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始在于盤古開天,但傳說畢竟只是傳說,為何有天,又為何有地?在天庭的錢小鼠,對這個天地運行的問題沒有半點興趣。
她身為十二生肖之首,身板瘦弱,卻有一張討喜的臉,平生最大的志愿就是成為名符其實的“錢鼠”。
除了錢,沒有東西勾得起她的興趣,所以當仙人說要舉行馬拉松接力賽,要他們十二生肖去找個隊友時,她還是沒半點興趣,直到聽聞—
有獎賞!
她的雙眼倏地發亮,不禁開始想像著,若是賞給她座金山或銀山,讓她能躺在上頭,她的人生就圓滿了。
為了錢,錢小鼠連命都可以不要,更何況是參加個馬拉松接力賽,但尋找隊友明明就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偏偏又要搞什么要進仙境藏書里頭找,隊友還得跟她同一條心,心甘情愿相助,真是麻煩透了。
不過之后她轉念一想,這有何難?反正憑她這可愛的性子,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隨便抓一把就是一票人幫忙。現在既然要玩,她肯定要好好找個最棒的傳奇故事大玩一場。
對錢小鼠而言,所謂最棒就是故事里要有個富到流油、花錢不手軟的主人翁,到時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只要在一旁分點渣都是吃香喝辣。
她眼睛閃閃發亮的緊盯著放在桌上的那幾本書,一馬當先的沖上前,就怕搶輸了其他人,突然耳邊響起了鏗鏘聲。
雖然輕微,但她聽得一清二楚,那是錢落地的聲音,旁的東西不說,但對于錢,她可是異常敏銳,她的視線立刻一轉,果然看到落在地上的一枚銅錢。
也顧不得什么傳奇故事,她眼中只剩下那可愛的銅錢,她擠了出去,彎腰撿了起來,卻不知哪個殺千刀的往她身上撞了一下,她一個重心不穩,踉蹌跌倒,好死不死這時一陣風吹來,吹動了被丟在地上的一本書,她只隱約看到這本書的書名叫做《孔雀東南飛》,接著只來得及尖叫一聲,就被收進了書里……
夜幕低垂,四周一片死寂,錢小鼠沒半點力氣,只能睜著一雙原本靈動、現在卻一片死氣沉沉的大眼睛,死盯著床頂。
來到這里后,看著日升日落已經三次了,應該是第三天了,但她還是無法打起精神來,只能躺在床上,滿腦子想著她玩這個游戲是要當富翁,不是來當怨婦的,但偏偏她為了撿一枚銅錢來到了這里,就只為了一枚銅錢……
她呻吟了一聲,想到自己的悲慘遭遇,用被子重重的蓋住了自己的頭,幾乎忍不住為自己掬一把同情淚。
《孔雀東南飛》是東漢末年的悲劇,一個惡婆婆拆散了一對恩愛的小夫妻,劉蘭芝被焦仲卿休離后,劉蘭芝在再婚當日投湖,焦仲卿吊頸,雙雙殉情。
這個故事縱使再賺人熱淚或是令人咒罵,原本跟錢小鼠沒半點關系,但就為了撿銅錢,她被撞進了以這首詩大改編的書里,還附在了可憐的怨婦劉蘭芝的身上。
劉蘭芝在再婚當晚投湖,原本該死了,但因為她,所以劉蘭芝沒死成,還被硬塞進了夫家。
在詩里,對于劉蘭芝的再婚對象沒有太多的著墨,只知道是個太守之子,排行第五,但穿到這個一切跟真正的東漢不太一樣的故事里,她聽送食的丫鬟說,那個再婚對象好像叫什么張青揚的,這名字就跟眼前這一切一樣陌生。
她醒來好幾天了,除了兩個比她還像主子的丫鬟會送來早就冷掉的三餐之外,根本沒有人來看過她,而且看看這個房間,小得可憐,只隱約在床邊的幾個喜字上,看出點喜氣,所以她再笨,也知道人家是怎么看待她的。這年代對女子的約束,單單想就覺得要逼死她。
不過沒關系!她很看得開,沒人理她也好,反正她也沒興趣去見人。
這幾天,她用盡各種方法也無法離開這個身子,她只能接受殘酷的事實,認清自己成了劉蘭芝。
這讓錢小鼠提不起任何力氣,只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女人活在哪個時代都不容易,更何況是這個以三從四德為唯一標準的世界,她真的覺得自己運氣好得令人想罵臟話。
她無力的垂首看著自己白皙的雙手,她無心成就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她的心愿很小,只是想成為富翁而已。
一想到自己的處境,她哀怨的呻吟了一聲,無力的從床上爬了起來,也顧不得只穿著單薄的白色單衣,如游魂飄過房間,經過銅鏡時,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盯著里頭的“劉蘭芝”。
這個正主兒雖然纖細,但身材比她原本那副有看頭多了,雖然情緒低落,但她還是忍不住在銅鏡前得意的挺起了胸部,還真是不賴,腰是腰,胸是胸,這倒小小滿足了她一點女性的優越感。事情雖不如她所愿,但至少現在她是個好身材的美人兒。
只不過有一副好皮相又如何?錢小鼠整個人又萎了,最后還不是落了個紅顏薄命的下場。
十三能織素,十四能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劉蘭芝在這個世代,是個一百分的閨秀,但再好無用,因為她十七歲嫁人,十九歲就與夫仳離,至于原因很多,有一說是因婆婆不喜,也有一說是無所出,但不論任何原因,她就是被休了,回到娘家沒多久,就被自己的兄長逼得再嫁,最后投湖自盡,結束悲慘一生。
想這劉蘭芝走這人間一遭,還真不如學她錢小鼠,圖個金山銀山的將來,吃香喝辣過一輩子的好。
錢小鼠打開房門,望著夜空,輕撫著肚子,不自覺的想著,都過去好幾天了,再不平也認清了事實。走不了,只能認命,反正她是錢小鼠,能屈能伸,不論什么情況都能如魚得水,過得快快活活,不過就是當一世的劉蘭芝罷了,不難,絕對不難!
