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她孕吐得不算嚴重,陳媽媽也不介意,繼續(xù)留她在租書店幫忙,可對陳維寧這個大男人來說就有點吃力了。
他從來沒有跟大肚子的女人相處過,雖然學校里也有女老師大腹便便,但畢竟與教體育的他沒有太多交集。
張韻如和他及母親住在一起,天天見面,三不五時還會“表演”危險動作,常嚇得他冷汗直流,感覺孕婦只能用兩個字形容——脆弱,可偏偏租書店的書架又做得特高,所以他盡可能將放回書籍的工作往自己身上攬,就怕她發(fā)生意外。
可惡的是,張韻如是個不太安分的孕婦,生性不喜歡麻煩別人,總是在他去上班或不注意的時候爬上爬下,履勸不聽,讓他很頭痛。
“小你個大頭啦!難道沒人告訴你,男人很忌諱‘小’這個字嗎?”
陳維寧翻翻白眼,俐落地站上高腳椅,長手長腳的他很快就把書歸位,然后從高腳椅上跳下來。
“是你想太多了好不好?”
韻如輕撫著隆起的肚子,她來到基隆三、四個月了,肚子越來越大,近來開始有發(fā)癢的現(xiàn)象,她看書上寫說是因為肌肉撐開所造成的現(xiàn)象。“你還要到學校上課嗎?”
她喜歡目前的生活,雖然還是常在午夜夢回時憶起那個不信任自己的男人而淚濕枕被,但她相信總有一天,這些都會過去……
“沒課了,學校里也沒什么事,干么?”就因?qū)W校沒事,他才回來幫忙。
“我想去郵局一趟,你幫我顧店好不好?”
她得到郵局去領錢給嚴鑫,雖然每個月只給五千元,但每給一筆,感覺肩上的負擔就少了些,心里也比較踏實。
不過,因為怕被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基隆,所以韻如每個月都會請一個小弟幫她將錢送去嚴氏大樓的柜臺,麻煩轉(zhuǎn)交。
這個工作最大的好處,就是當陳媽媽或陳維寧在店里的時候,她可以開個小差跑跑郵局、買買零食飲料什么的,自由得很。
“要不要我載你去?”瞪著她的肚子,陳維寧又開始不安了。
“不用啦!又不是很遠,而且陳媽媽去市場了,不能讓店里唱空城計!彼窬荜惥S寧的好意。
“好吧,那你小心點!标惥S寧交代了聲后,旋身將書架上的書重新排列、整理。
張韻如從柜臺抽屜里拿出錢包,答允了聲后便走出租書店,急乎乎地往郵局方向走去,沒注意到有兩名少女跟她擦肩而過。
其中一名少女看到她的側(cè)臉時,驚訝得狠抽了口氣并張大小嘴,然后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身旁的同學察覺她的異樣,好奇地詢問了幾句,少女搖搖頭,盯著張韻如逐漸走遠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慢慢擴大——
長孫媳失蹤,嚴家主事鄭素伶自是大大震怒,連帶牽扯出劉淑娟當年的愚行,氣得她差點沒心臟病復發(fā)。
而當劉淑娟知道,張韻如這么多年來都沒說出當年被她逼迫離開一事,心生愧疚,天天拉著嚴振東出門找媳婦,搞得嚴振東班也沒得上,索性載著老婆到各地游走,看能不能一個“不小心”,就把媳婦給“撿”回來。
至于嚴鑫,除了聘請數(shù)家征信社尋人外,還動用關系,調(diào)出她在稅務單位的資料——只要韻如有工作,稅務單位就應該有她的稅籍資料。
但,不僅征信社沒有消息,連稅務單位都沒有她的資料,包括魏至浩和出版社也都沒能與她聯(lián)系上,她就像在人間蒸發(fā)般,怎么找都找不到。
可是沒道理!如果她沒在工作,總務室怎么會每個月都收到由她署名,指定交給他的五千元現(xiàn)金袋?
她倒好,拍拍屁股走人,不曉得躲到哪里逍遙自在去了,絕對不會知道,從她離開后,嚴家出現(xiàn)那么大的被動震蕩!
