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奴將秦非凱送回南沁苑之后,隨即轉(zhuǎn)往灶房找張大娘。
之前采買的食材因為方才的突發(fā)狀況而全都毀了,無法請張大娘親自示范給她看,如今她只能用問的了。
“張大娘,我從沒做過點心,能不能告訴我做點心的方法?我想照著試做!蓖鹋埱蟮馈K龔男【筒辉M過灶房,更別說做菜,尤其點心這玩意兒對她而言更是困難。
“你沒做過點心?”張大娘不可置信的眸光瞟向她。這年頭婢女都這么好命的嗎?
“呃……是呀!”宛奴慚愧的垂下頭。
“好吧!我就告訴你兩樣點心的做法,你會寫字吧?”張大娘說道。
“我會寫字。”宛奴笑著點點頭。
“去拿紙筆和墨,我念給你聽。”
“是的!
宛奴迅速的找來紙筆和墨硯,仔細聽著張大娘的話,詳細的寫下。
寫好之后,她開心地將紙條藏在襟內(nèi),直向張大娘道謝。
臨別時,張大娘突然問:“三少爺近來好嗎?”
想起他,宛奴便搖搖頭,“都快成酒鬼了!
“唉~~這也不能怪他,心愛的女人因為自己而死,有誰能受得了?”張大娘搖搖頭,然后坐下揀起青菜。
“那個女人是不是叫康蘭?”她順口問道。
“咦?你怎么知道?”
“張大娘,這么說康蘭姑娘真是被三少爺害死的?難怪我第一次見到三少爺時,他直嚷著自己是殺人犯!蓖鹋粚雍闷娴卣Q秸5,讓張大娘不知該如何回答。
“不是,那是三少爺自責的話呀!事實上是三少爺帶康蘭姑娘上山,結(jié)果康蘭姑娘看見一朵非常罕見的花兒,開心的爬上山壁去摘,卻一個不留意摔下崖……”說到這里,張大娘不忘提醒她,“這可是我偷偷告訴你的,你千萬別告訴三少爺是我說的!
“你放心,我不會說的,我這就去做點心。”
宛奴離開后,心底不禁想著:康蘭姑娘的死又不能怪三少爺,他何必這么自責呢?不過由此可見他是多么愛那位康蘭姑娘了!
那她該怎么做才能幫助他重新振作起來?
再這么醉生夢死下去也不是辦法呀!
來到南沁苑,她遲疑著該不該進去,聽說老爺已吩咐下去,四位少爺可以在私自的院落蓋灶房以方便做點心。
或許老爺也明白三少爺不會管這檔事兒,因此已命人到南沁苑蓋好灶房。秦府的灶房得打理府邸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膳食,不可能空出來讓她用,如今她也只好到南沁苑來了。
“是誰?在門外鬼鬼祟祟的!
管理南沁苑的下人見她直在外頭探頭探腦,立刻走過來。
“我是婢女宛奴,是……想用苑里的灶房做點心!彼恢撛趺凑f明自己的來意。
“做點心?”對方立即揚起了眉,“我聽說了,你就是和三少爺配合的婢女?”
“是的!
“進來吧!昨兒個灶房才蓋好,往右走到底就是了!
“謝謝!蓖鹋χ乐x。
“對了,我叫林根,有什么需要都可以來找我。”林根覺得宛奴不但長得漂亮又可人,而依三少爺目前的情況,可以預料她一定會很辛苦,因而想盡量幫幫她。
“好的,林根哥,我如果有需要一定會告訴你!蓖鹋S即走向灶房。
直到灶房里,這一瞧才驚嘆里頭當真應有盡有,這么看來她明兒個就可以直接上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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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宛奴起了個大早,先到市集采買做點心的材料,接著便回南沁苑做點心,想要讓張大娘先嘗嘗看。
回來遇上林根,她立即笑問:“林根哥,三少爺呢?”
“應該還在睡吧!”
“什么時辰了還在睡!”難道他真要將老爺?shù)膰诟纴G在腦后嗎?“他的寢居在哪兒?”
“你要做什么?”林根不解地問。
“我要去請他起床!碑敵跛呀(jīng)說好,以后不會再讓他為所欲為,就算會惹毛三少爺也在所不惜。
“你別莽撞呀!”
“我會好聲好氣的勸三少爺,快告訴我吧!”
林根見她這么堅持,只好說了,“沿著那條石子路直走,過了第一道拱門右邊有間氣派的大屋子,那兒就是三少爺?shù)膶嬀恿恕!?br />
“我知道了,謝謝林根哥!蓖鹋c點頭后,便往他指點的方向走。
果真轉(zhuǎn)過拱門就看見那幢大屋子!
