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她瞪大了眼睛,木木地望著他。
他剛才說什麼?她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
“是誰讓我見不到的時候會胃痛?是誰讓我吃醋?是誰……”他深深的凝視著她,“那個人不就是你嗎?”
“ㄜ?”她一震,驚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你……發燒?”她皺起眉頭。
他搖搖頭。
“你嗑藥?”
他眉心一皺,好氣又好笑地說:“你再說,我就扁你。”
“你……”她受到驚嚇,完完全全的受到驚嚇!霸觞N可能?你……你是說……”
“我喜歡上你了。”他說,“是不是一見鐘情,我不是很確定,但絕對是日久生情!
“天!”她掩著嘴,兩只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樣。
他溫柔的注視著她,勾唇一笑,“你這種反應是高興,還是困擾?”
“我……”她說不出話來。她的腦子一片混亂,她需要時間整理一下思緒。
“談‘真戀愛’吧?”他以邀約的口吻問道。
“跟……我?”她非常不確定地問,“我只是個美工組的職員,而你是千萬制作人……”
“那正好。”他一笑,“我是個大男人,不喜歡女友的成就凌駕在我之上!
“我是男人婆,但是你是型男。”
“除了頭發短一點之外,我非常確定你是個女生!闭f著,他使壞地瞄了她胸部一眼。
她羞紅著臉,“我……我很暴力,一點都不文雅。”
“沒關系,我相信你打不過我。”他凝視著她,深情地問:“你還有什麼問題跟疑慮嗎?”
她想了一下,老實的搖搖頭。
他滿意的一笑,“那很好,給我答案吧!
“什麼答案?”她傻傻地問。
“你實在是……”他真懷疑她是怎麼在柴田組待下來的?而柴田又如何忍受她這種少根筋的女人?
他忍無可忍地說:“Yes還是No啦!”
她縮了縮脖子,皺了皺眉頭,語帶抱怨地說:“Yes啦,那麼大聲做什麼?”
“你!”他倒抽了一口氣,努力控制住脾氣,“我要處罰你……”
“ㄟ?”她眨了眨眼睛,一臉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呆滯表情。
伸出手,他捧住她的臉,低頭給了她一記火辣辣的熱吻——
** ** **
停車場熱吻的照片,上了專門追蹤他們戀情真假的娛樂一周報,因為這張照片,再也沒有人懷疑他們戀情的真假。
當然,她免不了又被柴田組的組員們狠狠捉弄了一番。
同在電視臺工作,他們經常有機會見面,但也就因為這樣,她覺得有點困擾。
恭朗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在工作時,他絕不會利用機會或特地抽出時間找她說話,即使同在一個攝影棚里,他頂多也只是看她一眼,給她一記微笑。
但即使只是微笑,幾乎可說是沒有戀愛經驗的她,總是藏不住情緒的羞紅了臉。
戀愛的感覺真好,但這一切……真的好像夢。
一開始只是為了應付媒體而“假交往”,怎麼知道竟會變成“真情人”的關系?
為什麼呢?直至現在,她還是常問自己這個問題。他身邊圍繞著的是一個比一個還貌美嬌艷的女明星,而她們也對他相當的有興趣,甚至主動倒追他的大有人在。
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要嬌艷的玫瑰、高貴的牡丹,卻選擇了完全無法以花來形容的她?
“你的眼光還真奇怪……”
三個月後,一個涼爽的傍晚,他們手牽手漫步著朝附近的一家餐館走去時,她忍不住這麼對他說。
“你為什麼要妄自菲?”他反問她,“你對自己不滿意嗎?”
“也不是那樣,只是……”她幽幽一笑,“我覺得你值得更好的。”
“對我來說,你已經有九十分!彼f,“我不貪心,不需要一百分的女性,九十分剛剛好!
聽見他這番話,她心里是感動的。
“那我缺的十分是什麼?”
他深沉的一笑,不知是認真還是玩笑地說:“哪天你嫁給我當老婆了,我會幫你加十分的!
