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個月傅筠就要出嫁了,接下來的日子她忙得是腳不沾地。
方婆婆古怪又有個性,只愿來風一堂授課,也很有脾氣的只愿授課這一個月,所以,每日上午傅筠都得過來上課,方婆婆連午膳都不用,午時一到就走了,倒是便宜了魏韶霆,可以跟她吃個午膳,下午,她小憩片刻,他又安排人教她認識各式布料的屬性及特質,連染織品的相關步驟與技術也教授。
魏韶霆其實不是如此打算的,這一部分的安排原是要她成為自己的妻子后才讓她學習。
但方婆婆直言,雙管齊下才是正道。
傅筠一門心思在研習繡技,也對布料織品有興趣,這密集的學習,她絲毫不嫌苦。
但刺繡的時間一久,她的姆指及食指傷了又腫,腫了又傷,來來回回的竟長了薄繭,讓劉氏及丫鬟等人看了都不舍。
她卻甘之如飴,任何技藝都需苦練,沒有快捷方式。
魏韶霆也心疼,但她眼里的喜愛與狂熱是那么動人,彷佛整個人都在發光,他又不忍制止,只能不間斷的將雪花露往她屋里送,要方圓盯著她時時擦拭,勉勉強強的養回一雙柔白玉手。
這天,是傅筠出閣前的最后一日,傍晚時分,她獨自一人來到祠堂,才踏上石階要進去,竟見父親跟劉氏正要出來,兩方對上,都愣了愣。
「我們來給蕙娘——你母親上炷香,告訴她,你明日要出嫁了!垢禃钛劭粑⒓t。
「我們說完了,你進去吧!箘⑹陷p輕拍拍她手。
傅筠點點頭,看向父親,見父親也笑著點頭,她這才越過兩人走進去。
傅書宇回頭再看她一眼,跟著妻子離開。
祠堂里,幾樣新鮮供品擺在檀香木桌上,香煙裊裊,傅筠持香跪拜,祭拜祖先后再拜母親牌位,她在心里對母親說了很多話,說她的刺繡、她的筆記、自己即將嫁為人妻的忐忑與甜蜜,很多很多。
翌日,大喜之日,天才泛魚肚白傅筠就被方圓喚醒——
「姑娘快起來了,不能誤了吉時。
接下來是陣兵荒馬亂,凌亂的腳步聲進進出出,傅筠就像個傀儡又是被人服侍著洗澡,又是穿戴打扮,狠狠的被折騰一番,累得她直想打呵欠。
四周一直是吵雜又熱鬧的,傅榛緊緊巴著她,想哭又不敢哭,因母親交代不能落淚,不然對姊姊不好。
梁維哲帶了份厚禮過來,也送來二老的祝福,「筠筠,父親與母親年紀大了,這幾日一想到你將要出閣,就想到姊姊大婚那日,怕會太激動,沒辦法控制情緒,對你不好,所以才沒有過來……」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顾f,外祖父跟外祖母怕是會觸景傷情,她能體諒。
「待會兒舅舅背你出嫁,這是你父親安排的,舅舅很樂意,筠筠,那年你娘出嫁時,我還太小……」梁維哲的聲音哽咽了。
傅筠眼眶也微紅,喉頭酸酸澀澀的。
「不行,誰都不準哭!娘親說的!