她站在屋外好一會兒,才要敲門,就見房門打開,秦非凱就站在她面前。
“三少爺——”宛奴趕緊朝他曲膝行禮。
“是你!你怎么來了?”該不會他還在夢中吧?
“今兒個起要開始做點心了,我特地過來請三少爺。”宛奴甜甜笑著。
“做點心?”怎么又來了!
“沒錯,三少爺請這邊走!崩w纖小手往灶房的方向一指,可秦非凱一點意愿都沒有。
他臉上的表情斂下,邁開長腿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三少爺!”她追了過去,展開雙臂攔住他,“我們南沁苑的灶房是在那兒,不是往這里走!
“我們南沁苑?!”他揚高音調(diào)。
“嗯。”她微顫地點點頭,難道自己說錯了什么?
“什么時候我的南沁苑也變成你的了?”這個婢女還真煩,愛管閑事也就算了,竟然還想占他便宜!
“好好,算我說錯了,走嘛!”她僵住的臉蛋軟化,嘴角拉開一道弧。
“到底要去哪兒?”
“南沁苑的新灶房!
“南沁苑什么時候多了個——”他眸子一瞠,隨即問道:“在哪兒?”
“往這里走。”宛奴開心的踩著小碎步將他帶到灶房,“瞧,雖然不是很大,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呢!”
“拆掉。”他回她的第一句話竟是這樣!
“什么?”
“我說拆掉!鼻胤莿P轉(zhuǎn)身大喊,“林根……林根你過來!”
林根聞聲立即跑來,看見宛奴一臉驚慌,就不知她鬧出什么事來,“三少爺有何吩咐?”
“是誰自作主張蓋的?將它給拆了!”一雙炯利的眸子直瞪著林根。
“這……這是老爺?shù)姆愿馈!碧煅!光瞧三少爺(shù)难劬Γ碾p腿就像打擺子似的抖個不停。
“又是爺爺!”揉揉眉心,秦非凱隨即抬頭,“還是給我拆!若我爺爺怪罪下來,一切由我來擔!
“呃,是……”林根只好領命退下。
交代過后,秦非凱直接朝苑外走去,宛奴轉(zhuǎn)過身看著他的背影,小拳頭緊緊握著,最后忍不住揚聲道:“你要怎么擔?”
秦非凱頓住腳步,回頭瞪著她。
“以為消極過日子就對得起康蘭姑娘嗎?”她終于憋不住的對他說起教來。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他折返到她面前。
“自責了這么久,可以停止了吧?”她睨著他,“你認為她希望你變成這樣嗎?”
“你到底在胡說什么!”臉色一沉,顯然他正在忍耐。
“你自己心底有數(shù)。”
“我的事你根本不清楚,少在那里裝懂了,認清自己的身分吧!”秦非凱瞇起一對狹眸。
“我或許不清楚,但我只希望三少爺能過像人過的日子,不要沉溺在懊悔里。”她也只能盡量勸說,至于這個狂傲又死腦筋的男人聽不聽得進去就不得而知了。
“無聊!眮G下這句,他又繼續(xù)走。
“又要去喝酒嗎?”她追上前。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不耐的猛轉(zhuǎn)過身。
“我們來賭一把好不好?”就算是放手一搏吧!她著實不忍見他繼續(xù)這么下去。
也不知怎地,從張大娘那里聽了他的故事后,又見他如此自虐,她的心竟隱隱泛疼!
“沒興趣!
“就賭一把,賭法由你決定!彼a了這句話,倒是讓他產(chǎn)生興趣。
“哦?那賭注呢?”秦非凱瞇起眸。
“如果你輸了就要振作起來好好的做事、完成老爺?shù)男脑,當然拆灶房的事也得作罷!彼⑽⒁恍。
“如果你輸了?”
“我輸了……就不會再煩你,隨便你想怎么樣!彼沓鋈チ。
“你還真固執(zhí)。”秦非凱盯著她好一會兒才說:“行,就照你的意思,那我們就去比酒吧!看誰先倒下就是輸了!
勾起嘴角,他得意不已的將她往外頭拉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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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街上的一間酒店,宛奴眨著眼睛,好奇地看著里頭的人。
為什么大家一見是秦非凱,都用一種既不屑又同情的眼光看他,是認為他已無藥可救了嗎?
