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瞪圓雙眼,看著紫庭飛快地朝自己沖來,一陣狂風亂刮,她可以感受到還有其他妖魅正從四面八方而降。
她俯身抓過地上的木頭,腦子里正在吶喊--她的詛咒是什么時候解開的!
棍子朝紫庭揮去,她不費吹灰之力的輕輕一揮,就將樹枝粉碎,逼得彭裔恩踉蹌倒地。她的眼前除了紫庭外,還有一堆魍魎鬼魅,個個都淌著口水望著她。
“說好的,頭是我的!”
紫庭劃出笑容,仰視的角度與光影的錯置,讓彭裔恩看見她身上有另一個重迭的影子。
她不要死在這里!如果詛咒已經解除了的話,那她、她跟梁家銘--家銘!
“裔恩!”
梁家銘的聲音忽然傳來,紫庭錯愕的回身,緊接著高壯的身影立刻沖向前,滑到彭裔恩的身邊。
“唔唔唔……”一大票魍魎們紛紛后退。該死的人又出現了,碰不得。
“這是怎么回事……你不該再進黑山的!”紫庭指著梁家銘大吼,“你沒跟他說嗎?不許他進黑山!”
“今天才要說……”她暗自慶幸,當天說不出口真是好加在!
附在紫庭身上的女妖顯得既憤怒又困惑,她忿忿的瞪著到口的肥肉,雙眼瞬間充血,一臉想下手又不敢下手的模樣,緊接著,屋里傳來巨響,讓她不由得往里看去。
“鏡妖!”紫庭咆哮出聲,“你礙什么事?不防礙用餐是妖界第一守則!”
鏡妖?還有一只?彭裔恩緊扣著梁家銘的手臂,眼淚忍不住滑了下來,她搖頭低語,“你為什么要來?”
“不來,難道要讓你被吃嗎?”他摟著她。說什么傻話!
幾秒后從廚房門口沖出一個女人,手里還抱著一堆竹簡,氣喘吁吁,“花妖,搞清楚,我現在不是鏡妖了喔!誰管你什么守則,我是支持小恩的!”
“支持?”紫庭怒不可遏,梁家銘暗中拖著彭裔恩往屋子移去,當年你對她下詛咒時,怎么一點也沒支持她!”
什么?彭裔恩聽得明白,她詫異的望向瓔珞。瓔珞對誰下咒?
“你很多嘴耶!”她果然一陣慌張,“對啦,我當年是對她下咒,那又怎樣?我知道一切是誤會后很后悔,所以我來彌補!”
她的目光移到手上的竹簡,這里記載著當年她下的詛咒……寫在哪、寫在哪里呢?黑山不是會自動記載嗎?當初她喊出來時,應該就刻上去了。
紫庭尖聲嘶吼。她怎么會把難得一見的珍饈放走呢?整個庭院上的花草倏地急速生長,纏住了彭裔恩的手腳,而且持續向上攀爬,甚至也想要打算攻擊瓔珞。
瓔珞本是鏡妖,其實黑山不會對她出手……但是妖跟妖之間還是會互相殘殺,她深知這點,挑起一抹笑后退了一步。
進入白家別墅,諒花妖也不能奈她何!
“紫庭,你到底要什么?”梁家銘毫發無傷也沒被困住,站起身沖到她面前,“為什么要這樣苦苦相逼?”
“滾開!”面對他的逼近,紫庭卻是略微后退,“這不關你的事!”
“家銘!她不是紫庭,她被附身了!”彭裔恩拼命扯斷花草藤蔓,它們卻是越卷越多,“走開……”
“都一樣,為什么要針對裔恩?”他對面前那面容扭曲的女人毫不懼怕,“要怎么樣你才會放過她?她已經答應終生都在黑山當管家了,犧牲了自己的人生,你還想怎么樣?”
“梁家銘,這不關你的事,這是妖魅與食物間的紛爭!”紫庭忿忿指向屋子,“離開,你已經放棄了她,她已經與你無關了!”
“呀--”彭裔恩的掙扎不及藤蔓生長的速度,瞬間就被拖回地面。
梁家銘回首看見她的下半身都快被植物覆蓋了,一把火竄燒上來,“誰說跟我無關,我愛她!我甚至愿意陪她待在黑山一輩子!”
