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幸很快地抵達城南屈家,艾然忙著挑菜洗菜,和屈心寧一起張羅午膳,也就讓她暫時淡忘這份尷尬。
可是用過午膳后,一上馬車,尷尬再起。
艾然再也不敢明目張膽地看他,甚至努力縮在一邊,免得不小心碰到他,八賢會說她打算霸王硬上弓。
!真是討厭,怎么會這么麻煩?
離開廣源縣,趕在太陽西沈前,他們來到吞云城西郊,撥云山下的小村落。
馬車才剛停住,便引來附近幾位村民的好奇打量,艾然從馬車上跳下,立刻有人大聲喊著,“艾然,是你!”
“欸,大叔,我爹娘呢?”
“這時分大伙都在準備晚膳了!蹦侨嘶卮鹬,眼光還是不住地打量馬車。
“大叔,過來幫個忙,把馬車上的米給扛下來,大伙分一分吧。”她開了廂門,正使力要將米袋搬下,卻見魏召熒橫過手臂幫她。
但那手指不小心觸上她的,她嚇得趕忙松手。
那舉措像是一種拒絕,魏召熒眸色微沉了下。而艾然從頭到尾都垂著臉,不敢和他對上眼,謹守著八賢的教誨。
“艾然,怎么會有米?”那大叔走近問,適巧化解這尷尬。
“我買的,大叔,你再找幾個人幫忙搬吧。”她笑嘻嘻道。
“是嗎?你真是太有本事了。”聞言,大叔歡天喜地地找人幫忙。
艾然深吸口氣,若無其事地說:“大人,把米和布搬下來后,你和八賢就可以先前往吞云城,我這里忙完再去找你們會合!
“不用,我可以多待一陣!彼暤,逕自將馬車上的幾只米袋搬下。
“可是……”
“送你一程,該不會連一頓飯都不請吧?”煩悶的思緒逼得他脫口道出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話。
微愣之后,他說服自己是為了確保計劃不會生變,才堅持守在她身旁。
再者,他一直以為她是養在深山的道姑,結果她卻說家就在撥云山下,這也教他感到不對勁,必須探究。
沒錯,他留下是有目的的,定是如此。
“這當然不是問題,不過我家里很小……就請大人忍耐了!彼冀K瞪著腳下的麻繩鞋,發現那繩頭都快要脫開了,也許她該再買一雙。
魏召熒瞪著她的頭頂,直到村民領了幾個人走來,他才調轉視線,聽著她輕描淡寫地說賺了些許銀兩,所以買些米回家。
村民們歡天喜地地抱著米袋回家,最終只余最后一袋米,她正準備要將它拖進家里。魏召熒見狀,不由分說地接過手,頭也沒回地問:“你家在哪?”
“就在那兒!
魏召熒快步走向她比的那間老舊茅屋,才走到門口,便有名老婦走出來。
一撞見他,老婦明顯一頓,正感疑惑時,就聽到有人大喊著,“娘!”
“艾然?你回來了……”老婦激動喊著。
“娘,我回來了!彼苌锨,給了個大大的擁抱,反觀老婦像是有些不習慣,雙手僵在身側沒回抱。
這一幕看在魏召熒眼里,只覺她突然成了個小孩,出門在外許久,是如此渴望親情的慰藉,如此思念家中父母。
“艾然,這位是?”老婦輕拍著她的肩。
“喔,他是大……”
“在下姓魏。”他打斷她的介紹!霸谙略趯⑷粘呛桶唤Y識,要回吞云,所以便送她一程!
“喔,是這樣子,那……請進來坐!