既然走不掉,就要想辦法活下去。她這幾天只喝了幾口水,現在實在餓得慌。一定得要找點東西來吃,不然還沒被教條逼死,她就先被活活餓死。
空氣中隱約飄著一股淡淡的香味,她動了動鼻子,她的嗅覺向來敏銳,除了對錢敏感外,對食物氣味也很靈敏。
只是才踏出屋子,她就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她的膽子向來不大,外頭一片黑壓壓的,著實令她緊張,但平生不做虧心事,她沒道理怕妖魔鬼怪,再說,她好歹也算半個神,鬼見到她還要懼她三分才對。
她深吸了口氣,挺起了身子,食物的味道勾引著她,活下去的念頭凌駕在恐懼之上,不過晚秋的風吹在身上,還真有點冷,于是她又踅回屋里,翻出一件披風披在身上,這才循著味道走了出去。
經過屋前的一片梅樹林,時節已入秋,有早放枝頭的梅與落葉相伴,風帶著涼意又吹落幾片葉,她的腳踩在枯葉上,發出細微的聲音。
但除了她的腳步聲之外,后頭似乎還有另一道腳步聲,她的寒毛立刻直豎,猛地停下腳步,詭異的是,后方的腳步聲也沒了。
不會吧……她恐懼的緊閉了下眼,老天爺真要耍她她的運氣向來挺好,現在卻覺得倒霉得直想死了。她沒有回頭的勇氣,只能硬著頭皮又往前走一步,腳步聲也跟著走了一步。
她的運氣真是他媽的太好了,不會真見鬼了吧錢小鼠在心中哭天喊地,神能當到她這么窩囊的實在沒幾個,她想拔腿狂奔,但雙腿卻因為餓了好幾天使不太出力,然而慌亂之中她終于抓回了一絲理智,鬼是用飄的,哪來的腳步聲?
念頭才閃過,她立刻猛一回頭,但被后頭的白色身影而嚇得往后一倒,跌坐在石頭小徑上,痛得差點飆淚。
“你是鬼嗎?”那抹白色的身影發出一串清脆的聲音。
錢小鼠在心中詛咒了一聲,這句話是她該問的吧!她捂著跌疼的臀,看著那抹白色影子逐漸接近,最后停在她面前,側著頭,疑惑的看著她。
是個女人,而且是比現在的她更漂亮的女人,有著南方女子的嬌小纖細,看來跟她年歲相當,一身月牙白單衣,披散著頭發,很美、很出塵。
“每個人都說,這后院有鬼!迸硬唤橐馑徽f話,逕自續道:“你是鬼嗎?”
“不是!卞X小鼠從地上爬起來,雖說被當成鬼,心中不是很痛快,但至少肯定眼前這個美女跟她一樣是個人。
美人搔了搔頭!盀槭裁茨悴皇枪?”
“因為我還沒死!卞X小鼠拍了拍衣服上的落葉,不是很認真的回答,她一個抬頭就看到美人微微向前傾身,伸出食指在她的臉上戳了戳,此刻她隱約從美人的神情察覺了些許的不對勁,明明那身子是個成人,但眼神天真得像個不知事的孩子,她狐疑的問:“你是誰?”
“笑笑!
