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等一下財務長會去你房里拿東西,記得要好好招待人家,知道嗎?”
“等一下!”萬小草活像好好在路邊睡覺卻突然被腳踏車輾到的青蛙,又驚嚇又氣憤地叫道:“為什么是我?他要來拿什么東西?干嘛要進我房間?我招呼他干嘛?”
“我早上把一份很重要的資產評估文件忘在你房間里了,那是香港分公司的,今天一定要交給財務長過目才行,可是我人現在在臺中,根本沒辦法回去拿!比f小花捺著性子說。
“臺中?你幾時去臺中的?”不對,那個不重要。萬小草驚慌又緊張地問:“就算是這樣,也不能叫他來拿呀,‘萬人迷’里員工上千人,你隨便叫一個人來拿就好了,為什么要叫他?他不是財務長嗎?有這么閑嗎?”
“這份文件是機密,機密你懂不懂?又怎么可以隨隨便便叫人去拿呢?反正你就在家里等著他來拿文件好了!比f小花忍不住碎碎念,“你知道我可是說了幾卡車的好話,才說動人家親自上門的,你千萬不要再把人家嚇跑了——”
“我幾時把他嚇跑了?”她不是滋味地道;“還有,就算文件很機密,那我幫你送去公司給他,這樣可以了吧?為什么要進來我房間拿?”
“問題就是我不知道忘在你房間哪里了!比f小花的聲音有點無辜又心虛。“不要再啰唆了,就這樣決定了,拜拜。”
“萬、小、花!”
電話那端傳來嘟嘟嘟斷訊聲,她那無情的姐姐無情地掛她的電話。
“干嘛把事情搞的這么復雜啦!”萬小草煩惱地掛上電話,方才的好心情全不見了。
小花擺明了要她嘛,明明知道叫一個大潔癖來她房間找東西是多么殘忍的一件事……
反正她是已經這樣了,對于自己品味獨特的生活秩序非常習慣,但是那位英俊嚴肅到令人打哆嗦的財務長來,不知道又會不會看她不順眼了?
煩呢!
嘴巴上說煩,可是遲鈍又皮功一流的萬小草還是繼續黏著妙鼻貼,回到沙發里捧起計算機,寫她的童書——
……小蜈蚣多多抬起了它所有的腳,得意地笑說:“每一雙都是新的哦!”
小魚貝米羨慕得不得了,轉頭跟魚爸爸大喊:“爸爸,爸爸,我也要買新鞋!而且要跟多多一樣那么多,要一百雙!”
可是一回頭呀,就看到魚爸爸嚇到翻白肚……
*
司徒文剛滿臉戒慎地佇立在萬小草的房門口,內心正激烈交戰著究竟要不要進去。
他到底是著了什么魔?才會答應董事長那個蹩腳又漏洞百出的要求?
當然不是因為她的妹妹,那個生活在粉紅色夢幻世界的幼稚小女生,而是因為那一間始終無法自他腦海逐出忘懷的臟亂房間!
他開始有手癢的沖動,真想要一鼓作氣把垃圾統統自房里掃出去,將所有亂丟一地的雜物排列擺放整齊,還有……
“你還真的來了!币粋慢吞吞的聲音響起。
司徒文剛猛然回神,瞪著臉上貼著妙鼻貼,劉海束起,露出張光滑小臉卻活像白鼻心的女人。
噗!
他極力憋住才沒有嗆笑出聲,但英俊的臉龐微微扭曲。
“請問你那個是什么表情?”萬小草懷疑地看著他。
“咳咳!彼辶饲搴韲,緊咬著牙根將笑意強咽回去,冷靜地道;“我來拿東西!
“我知道。”她看起來想嘆氣的樣子,“請自便。”
司徒文剛遲疑了一下,警戒謹慎地移動腳步,緊皺著眉頭走進她的房間。
唉,真是一大折磨!
他甫踏進屋里就踩到一個不明物體,被尖銳咻的一聲驚僵住了身體,惱怒的
往下一看。
皮卡丘?!
“你都幾歲的人了還在玩這個?”他彎腰抄起那只笑容滿面的黃色毛茸茸布偶,眼角忍不住抽搐。
“你對我的皮卡丘有什么意見?”萬小草連忙把布偶抓回懷里,保護性地緊摟著。
“我對你的布偶沒有意見,我是對你有意見!彼麤]好氣地回道,眼神銳利而不悅。“你今年有二十了吧?不務正業無所事事游手好閑也就罷了,還把自己的房間搞得亂七八糟鬼見愁,現在又玩小孩子的布偶裝可愛……”
“你那么氣干嘛?”她納悶地望著他,一頭霧水。
而且有必要用到“鬼見愁”這個字眼嗎?
“我哪有氣?我從來不生氣的,我只是受不了你對自己脫序的行為一點認知都沒有!”他咬牙切齒的吐出話。
“你這里……”她努力踮高腳尖,伸長了小手碰了碰他的頸項邊。“青筋都跑出來了。真的不生氣嗎?”
“我的青筋一點問題都沒有!”他恍若被電著了般,胸口一蕩,緊急后退了一步。
但在萬小草的房間里是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尤其是貿貿然往后退。
果不其然,他腳下絆到了一只胖呼呼的小豬撲滿,接著整個人重心不穩往后仰,萬小草反應可快了,迅速抓住他的手臂……然后就和他一起摔了個乒乒乓乓,慘不忍睹。
司徒文剛眼冒金星暈眩地望著天花板,一雙長臂保護地攬住她,任憑自己充當肉墊——不過拜她所賜,他胸腔里的空氣全被她撞出來了,咳咳咳。
“你還好吧?你沒事吧?會不會很痛?有沒有撞到?”萬小草趴在他堅實溫暖的胸膛上,緊張慌亂地捧著他的臉不斷左右地搖,口里一迭連聲的問,“暈不暈?睜大眼睛看我——這是幾根手指頭?”