“對了,娘,我買了米和布回來,還有……”像是急著討要夸獎,艾然挽著她往屋內走,說著這陣子的所見所聞。
魏召熒站在門口,有種被忽略漠視的感覺,讓他不太舒服。
“艾大師是個道姑,她肯定是對大人下了什么符!卑速t自動自發地搬布匹走來,一邊搖頭晃腦地說著,但一觸及主子警告的注視,立刻乖乖地閉上嘴。
唉,他又沒說錯……
一到晚膳時間,茅屋里擠滿了人。
村民得知她回來,便端著飯菜過來湊熱鬧,一大群人簡直成了團圓飯,飯桌上只聽艾然抑揚頓挫的敘述她這趟旅程,這是魏召熒未曾見過的她。
與如此多人一同用膳,大伙天南地北地聊,對他而言也是極為新鮮的體驗。
他默默用膳,聽著旁人提起洪災之后的生活,提起城里發生的事情,還有何處哀鴻遍野卻無人理睬,他的心直往下沉。
又聽熱情的村民提起,三月洪災,他們能逃過,全是艾然的功勞,直夸她是鐵口直斷。他有些意外,她竟是如此神機妙算。他不信光怪陸離之事,自然對她諸多提防,如今聽來,她果真非凡。
“你,你怎么了?”正和大伙聊得眉開眼笑的艾然,眼角余光瞥見娘親正不住地揉著額際,忙關心問著。
“沒事,只是頭有些疼。”
“我替你按摩按摩!痹诎茨Φ甏蜻^工的她可是有證照的。
說著,不容娘親推卻,她探手從她耳后的穴道往頸下徐徐推拿著。
如此來回數遍,只見老婦舒服地微瞇起眼。“好多了,你歇手吧,要不待會就換你手酸了!彼p柔地摸著她的頭。
“才這一下子,不酸的。”她笑瞇眼,繼續掐揉著。
魏召熒不由自主地打量她,瞧她燦笑如花,神采奕奕,仿佛訪里是最教她安心的歸屬。
有時光瞧她的笑,胸口就有股暖意流淌,那是種極為陌生的滋味,一時間他也理不出頭緒。
一頓晚膳,他吃得食不知味,待結束后,天色早已全暗,吞云城門八成也已經關了。
“大人,你們今晚怎么辦?”趁著村民收拾桌面,艾然小小聲地問。
“睡馬車上。”他淡聲道。
不過是一晚,再者已是五月天,入夜不再沁寒。
“還是我的房間借你好”她提議道。
魏召熒聞言一怔,那表情教艾然以為自己又說錯話,趕忙強調,“我沒有任何非分之想,我發誓!”這年頭想當好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還是少說少錯好了。
“我只是要說,不用了!痹捖洌瓷砘伛R車。
艾然想追上去,又覺得不妥,索性還是回屋里整理碗盤。
一個時辰過去,魏召熒在馬車內閉目養神,卻是了無睡意,正打算下馬車走走,卻聽到輕巧走來的腳步聲。
窩在馬車前的八賢微掀眼皮又繼續打盹。
“大人,睡了嗎?”
“還沒!
“要不要下來聊聊?”她掀開車簾問著。
那張堆滿笑意的小臉,教他拒絕不了!昂。”
下了馬車,就見她搬了兩張凳子擺在屋前,還拖來一張矮幾,又躡手躡手進屋端來一壺茶。
“今天是滿月喔,咱們一道賞月吧!”
魏召熒聞言,抬眼看向天空,果真瞧見盈月在天,而底下是滿山遍野的紫檀,眼看花季將至,他的心微微抽著。
怎會如此巧合?
“大人?”瞧他發愣地看著月亮,艾然不由得輕喚。
他回神,垂眼瞅著她,月光如雪灑在她身上,映照出她恬柔笑意,半晌,他才在她身旁落坐。
“你的精神似乎不錯!彼焓纸舆^她遞來的茶杯。
“是啊。”時間已經很晚了,可她卻不覺得怎么累。
這里多好,月光映照山林,天然的月光浴,沒有光害的世界還有熱情的村民。
“或許是你今日沒一再地吐!
“對耶!苯浰惶,還真是如此。“不知道是不是一直跟大人說話,所以才沒那么難受!焙退徽劊坪醵嗌俎D移她的注意力。
但這席話聽在魏召熒耳里,卻令他微皺起眉!澳氵@說法教人容易誤解,往后得改!彼偸遣蛔杂X地在他心底煽風點火,這讓他極為不快。
“嗄?”她無力地垂著臉,苦笑著!鞍Γ媸锹闊┠!”
大多繁文縛節,真是教人難以招架。
“以往以為你是深居山中才不懂禮俗,但如今看來是你的爹娘沒將你教好!彼麥\啜著茶水,神色如常,話里卻帶著些許責備。
艾然聞言,撇唇苦笑,喝了口茶,卻覺得苦澀得緊。
“他們不是我的爹娘!彼坏。
魏召熒不禁將目光移向她,聽她再說:“我呢,其實是個孤兒,一個沒人要的棄嬰,從小就是看著別人的臉色長大的。”
“我……”
不待他說完,她逕自道:“這對老夫婦姓林,是我到這時,對我多加照顧的人,后來洪災發生,我帶著他們避難,所以我就厚著臉皮認他們做爹娘,因為……我沒有爹娘,我想要有爹娘嘛!
避開道出她并非這王朝的人之外,她所言都不假。
她是個孤兒,比誰都還渴望親情,而來到這兒最令她開心的事,就是她有了爹娘,有了需要她的人。
“抱歉!卑肷危赫贌刹庞娜粐@道。
這一刻他才驚覺自個兒有多可惡,兀自解讀,還遷怒于她。
“沒關系。所以呀,很多事我真的不懂,要是有所冒犯,還請大人多多包涵!表郎\淺勾笑。
“是我冒犯了!
“大人這性子也好,一點架子都沒有,知錯能改可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的!彼芍缘刭澷p,卻又忍不住問:“我這么說,沒有調戲或者是誘惑大人的意味在吧?”有些事總是要問清楚較妥,否則惹出誤會就麻煩了。
“我明白你的性子,你想怎么做都成。”但想起八賢的嘴,他的頭就發疼。
“那可不成,要是八賢又誤會我,我就麻煩大了!
她愈用力撇清,壓在他心口上的不悅就益發深沉。
不懂……他為何被這小事給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