傅榛馬上當起小管家婆,倒讓兩個大人及身旁伺候的方圓等人都笑了。
此時,傅老太太等人也過來了,不冷不熱的說些祝福話。
接著就是鞭炮聲傳來,有人慌張的跑進來喊著,「來了!魏爺來迎娶了!」
然后,紅蓋頭罩上,傅筠開始緊張,手心冒汗。
她不敢亂動,乖乖坐著,等了好一會兒,才在喜娘跟全福太太的攙扶下上了舅舅的背,讓他背著自己走上紅氈,進入喜轎。
「一定要幸福,筠筠。」梁維哲強忍著淚水,腦海浮現當年姊姊上轎的畫面。
「我會的,舅舅!垢刁拚f,這一世成親,她的心態大不同,但她知道,此生,她一定會過得很好的。
劈里啪啦的鞭炮聲響徹云霄,兩旁都可以聽到圍觀老百姓歡呼的恭喜聲。
魏韶霆的迎親隊伍一路迤邐,沿著京城的主要干道繞城圈,他一身大紅新郎官服高坐在馬背上,英俊挺拔,雖然神態微冷,但熟悉他的人都可看出他眸中不同于平常的溫度。
終于,長長隊伍來到凡園,喜娘扶了新人出來,跨火盆,讓新娘子手攥著大紅綢與新郎進到喜氣洋洋的主廳拜堂行禮,再送入洞房。
喜房內,魏韶霆已不記得上一次成親他的表情是怎么樣的,但此刻他從鏡中看到的自己很不一樣,有點陌生,俊臉上的冷意褪了不少,一雙深邃黑眸添了笑意,滿滿喜悅全寫在臉上。
當他揭開喜帕時,傅筠怔怔的看著他,她沒想過他這么適合穿大紅色,整個人透著一股別樣氣質,充滿魅惑。
他也目不轉睛的凝睇著她,珠翠環繞的鳳冠是張絕色動人的麗顏,淡掃娥眉,傾國傾城,又有種不同的風情。
「爺,你得出去敬酒呢!狗綀A也順勢成了陪嫁,跟著過來伺候。
魏韶霆很不想出去,但又不能不去,只得吩咐方圓等人伺候傅筠冼漱更衣,再叮嚀傅筠先吃些東西墊墊胃,這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雅致的新房內貼了不少喜慶的雙喜字,方圓、凌凌及凌蘭倒懂得把握機會,調侃起魏韶霆剛剛百般不舍離去的行為,,逗得傅筠原就嫣紅一片的臉蛋更紅了。
魏韶霆回到席宴上,李睿等好友早就等著要鬧他,一壺壺美酒擱在擺滿佳肴的圓桌上,笑鬧著要他喝,卻忘了他是奷商,才沒喝兩壸,竟然大言不慚的說他不勝酒力,就將弟弟、辜九、辜十、辜十一都推出去擋酒。
眾人不依,一些云樓的伙伴又被他策反,以「厚禮」成功收買,讓堅持要灌醉魏韶霆的李睿等人又氣又好笑,但能怎么辦,這是喜宴,幾不男人認命的拿起酒杯互干,讓新郎官開心的走了。
新房里的傅筠等人都沒想到,魏韶霆才出去沒多久,就一副喝多了的樣子紅著臉回來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魏韶霆好不容易將心上人娶進門,怎么愿意將美好時光浪費在那些臭男人身上。
方圓等人極有眼色的離開了,讓新人獨處。
龍鳳喜燭燃燒著,傅筠粉頰透著誘人的紅,魏韶霆抱著她躺在床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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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傅筠張開眼,對上的便是撐著手肚、貼靠在身邊看著她的新婚丈夫,他的長發從兩旁散落,垂在兩鬢,專注又溫柔的看著自己。
她一愣,沒有多想便坐起身來,殊不知昨夜她被折騰到無力睡去,是魏韶霆伺候她洗漱的,因他愛極兩人肌膚相貼的感覺,在替她擦拭身子后,兩人便依偎著裸裎而睡。
此時,她這無辜睡醒的憨態,袒露一身赤裸婀娜的胴體,如此秀色可餐,就不能怪他了,黑眸一深,他將她壓回床上,堵住她的抗議,再次沉淪情欲之中。
傅筠被魏韶霆狠狠的欺負了一回,氣呼呼的嗔了他好幾眼,那可愛的樣子讓年紀大她好幾歲的魏韶霆數度想將她再次抓回懷里好好疼愛一番,但她像只小獸般的瞪圓眼睛抗議,他只能壓抑情欲,退而求其次的低頭輕吻她的額際、發鬢,慢慢的找回自己失去的自制力。
