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她突然聽見引擎聲朝這邊而來。
彭裔恩愣了兩秒,旋即拼命的往墻邊去。說不定是那群兇神惡煞回來了!雖然不確定他們回來的原因,但是她可不想坐以待斃!
“這里!”有人高喊著,緊接的是甩上車門的聲音。
咦?她圓了雙眼,努力的撐起頸子。那個是……是梁家銘的聲音!
“門鎖著!拿剪子來!”他正在門外吆喝著。
是梁家銘……他為什么知道這里?等等,難道已經出事了,所以紫庭才告訴他,她人在這兒?還是他選擇過來找她,而暫時放下可能的爭端?
“這里有油壓剪!”另一個聲音讓彭裔恩更錯愕。居然是吳宇倫?
她轉向聲音的來源,感受到一陣兵荒馬亂的吵雜,緊接著一股風吹入,她見著了最不可思議的人們!
“裔恩!”梁家銘的聲音傳至,人影也直直朝她奔了過來!霸撍溃≡撍赖淖贤!”
他沖到她身邊,急忙的想拆掉綁在她身上的繩子,跟著跑進來的不只吳宇倫,還有其他的員工,他們有人趕緊遞過刀子,讓他順利割開繩索。
彭裔恩丈二金剛摸不頭腦,只知道終于松開了束縛,她難受的往地上滾下。
“裔恩!”梁家銘緊緊的擁住她,然后是慌張的巡視她的全身上下。
捧著臉蛋看著略微發腫的臉頰以及嘴角的破皮,他看出有淚痕……真是難以想象彭裔恩的淚水,她一個人被困在這里,又急又慌……誰不會難受?
再執起她的手腕,瞧見的是青紫遍布的一圈勒痕,還有破皮出血,這讓他怒不可遏。
“那女人居然敢這樣對你!”他咬牙低吼。一定要讓紫庭付出代價!
“別這樣!”彭裔恩雙手急忙的扳過他的臉龐,“我沒事就好,要怪先怪你,你們既然在交往,就不該招惹我!”
“我跟她沒有在交往!天……你知道她的工作嗎?我是客人!”梁家銘很焦急的解釋著,“我不否認我對她有好感,但那跟對你的感情是不同的!”
這些對她而言其實根本都不重要了。
紫庭是酒店的女人,陪出場是她的工作之一,梁家銘的過去她不管,至少她認識他以來,有大半時間他都是摟著她入眠的。
但是這些現在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該選擇誰的不幸。
她眼淚逐漸凝聚,梁家銘心疼不已的瞅著她。能讓如男人般堅強的女人落淚,是他的錯?還是紫庭?
他二話不說再度擁她入懷,這牽絆他心的女人,教他刻骨銘心呀。
“……董事長?”
好不容易,吳宇倫出了聲。這兩個人完全無視于跟進來的一掛人,可不只白玠廷的員工,梁家銘的員工也都跟著來了。
“咦?”彭裔恩猛然一怔,望向吳宇倫,“!”
下一秒,她驚慌失措的推開梁家銘--她忘記了!忘記還有其他人在場!
“裔恩?”被推得莫名其妙,他伸手一拉又把人拉了回來。
“喂……”她擠眉弄眼的使眼色。是沒看見……
吳宇倫蹲了下來,左看看右瞧瞧,兩只眼睛眨了好幾下,就怕是自己眼花或產生幻覺!澳銈儍蓚……”
“沒……”
彭裔恩本想否認,梁家銘卻大方的把她摟了過來,“就這樣!
這樣個頭啦!
“你們怎么在這里?”她決定使出顧左右而言他之計,“紫庭說她打算挑起爭執……”
“挑過了啦,把阿克打到送醫了!眳怯顐悰]好氣的說著,除了阿克外還有另外三個人,現在都在醫院里。“縫個幾十針沒事的,男人身上有疤比較威!
……是喔。彭裔恩咬了咬唇,想起自己背上的疤。那也算威嗎?
“然后呢?出了什么事?”她緊張的追問。
“沒什么事!眳怯顐惵柫寺柤纾拔覄傊罆r非常火大,何秘書勸我冷靜,說如果你在的話,絕對不許我們徇私報復!