他眨眨眼睛,“嗯……”
“天啊!慘了慘了慘了,你腦震蕩了!”她驚慌失措得快哭出來了,眼圈紅紅的,小手緊緊捧著他的臉,“怎么辦?怎么辦?拜托你不能死啊!”
“可不可以……”
“小花一定會打死我的,嗚……還有我的垃圾堆變成犯罪現場了,我不想要變成殺人犯啊!”
“你可不可以……”
她開始吸鼻子,哽咽道:“什、什么?”
“你可不可以先起來再說?”他的頭很暈,但是胸口怦然劇跳得更加厲害,尤其是她軟軟的身子就趴在他的胸口,淡淡的牛奶香皂氣息不斷侵入他的鼻端,在他心頭撩起了陣陣奇異騷動感……而且糟糕的是,他身體某個部位迅速堅硬起來了。
距離太近,近到他可以看見她彎彎的雙眼皮,自然卷翹的長長睫毛,圓溜溜晶亮又可愛的大眼睛,吹彈可破的肌膚和俏皮的鼻子與紅菱般的小嘴巴。
他居然對一個鼻頭還貼著妙鼻貼的女人起了生理反應?!
在如此心神激蕩曖昧怦然間,他腦子里閃入了這個跟現在情況極不搭軋的疑問,但是下一剎那間司徒文剛就警覺到自己麻煩大了。
因為萬小草還來不及會過意來,阿清嫂突然冒出來并近距離地端詳著他們倆,滿臉好奇。
“你們……還好嗎?”
他們倆不約而同的坐起來,異口同聲叫道;“我們什么都沒做!”
“我知道。”阿清嫂神秘兮兮地對他們眨眨眼,“沒事,我只是經過這里要去換被單,就這樣,你們繼續啊!”
他們倆不可思議地瞪著阿清嫂肩頭顫抖、吃吃偷笑的“飄”走,兩個人的額頭同時出現三條黑線。
但也多虧阿清嫂出來攪局,司徒文剛紊亂的呼吸終于得以平靜下來,當機的腦袋迅速恢復運轉,臉色鎮定地望向她,“現在你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萬小草顯然還沒進入狀況,還呆呆的。
“臟亂的房間容易造成突發意外和危險。”他皺眉訓斥她。
“你真厲害耶,這樣也能扯到那里去。”她輕嘆了口氣,無奈地兩手一攤,“唉!”
“我們跌倒明明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你又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
她挖著被他的大嗓門震得隱隱作疼的耳朵,畏縮了下!昂煤茫瑳]有生氣,只要別大聲吼就更好了!
“我從來不吼人的!彼钗跉猓罡凶园恋氐。
她偏著頭瞅著一本正經的他,突然忍不住咯咯笑了。
司徒文剛緩緩挑起一邊眉毛,先是迷惘,隨即看著她笑得前俯后仰的燦爛小臉,也不由自主跟著笑了起來。
“哈哈哈……”
“這個情況實在很滑稽耶……”她邊笑邊擦眼淚,“哈哈哈……”
“我們就像兩頭斗牛。”他眼底笑意閃爍,神情放松柔和了許多,自我挪揄道;“迫不及待把對方撞倒。”
“是啊,我們的確也撞過了,還一人一次,算扯平了!彼Σ[瞇道:“好啦,我扶你起來吧!
“是我扶你起來才對!彼麑χ斐鍪郑皝。”
她坐在滿地雜物中,宛若一朵冉冉出污泥、純潔綽約的白荷花,臉上笑靨嫣然可掬。
他彷佛聽見自己的心跳劇烈震動著……怦怦、怦怦……
萬小草盯著他修長的大手,心下有絲抑不住的異樣,小臉熱熱地紅了。
最終,她還是羞怯地把手放入他的掌心中,他穩健輕柔地握著她的手,扶她起來。
鼻端不斷嗅到她身上軟軟嫩嫩的香氣,他腦際微微暈眩,忽然發現……萬小草真的不是他印象中那種骯臟又沒衛生的女孩。
除了她的房間以外。
“你沒有試過打掃房間嗎?”他不自然地放開她的小手,邊拍打掉身上沾著的灰塵,邊婉轉禮貌地問。
“我有哇。”她注視著他的動作,看得出神。
哇,難怪姐姐說他有潔癖,他不但拍掉灰塵,甚至還仔細到把落在鐵灰色西裝褲上的一條棉絮也拍掉。
她視力二點零都沒看見,他甚至還戴著眼鏡呢。
嘖嘖嘖!他身上鐵定裝了某種“灰塵雷達偵測器”,不過她一點都不會想知道哪里有在賣。
“如果……”他有些遲疑,謹慎地道:“你不反對的話,我可以幫忙你整理這堆垃圾……呃,我是說房間!
無論如何,他還是擔心會傷害到她的自尊心。
“謝謝你,可是你真的覺得它很亂嗎?”萬小草疑惑地環顧四周,怎么看都覺得還好啊。“話說回來,你不是來拿文件的嗎?”
他露出一抹苦笑,“是,我是來拿文件的,但是你認為以你房間目前這種狀態,我找得到那份文件嗎?”
她啞口無言。
“嗯?”他挑眉詢問。
“……好,整理房間。”她只能認命。
因為她有預感,要是那份文件沒找出來,倒霉的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