傅筠很喜歡此刻兩人的相處,她在他面前不必小心翼翼,他的嬌寵疼惜她也都看在眼底,她跟他是此生最親密的人,重生一回,她想好好的經營一個家,她會疼他、愛他,也會在乎他所在乎的人,像是子晨、魏韶華以及尚未謀面的婆婆楊氏。
時候不早了,凌凌、凌蘭進屋內伺候,不久,傅筠就身著一身大紅色玫瑰花紋金裙,梳起一頭柔亮烏絲挽成髻,戴上赤金點翠珠花發釵,淡掃娥眉便是人間絕色。
魏韶霆也讓小廝伺候穿戴整齊了,一臉春風拂面,俊美的臉添了柔色。
兩人相偕離開新房,走了幾步,傅筠就悄悄的瞪他一眼,她現在走路有些腿軟,都是他害的,但下一瞬,她差點叫出聲來,魏韶霆竟然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干什么?快放我下來!」她羞死了,身后的方圓眼睛都瞪大了,凌凌、凌蘭卻在偷笑,不,還有凡園的下人都低著頭,肯定也在笑話她呢。
「沒事。」他懷抱雙腳發軟的媳婦,嘴角愉悅的上揚,他這一抱直抱到大廳門口才讓她下來。
當兩人雙雙出現在富麗堂皇的大廳時,眾人眼睛立即一亮。
傅筠有些緊張,接下來便是奉茶認親。
「別擔心,你仔細看,不就幾個人!刮荷伥煊X到她的緊張,低聲的說著。
魏家一家子的確人口簡單,她抬頭直視,見金碧輝煌的廳堂內,除了伺候的丫鬟小廝外,坐在椅上的也只有三人。
楊氏長得極美,有沉魚落雁之姿,雖然年已四十但保養極好,似二十多歲的女子,她也是一個沒脾氣的人,雖是貧苦人家出身,卻好命的入了魏老爸的眼,因上無高堂,魏老爺娶回后也是放在手心里疼愛,知她單純不喜交際也寵著她,魏老爺不好色不納妾,所以魏家人口簡單,楊氏維持一貫的樸實善良,沒什么高門大戶的繁重規矩,若說有遺憾,使是魏老爺因馬車意外丟了命,沒能跟她相守到老。
此時,她看著在蒲團前跪下的新媳婦,起身向前,親自扶起傅筠,再將手上一只水頭極好的翠玉鐲褪下,套在她的手上,隨口就將管中饋的位置讓出,「原本我也沒什么在管,前陣子都住在老家,如今你嫁來,讓你管著是再好不過了!
傅筠懵了,不知如何是好的看向魏韶霆。
他握緊她的手,看著楊氏,「母親忘了兒子跟你說的事了?」
「我記得,可是——」楊氏有些不安的看著傅筠,兒媳婦出身書香門第,自己出身卑微,又鮮少交際,讓媳婦兒管家作主,自己也就不必擔心要如何與她相處了。
傅筠早聽聞魏家商號的另一個傳奇,就是被稱為神隱過日子的楊氏,她幾乎不曾出現在任何宴席上,非常低調,看著她想示好又不知所措的神態,傅筠回以一笑,「母親,媳婦初來什么都不懂,這事還是日后再說吧!
楊氏看著像花兒一樣漂亮的媳婦,臉上綻放著真誠的笑意,她這懸在半空的心就放下來了,她生了兩個兒子后就一直想再要個女兒,但丈夫走了,她只能歇了這心思,好不容易長子娶妻,媳婦懷孕了,她就想著一定是個女娃娃,沒想到還是個小男娃。
魏子晨打扮得喜氣,早就蠢蠢欲動的要認人,見祖母跟新娘親說了那么久,他不耐了,連忙跑過來,抱著傅筠的腿,仰頭看著她,「娘親,娘親,我是子晨!顾械脷g快。
「好了,我是韶華,你的小叔。嫂子,我肚子都快餓死了,你跟大哥是不是太晩起床了——呃……沒事。」魏韶華被哥哥的一記冷光射過來,馬上改口。
這場認親總算結束,該收該給的禮物全讓人收妥后,家人便該一起用膳了,但才圍著圓桌坐下,傅筠竟走到楊氏身邊要伺候她用膳。
「筠筠,咱們家沒這種規矩,倒是家里人丁少,你替魏家開枝散葉娘就很開心了!箺钍险f這話很自在,這也是她的心愿,家里只有子晨一個孩子實在太少了。
傅筠粉臉漲紅,讓魏韶霆牽著手到他身邊坐下,他灼灼目光下隱藏的欲望讓她心兒怦怦狂跳,偏偏魏韶華還在一旁向她擠眉弄眼,邊低聲的跟魏子晨解釋何謂「開枝散葉」。
驀地,魏子晨眼睛一亮,他離了椅子,走到傅筠身邊,一臉期待的說:「母親,我要兩個弟弟再加兩個妹妹,不對,三個弟弟、三個妹妹,好不好?」
「呃……這……」傅筠吞吞吐吐,這是把她當母豬了嗎?她粉臉燒紅,不知所措的看向魏韶霆,沒想到——
「你不用擔心,我會努力的!顾荒樀臉芬庵。
「噗……」魏韶華一口飯噴了出來,瞪著哥哥,這人——不是被偷偷換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