“你會聽?”彭裔恩好質疑。
這引來吳宇倫很不悅的兇狠怒瞪,但是他卻沒辦法否認的扯扯嘴角,“一開始不聽,我都打電話撂弟兄過去了……不過到了那里,就看見姓梁的小子在那邊!
她望向梁家銘。他制止了一切嗎?
“別看我,是阿倫克制了一切,沒打起來!
他親昵的叫吳宇倫為阿倫,彭裔恩暗暗在心底哇了好大一聲。
“什么阿倫,阿倫是你叫的嗎?”吳宇倫果然氣急敗壞!拔沂怯X得打架不好啦,你又一天到晚要我們仔細思考,我決定先把打人的混賬揪出來再說!”
梁家銘那端因為有他在場,自然壓制一切,既然吳宇倫沒喊打,氣氛緊繃卻不致造成械斗。
只是兩派人馬聚在一起討論,路人們還是忍不住以為是黑道要火并。
梁家銘精準的分配任務,讓被打但是還沒送醫的人描述打人的人的模樣,兩家公司各分一對人去搜索這掛人,然后他就急著說要來“救”彭裔恩。吳宇倫聽到了自是莫名其妙,緊緊追問,才知道她的失聯源自于被綁架。
不過跟這兩個人原來在一起的事比起來,綁架變成小事了。
“所以……沒事?”彭裔恩大大松了一口氣,“我緊張得要死,就怕上新聞,被渲染成黑幫火并,到時候對大家都不好!”
“我還算理智啦,最后一刻我按捺下來了。”吳宇倫嘿唷一聲站了起來,“好了好了,折騰一輪累死了,我們要先走了,等有消息再互相通知!姓梁的!”
“我會!绷杭毅戁s忙站起,“這只是一個證明而已,我知道是誰做的,抓他們只是為了讓你們信服!
吳宇倫微蹙眉,擺了擺手,吆喝大家快點離開別當電燈泡,“沒看到董事長一臉需要人疼的樣子嗎?還不快閃!”
彭裔恩漲紅了臉。這吳宇倫的嘴巴真的很賤,說什么誰需要疼……
梁家銘走回她身邊,脫下外套將它覆在她身上,眼底充滿了難受。真沒想到因為他的關系,引出這么多事。
“走,我們先回家。”他攙起了她,看到她連腳踝都瘀青了,不由得再度怒火中燒。
她一拐一拐的走著,他看著難受,又打橫抱起她,往車子走去,她沒有拒絕,而是感受著最后的溫暖。
“我一個人回去吧!痹谲嚿蠒r,彭裔恩突然幽幽開口。
“嗯?”梁家銘沒聽清楚她在說什么,轉動鑰匙。
“我們就到此為止吧!彼糯罅艘袅,也壓低了聲調,代表一種嚴肅。
他錯愕的一愣,轉頭望著她,不了解她為何突然這么說。
“等等開車到你家后,我自己開車回去,你的東西我收好會再載出來給你。”她條理分明的說著,“以后你不要再進黑山,我們就此分手!
“彭裔恩,你到底在說什么?”
“我說分手,我不想再繼續了!彼媛秴挓拔覜]被人綁架過,如果他們想對我做什么,你知道一切都來不及了嗎?我也不想背上破壞別人感情的罪名!
“那是紫庭一廂情愿!她自以為我們在一起--”
“如果你沒有給她希望或是錯覺,她怎么會誤會?她是酒國名花,又聰明又有手腕,這種事怎么會搞錯呢!”彭裔恩回吼著,“我也是女人,我看得出她是認真的,她會認真都是因為你!”
“這不是我該扛的罪!”梁家銘極怒的拍了方向盤,“你不能用這一點來跟我分手!”
“你橫豎要負責的,我的人被打、收帳受到阻擾,乃至于我被綁架,全是因為她想幫你而衍生的!”她深吸了一口氣,“但這也不是我跟你分手的主因,我想分手是因為……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因為我遲早要回黑山當管家的!
