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朗風聞言有些生氣,但是一看到她蒼白的小臉,那股不悅瞬間又煙消云散了。
“可不是嗎?下回你再亂跑,我就不自個兒出來找,直接請路知府大人行一封海捕公文貼滿全城,專門緝拿你便是了!彼念^。
“那也太嚴重了,那我豈不成了江洋大盜嗎?”她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那朵嫣然笑容,瞬間點亮了她白皙秀氣病容憔悴的小臉。
“還算有自知之明。”陸朗風寵愛地輕點下她的俏鼻頭,一手替她挽起提籃,一手牽起她,露齒一笑!澳氵@個小逃犯,那么現在就隨我歸案吧!”
“是,狀元大人!被ㄏ嗨驾p咬住下唇,強忍住歡喜笑意,就這樣被他牽著,低頭跟著他偉岸的背影走。
他永遠都是這么陪著她、守著她、保護著她的,就像第一次她摔進溪里,被他牽住手救起來的那時一樣。
寒冷登時消失,恐懼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溫暖而踏實的安心感。
他是她永遠的朗風哥哥,永遠的心上人兒……從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兩岸白色萍花迎風輕曳如飛雪,甜香飄蕩,美好如一場春日最迷離動人的夢境……
“咳咳咳……”入夜,花相思那仿佛怎么止也止不住的喘咳又發作了,她強抑著、吞咽著、壓制著,甚至將小臉深深埋入緞枕內,就是不希望任何人發現她又咳了。
否則爹下回真的會派人看牢她的房門,一步也不準她踏出屋外。
她勉強伸出手去攀取床畔花幾上的那一盅參茶,因為有厚厚棉布套子罩著,啜飲的時候猶微微燙口。
自從大夫說過她不能涼食后,花老爺命人準備的任何菜肴飯點都是熱的,還有,除了潤肺安神養氣的參茶外,旁的茶一概不能喝。
“小姐?是你在咳嗽嗎?你又咳了嗎?”伴隨著乒乒乓乓聲響起,“撞”進門來的是一個憂心忡忡的稚嫩女聲。
“長命,我沒事的!被ㄏ嗨佳氏聟⒉,小手不著痕跡地緊攢著胸口,拼命抑制咳嗽的沖動,清清喉嚨道,“你安心睡吧!
參茶入喉,一路暖暖至胃底,胸肺間的搔癢咳嗽感果然消減抑制了些。
“可婢子在外間明明就聽見了有人咳嗽——”長命眨動著烏黑大眼睛,懷疑地道。
“也許是百歲……”她有些心虛地將之推托到另一名丫鬟身上!翱隙ㄊ前贇q!
“百歲就睡在我榻旁。小姐,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呀,一睡著了連天雷也劈不醒的!遍L命手腳利落地自墻角拎過那一鐵壺用炭火煨著的滾水來,熟練地自架上拿下那一只密封景德小瓷罐,自里頭倒出了幾枚天山老參片,“小姐,杯子給我!
“又泡?可我還沒喝完……”有點浪費!
“婢子給你續杯新的,這參茶得熱熱喝才滋補養氣呢!”長命手勢靈活地將喝殘的參茶潑了,置入新的參片,滾水沖下,剎那間,一股子清雅的參香裊裊盤旋而升!皝。”
“謝謝你,長命!被ㄏ嗨几屑さ赝矍斑@比自己還小了兩歲的丫頭。
長命和百歲是雙生姊妹,本要應征入坊當繡娘的,可爹喜長命的伶俐聰穎和百歲的憨厚天真,便將她倆撥到了她屋里當貼身丫鬟,還硬是把人家小姑娘的名兒全給改了,說是圖個吉利好兆。
“小姐,你嘗嘗看,這杯參茶和往常的有什么不同?”
花相思正欲飲,聞言迷惑地抬起頭,不解的看著她問:“參茶不都是一樣嗎?有什么不同?”
“小姐,你先喝一口就知道了!遍L命笑嘻嘻的說。
花相思心下迷惘,但仍然乖乖啜了一口。
“還是參茶啊。”到底在耍什么寶?
“吼——”長命興奮期待的臉蛋瞬間垮了下來,“小姐,你嘛幫幫忙,怎么會喝不出這是一杯充滿了愛與關懷、深情與憐惜的好參茶呢?”
花相思沉默了半晌,然后小手緩緩搭上長命的肩頭,語重心長地道:“夜深了,好去睡了,瞧你都累得開始語無倫次了!