宛奴知道,其實三少爺很清楚大伙對他抱著什么樣的想法,可他卻一點也不在意,整個人已是頹廢到極點。
看來,現(xiàn)在唯一能救他的只剩自己了。誰教她如此的不忍心……
不忍心?!這三個字一閃進腦海,宛奴就突地愣住。
她為何不忍?是因為和這些人一樣,對他是同情憐憫嗎?不……絕對不是,因為除了不忍之外,她還會為他心痛……
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她并不了解,也沒空去了解,當務之急是得先贏了這次的賭注才行。
又是兩大壇酒搬上桌,宛奴光看就覺得胃在翻攪。
“喝吧!”
奸佞的笑容浮現(xiàn)秦非凱的臉上,然后將兩人面前的大碗公狠狠的倒?jié)M。
“真要喝?”她皺眉看著那個大碗公。
“是你提議的,賭注也是你說的,我不過指定賭法,怎么?又有意見了?”他索性拿起大碗,“我先干了這一碗!
宛奴張大眸子看著他將碗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只得也端起面前的碗公,閉上眼一口氣飲盡!
灌下肚后,她還呵了口氣。
秦非凱瞪大眸子,有一瞬間以為自己看錯了!
他勾起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很好,那表示我們搭檔是對的,而且還勢均力敵呢!”接著又喝下一碗。
宛奴瞇起眸,看來她不卯起勁是不行的,“誰要跟你為敵?”
站起來,她奮力將酒壇拎起,也將自己的碗公倒?jié)M,不甘示弱的仰首咕嚕嚕的一口口喝下。
這一幕再次讓他震驚,“你這是干嘛?賭命嗎?”
“對,就當我賭命好了,反正我只是名婢女,這條命一點也不值錢!
他不也是為了一個女人做著不要命的事嗎?
秦非凱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振振有詞的模樣,看來一點醉意都沒有,“沒想到你的酒量真好。”
“別廢話,快點喝!彼雷约旱哪苣停谑怯值沽艘煌,先他一步喝下,“我已經(jīng)是第三碗啰!”
眼睜睜看著她像沒事人般的又倒了一碗,一滴不留的喝進嘴里,秦非凱已是目瞪口呆了!
想他已是微微暈眩了,但是她卻依舊清醒,還會對他笑、對他說大道理,這下他真是陰溝里翻船了。
連喝十碗后,她發(fā)現(xiàn)他仍動也不動地望著他,不禁露出一抹絕美的笑容,襯著雙腮的桃紅,真是迷人極了!
“你不喝?認輸了?”她連聲音都微帶醉情挑逗。
秦非凱望著,竟然有片刻的失神,隨即將手中的大碗公一擱,“算了,我認輸,你要我怎么做?”
“當然是之前所說的條件,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喔!”她又笑了,只是那笑似乎愈來愈不自然。
“行,就依你。”他閉眼一嘆,跟著站起付了酒錢便往外走,“回去吧!”
走了幾步,秦非凱聽見身后發(fā)出“咚”的巨大聲響,回頭一看,看見宛奴已經(jīng)倒地不起!
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酒量很好嗎?
秦非凱立即過去扶起她,“喂……你不是酒國英雌嗎?怎么會這樣?”
“嘔——”宛奴突然捂住嘴,虛弱地推開他,搖搖晃晃的跑到外頭狂吐起來。
沒錯,她酒量不小,也挺會喝,但是只能維持半個時辰,也就是她的體質(zhì)特殊,半個時辰內(nèi)無論喝多少酒都不受影響,不過半個時辰一過,所有的不適感便會一涌而上!
看著這樣的她,秦非凱撫額一嘆,知道自己受騙了,而且被騙得很慘。
更糟的是,宛奴吐完居然就倒在門檻上睡著了,這下他該拿她怎么辦才好?
無奈之余,秦非凱只能背著她回府,下人們見了無不詫異。
他們已經(jīng)好久沒看見三少爺“清醒”的回府了!而他身上居然還背著一個醉死的小婢女!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秦非凱不知道該將宛奴送去哪兒,只好將她背回南沁苑。
當林根瞧見時,立刻上前關(guān)切地問道:“三少爺,宛奴怎么了?”
“喝醉了。”他在心里嘆口氣,實在拿她沒轍。
“醉了?”林根詫異低呼,以為自己聽錯了。
“該送她去哪兒?”
林根趕緊說道:“三少爺,把她交給我吧!我送她回下人房!
秦非凱正要將這個小麻煩交給林根,可看見他的手撐在她腋下時,立即又將她扛回來,“不用了,南沁苑這么大,你去準備一間房間給她!