嫁?他的意思是跟他結婚?那麼他們現在的交往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
瞬間,她腦海里出現了她穿白紗,他穿白色燕尾服,然後甜蜜牽著手接受眾人祝福的畫面。
噢,老天,他又給了她無限想像的空間。
吃完飯,他們離開餐館,經過一家超商時,看見了剛上架的娛樂一周報。
恭朗停下了腳步,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彌生微怔,“你怎麼了?”
他沒說話,只是看著周刊封面上的一張照片,而旁邊斗大的標題寫著——
國際名導老實說——
小犬對女性的品味令我失望
那照片上的人,他是再熟悉不過了。那是他的父親,他極不愿提起的父親,黑川大澤。
對於周刊封面上的人物,彌生絕不會不認得。國際名導黑川大澤是位名號響當當的大人物,也是最能觸動恭朗敏感神經的父親。
雖然她不是沒事就喜歡看八卦新聞的人,但跟他在一起後,她多少也從旁了解了不少關於他跟他父親之間的事。
父親外遇,母親選擇成全父親的新戀情而簽字離婚,接著就帶他出國定居多年。可想而知,父親在感情上的背叛對正值青春期的他,造成了多大的沖擊及打擊。
“恭朗……”她拉住他的手,想把他從書報架前帶開。
但他定住不動,然後拿起了架上的雜志,翻到了相關報導的那一頁。她看見他臉上的表情,那生氣的、受挫的、怨恨的表情。
為了緩和此刻的緊繃氣氛,她抓抓頭,自我解嘲地說:“哈哈,你爸爸說得一點都沒錯,他一定很難理解你為什麼挑上了我!
他臉一沉,猛地將雜志放回書報架上,然後拉住了她的手。
他什麼都沒說的把她拉到路邊,攔下了一輛計程車——
“恭朗,去哪里?”她內心有種說不出的不安。
他沒回答她,只是把她拉上計程車,對著司機說了句:“到青山。”
** ** **
青山,香奈兒旗艦店。
這已經是他們到青山之後逛的第三家精品旗艦店,先前他們已逛過了PRADA跟GUCCI。
他為她挑了一件又一件的名牌服飾,為她選了一雙又一雙的鞋,然後把她當芭比一樣的試裝。
店員視他為上賓,自然也對身為他女友的她殷勤服務。
但站在落地鏡前,她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也越來越擠不出笑容來。
名牌一點都不適合她,她站著也別扭,坐著也別扭,不斷地更換高跟鞋更讓她覺得不舒服。
她是藤井彌生,俐落短發、舒服的T恤、洗到有點泛白的牛仔褲,還有一雙跑跳自如的帆布鞋,這才是屬於她的打扮。
穿上名牌服飾的她,像個裝模作樣、故作姿態的蠢蛋。
“這件不好……”他細細打量著她,要店員將另一套衣服給她。
帶女友血拚,為女友添加行頭應該是愉快的,但他的神情顯露出他的憤怒及焦慮,而一切都是因為那篇報導。
他為什麼要在意呢?就算他父親覺得她配不上他又怎樣?只要他心里是承認她的、認定她的就好了。
她根本不在乎他父親如何看她、嫌棄她,即使看見了那篇報導,她心里也沒有絲毫受傷的感覺。
是他,是他激烈的反應及作法傷了她。他潛意識里覺得她不夠好嗎?他不相信自己的眼光及判斷嗎?他認為穿上名牌,她就會變成千金名媛嗎?
他不應該在意的,他的在意讓她覺得自己在他眼里果然是“不及格”的。
她沒有接過店員遞上來的衣服,轉身直接走進了更衣室。再出來時,她身上穿著的是她的T恤、牛仔褲還有帆布鞋。
見狀,恭朗站了起來,“怎麼不換上我為你選的衣服?”