“這理由太薄弱,說服不了我。”他冷冷說著,卻滿腔怒火。
“我一直想談段感情,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但是這段感情我犧牲太多,包括我的理智……二少爺已經康復了,我必須回去,你有想過未來嗎?”彭裔恩帶著笑意望向他,“你還要天天到黑山來跟我擠那張床嗎?陪我在那里終老?”
“你已經不是管家了!”他緊握飽拳,“而且到那里陪你,我心甘情愿!”
“我們才認識幾個月,我現在談的是一生!彼龂烂C的凝著他,“你有打算這樣跟我過一生嗎?不,我要問的是--你有想到一生嗎?”
一生。
這沉重的詞頓時像萬斤重一般壓在肩頭,梁家銘有一瞬間差點喘不過氣。
他還沒思考過一輩子這么長的事情,彭裔恩也點出重點,他們充其量不過在一起三、四個月的光景……一生?適合嗎?他們之間的愛情不會風化嗎?
梁家銘不再爭論,彭裔恩也靜靜的不發一語,他們之間從開始到結束,都跟刮風一樣,幾秒內的決定。
“我不能放你一個人回黑山!绷季茫鲁龅氖且环N她從未要他擔的責任。
“黑山讓我回去了!彼龜D出一抹苦笑,“沒問題的,它們已經同意我回去,重執管家一職!
他凝重的鎖住眉心。黑山讓她回去?這一句話真是太讓他匪夷所思了!
“黑山怎么跟你聯系的?”
“黑山的精怪們自有辦法,它們答應讓我重新擔任管家一職!彼χ,“算是原諒我的過失了。”
梁家銘再度陷入靜默,他看了彭裔恩幾次,她都投以肯定的目光。
最后,他發動引擎,將車子往山下開去。
一直到抵達梁家銘家樓下時,兩人誰也沒有再對對方說過話。
沒有挽留、沒有疑惑,也沒有氣憤。
彭裔恩不敢多說話,就怕自己快哭出來的聲調會被發現。她應該高興的,因為她選擇讓自己不幸,可是卻讓更多人幸福。
梁家銘不敢承諾未來。他要怎么用四個月去衡量一生?他可以對紫庭有極佳的好感,也可以在一夕之間愛上彭裔恩,人生很難說,他還沒有定下來的意思。
他有著遠大的企圖與野心,成家立業絕對不是這時候的抉擇。
最終他下了車,拎過早上才準備好的行李袋,原本是要帶去她的房間,與她度過黑山的冬天。
“這段日子以來,我很快樂!彼频今{駛座后,笑了起來,“真的……非常謝謝你!”
她深深的鞠了個躬,站在車外的梁家銘百感交集,他望著那深黑的后腦勺,只覺得滿腹的不快。
“就這樣了,你……安全到家時還是傳通簡訊給我!彼呐能嚧,沒有正眼瞧她,也沒有正式道別,轉身就離開了。
彎著頸子的彭裔恩其實在顫抖,她緊咬著唇,淚水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伸手將車窗關上,她重新直起身子,踩下油門往黑山的方向駛去。
她從小在黑山長大,從小父親就告訴她,他們家的其中一個人要成為白家的管家,也就是黑山的管家。
她曾傻傻的問,當黑山的管家有什么不好?為什么哥哥們都避之唯恐不及?
父親說,因為當黑山的管家,終其一生都得待在黑山里,直到老死,就跟他一樣。
她記得那時她天真的笑了,她覺得黑山好美,樹葉上有許多精靈會跟她玩,陪著爸爸一起待在黑山,根本沒有什么不好。
爸爸那時的笑容很復雜,到現在她才知道為什么。
因為一直沒得到,就不懂得失去的遺憾與痛苦……或許詛咒是為了他們著想,不讓他們與外界有太多接觸,這樣就能安份的待在黑山。
如果沒有遇到梁家銘,她現在的心也不會這么的痛……彭裔恩開始痛苦的抽泣著,淚水幾乎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禁不住踩了煞車,將車子停在路旁,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如果不是感受過什么叫被愛的話,她現在不會這么痛恨黑山!
她,恨死黑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