嚴鑫頎長的身軀站在玻璃帷幕前,一雙漂亮的黑眸瞬也不瞬地望著底下的車水馬龍。
行尸走肉四個字,大多數(shù)人只在書本或字典里看過,但嚴鑫卻真實地感受到了,靈魂和身體好像被徹底剝離般,痛苦不己。
扣除長輩們的反應不說,他的生活,看似和張韻如離去前沒太大變化,但其實只有自己知道,所有的動作只是因為習慣而做的,他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些日子以來,遍尋不著她,已令他心力交瘁。
每當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時,指尖碰觸的不再是她溫暖的嬌軀,而是冷冷的床畔,都讓他感到分外清冷而孤獨。
家里不再有她游走于每個角落的嬌俏身影,不再有她體貼地為自己備妥上班服,甚至,連心都是空的。
她不在的這段時間里,他經(jīng)常莫名的心浮氣躁、悵然若失,以往的冷靜、淡然,似乎在她離開之后跟著煙消云散,這種狀態(tài)十年前似乎也曾發(fā)生過,但這回的情況顯然比十年前更為嚴重。
不經(jīng)意想起她的機率越來越頻繁,那雙軟軟的手、長而細的柔軟黑發(fā)、豐腴軟嫩的身影,還有那常掛在唇邊的淺淺笑意,一再浮現(xiàn)在他疲累的腦海里。
更可怕的是,一旦憶起她的容顏,抑郁狂潮便理所當然地占據(jù)他所有思緒,再也丟不開、平撫不了——
為了不再讓她占據(jù)自己無力控制的思緒,他只能不停的工作再工作,非得把自己忙到幾近累掛才肯休息。
這種日子他還要過多久?
沒有她,度日如年,一點意義都沒有……
“嚴老大!”
一道嬌小的身影連滾帶沖地推門而入,聲音大到連門外員工都好奇的觀望著。
“小樺?你怎么會跑到我公司來?”
這丫頭吃錯藥了嗎?她負責的是他家里的事務,沒事跑到公司來干么?
“我看到張姊了!我知道她在哪里!”小樺難掩興奮地嚷道。
學校放溫書假,她去住在基隆的同學家念書,中午外出吃飯時,竟因緣際會看到張姊從附近的租書店走出來!
為了確認張姊是在那兒工作,她特地向同學再三確認后,才忙不迭抄下租書店的店址,沖回臺北向嚴鑫通報這個消息。
聞言,他呼吸一窒,突地快步走到門邊將門關上,握緊門把的指關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泛自。
“嚴老大?”
怪了,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是找人找得快發(fā)狂了嗎?好歹也驚喜一下嘛!就算是裝模作樣也好!
小樺瞪著他面對門板的背影,完全猜不透他現(xiàn)在在想什么。
“你……確定真的是她?”握緊門把的手不曾放開,力量大到差點把門把扭壞。
真的找到她了嗎?不是他幻聽,也不是幻覺嗎?他的心臟緊繃地怦動著,但又因過度期待而泛疼。
會不會又是錯誤的線報,其實小樺認錯人了?只是再一次逼他正視自己已經(jīng)失去她的事實?
強烈的期待和壓抑不住的悲觀相互沖擊著他的理智,他連呼吸都不敢用力,深怕再承受的,是痛入骨髓的打擊。
“不然咧?”
小樺挑眉,看見嚴老大如此反常,突然有種莫名的快感,霎時起了逗弄他的壞心眼!澳阋遣幌嘈盼遥彤斘覜]說嘍!”
誰叫他老是欺負善良的張姊?活該!
她上前推開他,欲將門打開,不意竟被他用力握住手腕,痛到差點放聲尖叫。
“她在哪里?”
嚴鑫微瞇著眼,眼瞳里閃動著危險的詭光。
不管小樺的訊息準不準確,只要有一丁點的可能,他都不會輕易放過。
“你、你不是不相信我?”
夭壽喔~~這么可怕的嚴老大,她還是頭一回見到。
“別跟我玩文字游戲,小樺!彼Ьo牙關,聲音從齒縫間一字一字地迸出。
“告、訴、我、她、在、哪、里!”
小樺嚇傻了,趕緊從口袋里掏出租書店的地址遞給嚴老大,待他頭也不回地沖出辦公室后,整個人才癱軟在辦公室的地板上。
媽媽咪啊!張姊好可憐,竟然嫁給這么恐怖的老公!
要不是她對嚴鑫還有那么點信任感,相信他不會對自己痛下毒手,否則一定會嚇到尿失禁啦!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