“笑笑?”錢小鼠重復了一次!澳愕拿郑俊
笑笑用力的點點頭。
在錢小鼠的印象中,太守府里好像沒有這一號人物的存在。
所以笑笑是個丫鬟?看起來也不像啊,因為她穿的月牙色單衣雖然樣式一般,但料子極好,丫鬟穿不起,但若是小姐……可她嫁進來后,聽說張家就兩位小姐,一位庶出,但早就因為一場意外死了,另一名嫡出,還待字閨中,但嫡出的小姐不可能出現在這個庶子院子里,她想再問個清楚,突然注意到她竟然連鞋子都沒穿。
“天涼,你的鞋呢?”
笑笑動了動白嫩的腳,笑容燦爛。
錢小鼠順手脫下自己身上的披風給美人兒圍上!澳阕∧睦?我送你回房!
笑笑彷佛沒有聽到她的問題,只是摸了摸身上的披風!昂萌。”
錢小鼠看著她的笑臉,忍不住也揚起了嘴角,不過是一件披風,就能把她當好人,果然是個單純的丫頭。
笑笑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拉,不顧一切的往前跑。
錢小鼠踉蹌了一下,別看這個美人身子單薄,力氣還挺大,打著赤腳仍跑得飛快,在一片漆黑的林子里穿梭,不見一絲懼意。
她苦著一張臉,掙扎不了,只能被拉著跑,可憐一下她吧,她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現在被這么拉著跑更是頭暈目眩。
終于,笑笑微喘著氣停下了腳步。
在稀微的月光照射下,她一張俏臉勾著獻寶似的得意笑容,指了指著面前用塊大石封住的古井。
“有人跳下去,死掉了!”笑笑熱情的道:“笑笑跟青青住進來這里,笑笑喜歡這里。青青讓大牛、柱二搬大石頭把井封起來。青青說,他怕笑笑掉下去。這里很好,沒人敢來,因為……有鬼。”
錢小鼠聽著她不太有章法的話語,她不知道青青、大牛、柱二是誰,八成是府里的丫鬟或長工,她現在也沒心情去問,只敏感的抓到了重點,這口井死過人,還……有鬼
她看了眼被封住的井,心頭發毛,沒骨氣的想要退開,但是笑笑不放開她,反而把她更把她拉近。
錢小鼠一臉哀怨的看著一臉笑意的笑笑,難怪人家說小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因為孩子都有顆不懂事的傻膽,就像眼前的笑笑……
“不怕!”笑笑拍了拍她的左胸,壓低聲音道:“假的。”
“什么”錢小鼠的心一突。
“沒有鬼!毙πΦ穆曇粲值土藥追,就像怕被人聽到似的!扒嗲嗾f,人比鬼可怕。鬼會保護笑笑,人會害笑笑。別人相信有鬼,不敢來這里,就不會害笑笑,笑笑就會快快樂樂。你不能跟別人說這里沒有鬼,不然青青會生氣。青青不會笑,笑笑有時怕他!
錢小鼠有些懵了,莫名其妙當了劉蘭芝也就算了,現在聽笑笑沒頭沒腦的話,更是暈頭轉向?磥磉@座太守府沒她想像中的那么簡單……天老爺!到底要耍她到何時?更慘的是,她現在餓得前胸貼后背,對著一個不懂事的美女和一口鬧鬼的古井,她更悲哀的發現,這口井就在她房間的后頭,真是天要亡她,她的好運氣真的走到頭了。
她覺得暈,身子也跟著晃了一下。
笑笑連忙扶住她,燦爛的笑意隱去。
看著笑笑顯然被自己嚇住,錢小鼠連忙擠出一抹笑,勉力站直身子。“別擔心,我只是肚子餓了!
“餓?”笑笑側過頭,眨著無辜的大眼,不解的瞅著她。
錢小鼠苦著一張臉,捂著扁扁的肚子!熬褪窍氤詵|西!
笑笑伸出雙手,拉開了她的嘴角!安灰y過。要笑笑!
錢小鼠忍不住笑了出來!澳阋恢币思倚πΓy怪取名叫笑笑!
笑笑見她重拾笑顏,也跟著笑!拔覀兪桥笥选D闶呛萌,笑笑喜歡你,青青喜歡你,大家喜歡你!
看著眼前的大美女,錢小鼠不由得嘆了口氣,誰說傻不好,看笑笑實在傻得快快樂樂。
笑笑突然想到了什么,拉著她的手,問道:“我是笑笑,你是誰?”
錢小鼠的笑容有些無力,這真是個好問題,其實她也想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誰。她是錢小鼠,但這身皮囊卻是劉蘭芝,她想當自由自在的錢小鼠,卻又注定被困在這個身子里走完這輩子,看著笑笑因為她的笑容隱去又皺起了眉頭,她立刻露出笑容,回道:“我叫劉蘭芝。以后跟笑笑當朋友!
她認了,既來之則安之。
笑笑笑得燦爛,興奮的點點頭,突然又拔腳往前跑。
饒了我吧!笑笑大美人……劉蘭芝在心中哀號,她已經餓得快虛脫,真的禁不起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