彭裔恩不敢相信親耳所聞,她勉強抬首,眼淚從眼眶中不自覺地滑落。
“你們要什么跟屋子一樣的黃金也沒問題,我已經打算把公司賣給白玠廷,你等著,我會把黃金倒在屋前,換彭裔恩的自由!”
反正詛咒又沒說跟哪間屋子一樣多,他早跟白玠廷取得聯系,要拿賣掉公司的錢換回彭裔恩的自由,并切斷這該死的詛咒!
打從她提分手的那一瞬間開始,他就知道,黑山才是他與她之間的絆腳石,他死都不會分手!
認識彭裔恩前他想的是事業的合并,愛上她之后,他想的只有怎么樣湊到跟屋子一樣多的黃金……賣掉公司是唯一途徑,加上他在大陸已另有投資,這不失為一個方法。
他要把她救出來,讓她遠離這該死的黑山,回到他的懷抱。
一生很沉重,但是放棄她……他才會后悔一輩子!
說不出的感動在彭裔恩心中回蕩,她應該要飛奔上前,給他無數個激動的吻,但是……她現在被往土里拖去,藤蔓纏得她好痛,幾乎要切開她的肌膚!
她應該要說,她的詛咒已經解除了才對……但是她現在痛得說不出口!
“我找到了!”瓔珞的聲音從廚房的窗戶傳來,“我當年是說,除非跟屋子一樣多的萬兩黃金或是尋獲靈魂伴侶,否則黑山永遠需要管家!”
她腦子里閃過過往的一幕幕畫面,終于得以重組。
在鏡子前方的女人瘋狂的喊著,她指著站在玄關處一臉恐慌的女孩說著,“我詛咒她的血脈永遠出不了黑山,世代為白家奴仆!若非有人愿意以與屋子一樣多的萬兩黃金交換,或是得到靈魂伴侶,否則黑山永遠需要管家!”
花容月貌,一心期盼帶著金釵成親的富家千金頓時發出凄厲慘叫,她被地板下的吸力往下牽引,整個人活生生的被拉到地底去;同一時間,丈夫失控的將妻子推入鏡里,也下了另一段詛咒。
七天后,別墅后院的土里冒出一株鮮紅橘的花朵,花苞巨大駭人,從里頭吐出了還活著的富家千金,那花妖對當代的白家主人說,這個女人的血根已經長全,自此以后將與黑山脈脈相連,永遠斬不斷。
女孩的未來與婚姻全數泡湯,前來找她的未婚夫被黑山吃干抹凈,她只能在黑山里待了下來,照顧頹喪的男主人的起居,男主人因沒辦法呼喚回自己的妻子,用盡方式為鏡妖封印了記憶,希望她能重生卻始終未果,不到三年便抑郁而終,爾后白家繼承者找了個人入贅娶她,只是沒多久又懼于黑山而逃離。
但少女需要血脈的延續,因為黑山不可無奴仆,丈夫跑了無所謂,有了孩子便好。
少女在黑山耗盡了青春成為奴隸,她從懷怨到釋然,男主人到死前都在懊悔中度過,臨死前盡己所能改變那晚失控的所有詛咒,也包括對少女的;但他只能修正,不能夠取消。
黃金可以存,但靈魂伴侶該怎么找?進入黑山者九死一生,根本沒機會認識外人,于是男主人將時限改成夜晚七點,七點前,管家必定得回來,至少有外出的機會。
而附在紫庭身上的花妖,正是當年“孕育”第一代管家的那朵紅橘妖花!它知道藏在花苞里的血有多美味,癡心等待千年,終于讓它等到這一刻!
“她剛剛說,我已經破除詛咒了!”彭裔恩聲嘶力竭的吼著,劇痛難挨。
所以--她一聽見瓔珞大喊就明白了,梁家銘正是所謂的靈魂伴侶,他們之間不是一夜情,而是一見鐘情啊!