“哎呀!小姐,婢子不是累到胡言亂語啦!遍L命趕緊解釋,“你真喝不出這參茶是陸家少爺——不,是狀元郎送來的嗎?”
花相思一怔。
“這參茶里都是狀元郎滿滿的心意,小姐,你應該喝得出才是。”長命兩眼發光。
誰喝得出來?
花相思眼底笑意乍現,心頭旋即掠過了一抹暖暖的感動。
這參,原來是朗風哥哥送的呀。
“咦,不對啊,他幾時送的?”她怎么不知道有這回事?
“今兒近午時分……”她點點頭,驀然睜大了眼,“啥?今兒近午時分?那、那可是他親自送來的嗎?”
“當然啦,婢子記得可清楚了,因為那時正是小姐‘偷溜’出門,老爺擔心煩惱得暴跳如雷的當兒!遍L命想起今日的情況,不禁打了個冷顫,立刻苦口婆心道:“小姐,你往后真的別再自個兒偷偷跑出去了,就算真要溜,也千萬要記得帶婢子一起啊——”
“他親自來?”花相思歡喜得有一絲忘形失魂了,怔怔地低喃,“他是親自來的……那么,不是爹去知府邸向他求助,他才會到河畔去,那今天近午——他就是專程來找我的啰?”
她一顆心不爭氣地怦然狂跳起來。
“朗風哥哥果然不是爹說的那樣!”她拼命想忍住、藏住狂喜的笑容,卻怎么也無法成功!八牡资怯形业,他心底一直都是惦念著我的!
所以才會在忙碌之余親自送參來,甚至在得知她溜出家門的時候,急急地去尋她。
朗風哥哥果然還是她最心愛的朗風哥哥,他半點也沒有改變!
“小姐,你自個兒叨叨念念的,說些什么呀?”長命好奇地湊近。
“呃,沒事。”花相思笑容燦爛得幾乎比陽光還亮,將空杯往長命懷里一塞,“不早了,你快去睡覺,我也要睡了!
“耶?小姐?小姐?”
她要快快睡,養好精神,明兒親自找她的朗風哥哥去!
翌日。
盡管還有一些喘咳,卻絲毫阻擋不了花相思為愛往前沖的強大決心!
她一早便乖乖的吃了粥餅,喝了湯藥,甚至包妥了一套繡得團花似錦的嶄新嫁衣,借口假托是上回媒人館柳姥姥代人訂做的,她怕針角有些不妥當,所以得親自送去柳家,以便隨時更繡。
“不行,你不能去!被ɡ蠣攲χ蟀櫭碱^。
“我當然能去!彼f得理直氣壯。
“你不能去!被ɡ蠣斈哪茉俦或_,哼了哼,“但是爹能——我親自幫你送去!
她登時一急,“不行!我隨時要更改針角花繡的!”
“爹又不是不能繡,莫忘了你一手‘亂針舞花刺繡法’,可是爹爹親自傳授給你的。”花老爺狡猾地道,“所以柳姥姥若有什么要更動的,爹改了給她便是!
“還是不行!”她小臉有些漲紅,心慌意亂地喊。
“為什么不行?”花老爺突然恍然大悟,蒼眉蹙得緊緊的!半y道你不是去柳姥姥家,是成心又想偷溜去他處來著?”
“才不是!彼Σ宦冻鲂奶撝!拔艺嬉盗,難道還會乖乖來向爹稟報,好讓爹命人押轎送我嗎?”
這話說得也有道理。
花老爺眨了眨眼,有些遲疑猶豫。
“好吧,我實話跟爹說了!被ㄏ嗨济Ρ锵乱挥涬U些露餡的咳嗽,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我悶得不得了,想趁這個機會順道找搖金姊姊聊天說話,難道爹這也不允嗎?”
一提起和女兒年紀相仿的柳家千金,花老爺總算再無疑慮了。
“那好,爹答應你去,”他提出但書,“可晌午就得回來吃飯喝藥,不得多多延遲逗留,知道嗎?”
她掩不住喜上眉梢,歡歡喜喜地大聲應道:“知道!”
花相思就這樣乖乖地穿戴了衣裳、披風,帶了暖手的小手爐,一只裝著治療她各項癥候的藥提盒子,開心地上了轎,往柳氏媒人館的方向前進。
只是一進柳氏媒人館門前,花相思在柳搖金的掩護下,又悄悄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后門溜出去了。
將披風攏得緊緊的,她邊走邊竊笑不已,簡直是佩服極了自己打不死的屎殼螂精神。
今天,她非見到朗風哥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