“什么?把她留在這里會被說閑話……”
“快去!”秦非凱吼著。
“呃!是的,三少爺。”瞧三少爺拉下臉,林根哪敢說不呀!只好趕緊去準備了。
在房間準備好之前,秦非凱先將她扛回自己的寢居。
將她放在床上,他看著她眉宇間的堅持與固執(zhí),不就和康蘭如出一轍嗎?
當時,他直要康蘭別爬上山壁,可她偏要,不待他追上她,她就已經(jīng)——
想到這里,他的眸子重重閉上,輕嘆了口氣,“你為什么非要這么做不可?知不知道我已無心了呀!”
“爹……”
他才要走出房間,就聽見她喃喃囈語著,“我一定會重振鑣局……一定……絕不讓你失望……”
“鑣局?”搖搖頭,秦非凱步出房間,走著走著不禁又想起宛奴所做的每件事,和她生氣勃勃的樣子,沒發(fā)覺自己的嘴角輕輕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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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好痛……
宛奴揉著額坐起,當看見房內(nèi)陌生的擺設,嚇得瞬間完全清醒了!
這里是哪兒?并不是她睡的房間呀!好大……大得有點離譜,該不會她還在作夢吧?
慌慌張張下,她找著門,卻不慎撞到桌角,疼得她差點哭出來!
“門到底在哪兒?”她咬著唇說。
“門在這兒!贝箝T口突然傳來秦非凱的聲音。
她望了過去,“三……三少爺,我怎么會在這里?這里是——”
不等她的問題問出口,他先回答了,“這是我的房間,你倒是睡得挺沉的嘛!”
“三少爺?shù)姆块g!”她瞪大眼。
“怎么了?”
“我怎么可以睡在這兒?我得離開了……”看看自己的衣裳仍完好的穿在身上,她不由松口氣,可到了門口卻被他擋住。
“你忘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嗎?”瞧她一臉霞紅,慌張的只想逃跑,昨天挑釁他的膽子到哪兒去了?
“我……我的頭好疼,我不記得了,對不起……”她閉上眼,一邊說一邊努力的回想。
“忘了我們的賭局?”他挑起眉。
“賭局?!”水亮的眸子微瞠,長長的羽睫輕揚了兩下,跟著長長的逸出一聲,“哦……”
她呆滯的反應讓秦非凱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
“天,我還真服了你!”
“我記起來了!三少爺認輸了,這么說我贏啰?”興奮的心情讓她雀躍得不得了,“那你不拆灶房了是嗎?”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不拆就是。”反正南沁苑大得很,多個灶房并無影響。
“那你要認真工作、做點心了?”這個才是重點。
“這以后再說。”他避重就輕的回答。
“不可以,做點心的期限是一個月,再這樣耗下去,時間所剩無幾了!蓖鹋男∧樣兄e愕,原來他并沒有完全清醒過來,還迷失在不該有的悔恨中。
那她到底該怎么做呢?
“不要得寸進尺,我答應你不拆灶房已是很大的讓步,要做點心你自己做吧!”他伸了個懶腰,直往內(nèi)室走去。
“三少爺……”她在外面喊著。
“嗯?”
“你真的不管秦淮商行了嗎?”看他一副又要去睡的模樣,她忍不住叫住他。
“對。”他沒好氣地撂下這句,腳步不停的往里走。
“做人不能這樣。”不死心的宛奴努力不懈地勸著,“我爹常說,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得勇敢面對!
發(fā)現(xiàn)里頭沒聲音,她繼續(xù)說道:“我爹還說,人一忙就會忘了很多事,你不如忙一點吧!”也不管他有沒有聽見,她叨叨絮絮的又說:“不然可以轉(zhuǎn)移目標培養(yǎng)一些興趣,像是……畫畫、書法,或是——”
“矮冬瓜,你到底有完沒完?”秦非凱掀開門簾走出內(nèi)室,皺著兩道劍眉冷睇著她,“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這么啰唆,話這么多!”
“所謂良藥苦口、忠言逆耳,我知道你心底不舒服。”面對三少爺?shù)某爸S,宛奴一點也不以為意。
“對,我非常不舒服,你是不是可以離開了?”秦非凱還真有點后悔,為什么要把她帶回來。
“是,我這就回去!笨慈贍斶@樣的反應,似乎不管她怎么說都沒用了,還是先離開,免得惹毛他。
至于以后,她再好好想想辦法,所謂天無絕人之路,她一定可以想到對策的。
只不過,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這么多事,好像看他深陷在康蘭姑娘意外過世的縛鎖中,她便會跟著他難過傷心,直希望他能重新站起,為自己好好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