有人說每個人的靈魂都只有一半,要遇到契合的另一半才會完整,只是普天之下,能遇到靈魂另一半者寥寥無幾……但是只要遇見了,就會知道。
那內心的震撼,一種非他不可的渴望……
“我受夠了!我等了這么久,不想再等了!”紫庭倏地轉過身去,身上迸出無數條枝芽,條條轉尖而硬,直直朝彭裔恩刺了過去!
她嚇得緊閉上雙眼,別過了頭。
“不……”
梁家銘飛快地沖了過來,沖在最前端的枝芽硬生生穿過了他的手腕,他痛得皺眉,望著區區綠芽竟能穿腕而出,而聽見吼叫聲的彭裔恩也慌張抬首,見著的卻是擋在身前的男人,還有滴下的紅血……
可臉色最難看的,是紫庭。
她的臉瞬間刷白,顫抖著往后退,“不……是你自己沖過來的!不是我!真的不--”
下一秒,天搖地動,地鳴聲隆隆,梁家銘彎身緊護住彭裔恩,而在庭院那棵枯老的樹瞬間拔地而起,粗大的樹根柔韌的自土中抽出,塵土漫天,紫庭歇斯底里的尖叫起來。
“不--這不關我的事,我不是刻意--”
那樹根直徑有二十公分長,末端如巨人足部,忽而砰磅一聲,瞬間將紫庭踩入地面,再順勢往樹干拖去……然后樹根再鉆入土里,整株樹搖搖身子,一大堆枯葉落下,幾秒后一切歸于平靜。
纏在彭裔恩身上的藤蔓早就急速退去,梁家銘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這才緩緩睜眼,庭院里平靜得無以復加,沒有紫庭也沒有什么妖魅,唯一真實的是他手臂上的傷與血。
“好樣的,山楂樹!杯嬬笞吡顺鰜,朝著老樹挑起一抹魅笑,那是黑山里最古老的長老妖樹之一。“沉睡這么久,難得它也看不下去了!”
“這是……怎么回事?”彭裔恩豆大的淚不停地往下掉,呆愣不已,“紫庭呢?”
“她早就死了!被花妖附身這么久,體液應該都被吸干了!杯嬬笳f得滿不在乎,“那女人勢必進過黑山,才會被附身的,現下連同花妖一起被踩在山楂樹腳底下!”
“埋在里面?”
“同生共滅!杯嬬舐柫藗肩,“這是沒辦法的事,你不必太難過,紫庭很早之前就死了啦!”
怎能不難過,說穿了,紫庭也只是一個渴求愛的女人!
進過黑山……難道她跟蹤著他們一起進來嗎?真是太莽撞了,黑山怎么可能輕易放過活色生香的人!
眼尾往身邊的人瞟去,她一顆心尚未平復,擔憂的看著梁家銘手腕上的傷,卻立刻被抱了個滿懷。
“家銘!家銘……”她不停喚著他的名,也緊緊回擁。
瓔珞倒是笑吟吟的走了過來,“小恩,恭喜你喔,原來詛咒早就破除了!所以你成了普通人,花妖才想趕快吃掉你!”
梁家銘這一秒還顧著對彭裔恩又親又抱,下一秒聽見瓔珞的聲音就莫名其妙的火大起來。
“你!詛咒不是你下的嗎?為什么都不記得!”他質疑的瞪著她,“還有既然有記載,為什么整個白家人只記得黃金萬兩這四個字?當管家是要怎樣當到存得黃金萬兩?”
“記載不清楚啊……”彭裔恩虛脫的說著,“我看過幾百次了,只看見黃金萬兩,后面那串字根本不清楚!
“誰刻的!”梁家銘心有怨懟。
“黑山刻的,當下咒時就會依照施咒的話語與力道,自動刻在竹簡上……”彭裔恩瞥了瓔珞一眼,“原來當年是你下的咒……不,原來我的祖先是那名富家少女呀!
她不意外,瓔珞的身份她早知道,只是她沒料到那遭受無妄之災的千金少女,竟然就是黑山管家的起始點。
“很抱歉,當年我太沖動了啦,呵呵!”瓔珞還笑得出來!爸窈喩系氖,我猜可能是當年我邊哭邊說,講話口齒不清,所以……竹簡也刻得不清晰吧,哈哈哈!”
