只能看見那娃兒。
“對不起!彼彳浀纳ひ魪耐尥奚砗髳炄豁懫。
“你這是在做什么呢?樂兒,沒頭沒腦的說上這一句!
“我不是樂兒,我現(xiàn)在是九寶,因為我家姊姊說她惹雅哥哥生氣,沒臉見你,所以要我代她出來送雅哥哥出門!
“我氣你了嗎?”他哭笑不得。
“不是氣九寶,是氣樂兒姊姊!彼茇Q持自己不是鳳八樂。
“樂兒,把九寶放下來,看著我說話!
“不要!彼牧苏Z氣,聽起來就像快哭出來一樣悲傷。
“好吧!不愿見我是吧?”他嘆了口氣,沉著聲,“不想見我,是要我別再回來了,是這意思嗎?”
“才不是!”她急忙忙地拿下手里的娃娃,圓圓的眼兒里有著淚水的薄紅,以及一絲驚慌的蒼白,“雅哥哥要回來,一定要回來!”
“如果要我回來,就好好送我出門,樂兒,我不記得自個兒有教你這樣玩把戲送即將遠行的人出門。”他的嗓音之中有一絲嚴厲,大掌卻是溫柔地撫著她的頭發(fā),“我沒氣你,真的!
“那做什么不聽樂兒說話呢?雅哥哥是真的沒聽見嗎?”
她的話就像是一記利刃般,直接地砍上他的心窩。不懂得迂回,是她的優(yōu)點,卻也同時教人恨得牙癢癢的。
“回來時要給你帶些什么?”他巧妙地轉移話題,眸光徐柔地注視著她。
“我要吃京城里特有的小粽。”比起他如深谷般的心機,她的心眼簡直就淺薄得像路旁的小窟窿,才一下工夫就被他吊走了胃口。
“你說的是葦葉包的小粽嗎?”他搖搖頭,“不成,幾百里路,帶回來的時候,怕不都餿掉了!”
“那倒是!彼c點頭,“那帶些蜜餞糖果吧!我想吃有應齋的玫瑰糖,還要玫瑰清露,我想把它澆在酸梅湯上,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等雅哥哥回來,咱們一起吃玫瑰露酸梅湯!
岳頌雅想到那丫頭一邊說著,一邊露出饞相,心里就覺得好笑,樂兒這丫頭真是提到吃的,煩惱就全部往后拋了。
結果,因為才剛抵達山莊,剛開口交代的事情就是讓人去買蜜餞和玫瑰糖,所以才會教奴才們以為他急著非吃到不可。
岳頌雅勾唇一笑,伸手打開金盅蓋,取出一顆玫瑰糖丟進嘴里,嘗著那甜而不膩的滋味,唇畔的淺痕不由得加深,依舊不是他喜愛的味道,但是不難吃!他笑嘆了聲,想到他要見的人,要辦的事,一雙眸色在瞬間變得深沉,揚著笑的薄唇也跟著收斂成一道淺勾,轉身提步,走出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