那篇報導激怒了他,也讓他為彌生打抱不平。彌生絕不是他父親口中毫無品味可言的女性,她只是不喜歡打扮,他相信只要稍微換個造型,她會是個教人眼睛為之一亮的女人。
他知道她的美,而他也要他的父親看見她的美。他要他父親收回那句話,因為他認為他父親是這世界上,最沒有資格對他所選擇的女性評頭論足的人。
彌生將換上的套裝及鞋子交還給店員,神情凝肅地說:“我要回家了。”說罷,她轉身朝店外走去。
“彌生?”未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及反應,他陡地一震,飛快的追上去。
“彌生,”他在店外的行人步道上拉住了她,“你在做什麼?”
“這句話該由我問你!彼樕蠜]有太多的表情,但眼底隱約透露著憤怒及悲傷,“你在做什麼?”
他一怔,“我想幫你買一些衣服及鞋子,你終究是個女人,偶爾也該打扮一下!
“不穿上那些衣服跟鞋子,我在你眼里就不是女人嗎?”她反問他,目光銳利。
迎上她質疑的、憤然的眼神,恭朗胸口一緊。
不,當然不是那樣,他只是想讓他父親在見到她的新面貌時,可以收回那些傷人自尊的話。
“你看見了,那一點都不適合我!彼f。
“你不喜歡,我們可以再去別家……”
“不。”她堅決地說,“不必了,也許你希望換掉的不是我的衣服,而是我!
聞言,他一震,“你在說什麼?為什麼要那麼說?”
該死,她為什麼要曲解他的好意?他只是想……
“很抱歉,我讓你丟臉了!彼曇粑⑽㈩澏,“我們的組合確實是相當的突兀,你父親說得一點都沒錯!
“我就是不想讓他那麼說你,才會……”
“你心里也是那麼想的吧!?”她打斷了他,語氣激動,“因為他說中了你的心事,你才會那麼在意!”
“不是那樣。”他濃眉一皺,懊惱地回應。
“我一點都不在乎你父親對我是什么樣的評價,我在乎的是你的感覺。”她眼里泛著淚光,神情看似堅強卻又脆弱,“我在你心里,真的有九十分嗎?”
聞言,他心頭一撼。
他傷害了她嗎?在他急著想把她變成一個讓父親“閉上嘴巴”的女人之際,他是不是忽略了她的感受?
“彌生……”他想試著跟她解釋說明。
“你只是不想輸給令尊!彼驍嗔怂,“你一直在跟他競爭,雖然你不提他、不見他,但他一直在你心里,當你看見那篇報道,你覺得自己受傷了,你不想在女性的品位上輸給他,所以你才想改變我!
聽見她這番話,他眉頭揪皺,神情懊惱。
他確實是不想輸給他父親,這麼多年來他也一直在證明著就算沒有父親,他還是可以有所作為。
他身上流著父親的血,也許他在某些地方是跟父親相同的,但他非常確定的是……他的感情觀跟父親是絕對不同的。
他說她是九十分,她就是九十分,絕不會因為他父親說了什麼,而改變他對她的看法及評價,他是為她生氣,他不允許父親用那種刻薄的言辭評論她。
她為什麼感受不到他的用心及用意?為什麼會以為他……
“你在裝大人。”彌生繼續說著,“你心里有個渴望父愛的小男孩,而他從來沒有長大過,如果這是你跟你父親之間的無聊競爭,不要把我拖下水。”
她自覺說得已經有點過火,但她就是控制不住。畢竟,她也受到了相當程度的傷害。
“他是你父親,你擺脫不了他,面對現實吧!”她說得十分激動。
而就在此時,她看見他眼中的憤怒及受傷。他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明明鮮血直流,卻又不肯低頭。
她心頭一震,她知道自己的這些話是如何的刺傷了他。
她明知道他心里的傷,卻又殘忍的揭開那多年的結痂;盡管她覺得受傷受挫,卻沒理由這樣攻擊他。
她深深感到懊悔,但話都說出了口,就算反悔也無法收回。
完了,我們完了。她心里這麼想著。
不自覺地,她退後了兩步,然後轉身快步跑開。
此刻,她無法面對他,也無法直視他的眼睛。因為他眼底的痛苦,也讓她痛得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