口齒不清?梁家銘簡直怒不可遏。她這個口齒不清害大家吃了多少苦啊!他大聲喊了聲借過,一骨碌抱起彭裔恩,往屋內走去。
瓔珞在后頭吐舌。她又不是故意的!何況千年前的丈夫對她下了封印,她不記得成為妖怪之前的事了嘛!
“別抱我,我沒事……你的手……”
“皮膚好多割傷還說沒事!”他把她架在流理臺上,一一檢視割開牛仔褲的傷口,“醫藥箱呢?”
“這是小事,真的……”她淚眼汪汪凝視著他,“你、你來了!我好想你!”
“別哭……早知道你會哭就跟你說了!绷杭毅憚澤仙钋榈男θ荩ㄈチ怂臏I,“我沒有要分手的意思,白玠廷一出現我就跟他談賣公司的事,我正在想辦法籌黃金萬兩,要幫你贖身!
原來他們倆滾床單的那一晚,詛咒就已經破除了--誰也料想不到,梁家銘會是她另一半的靈魂。
彭裔恩整個人完全不想動,她偎進他懷里。最好就這樣,直到永遠吧。
“你說愿意在黑山陪我一輩子,是真的嗎?”
“真的,如果你真的必須待在黑山的話!
他的聲音隆隆的自胸膛傳進她耳里,聽起來好動人。
“你愿意為這樣一個女人籌黃金萬兩,甚至不確定未來?”她幽幽的說著。
“開玩笑,現在黃金很貴,我如果真為你籌黃金萬兩,我們的未來哪有不確定之說?”梁家銘朗聲笑了起來!皠e忘了我說過,說不定哪天你求我離開,我都不會離開……”
。『萌饴!瓔珞卡在門邊,好尷尬的當電燈泡。
“我開始覺得離開黑山后,我可能離不開你了!迸硪岫鹘K于昂首,淚眼閃閃望著他。
噢!梁家銘真想把她這張臉拍下來。堅韌中帶著嬌媚,那張臉可憐得讓他想一口吞下,性感揉著性格,在他眼里美得不可方物!
無須多語,他立即吻上渴望的唇,愛欲立刻蔓延,瓔珞在一旁看得臉紅心跳。
“喂,我還在!”她趕緊提醒,因為梁家銘已經在脫上衣了。
“嗯?”他不悅的挑眉斜睨,“你怎么還在?”
“廢話,麻煩兩位先上藥,黑山的植物都不干凈!杯嬬鬀]好氣的念著,“包扎好至少洗個澡,兩個都灰頭上臉的……然后愛怎么滾就怎么滾!”
彭裔恩紅了臉,往梁家銘胸前埋。
“你可以先離開嗎?”他還下逐客令。
“不行,我先拿企劃書,下午要談婚禮的事。”
“!”電光石火間,彭裔恩倏地直起身子,“對,我下午有事要忙!”
下一秒她立即推開梁家銘,跳下流理臺,火速的去樓梯下拿醫藥箱。樓梯下有一道通往地下室的暗門,此時暗門被打開,里頭的東西也被瓔珞翻得亂七八糟。
“瓔珞!你這邊……”
“我會收好啦!”她吐了吐舌。
“我不信!迸硪岫魍耆涣羟槊,帶著醫藥箱折返,“你跟歐亭岑一個樣,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喂!”哼,想當年她是妖怪時,也很威啊!
梁家銘任彭裔恩專心上藥,她交代著要立刻去看醫生,他已經不想多言了,一提到工作,她立刻撇開剛剛那個嬌弱可人的模樣,恢復成女強人了。
“我有一點不明白……”她咬了咬唇,“為什么黑山不對你出手?還有……剛剛花妖傷害你之后,為什么會這么恐懼?”
對啊,連山楂樹都出動了。
“因為她違反了最大的禁忌吧!”梁家銘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同時碘酒剛好滴上他的傷口,他輕哎了聲。
“黑山的妖也有禁令?”彭裔恩好生疑惑,回頭看向瓔珞。
她劃上神秘的笑容,“你忘了嗎?黑山不能傷害白家人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