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主子身邊多年,主子幾時這般好言好氣同她們說話過?主子的眼神態度與過去迥然不同,連說話口吻也不一樣,沒錯的,惡靈被菩薩趕走,她們真正的主子回來了!
曉初、曉陽心底一陣感動,忍不住跪下地,滿腔感激道:“主子,奴婢定會竭盡全力。”
“快起來,沒事別跪來跪去的,我跟前沒這個規矩,日后你們也讓院子里的人別這樣做!
“謝主子寬厚!
門敲兩聲,已有仆婢將燒好的熱水抬進屋里,阿觀看著來來往往忙個不停的下人,心想,第一關順利闖過了,再下來呢?
她心底一陣茫然,日后,真要在這里長待了嗎?
景寧居里燒著暖暖的炭火,夏側妃和徐氏、陳氏兩個侍妾在做針線,三人低著頭,一面刺繡、一面搭著話。
夏氏雖是側妃,身分上比侍妾高上一等,但她脾氣溫婉為人隨和,比起性情精明嚴苛的柳側妃,侍妾們更喜歡同她打交道。
夏氏身子弱極少出門,也不太與人爭寵,加上滿腹詩書,作派大方,在王府里挺受人喜愛的。
“聽說昨兒個那位摔那么一大跤,居然才一天,又生龍活虎起來了。”徐氏咬牙切齒、滿眼忿忿說著。
對于葉茹觀,徐氏從未看在眼里,可礙于身分,便是吃了排頭還是得忍氣吞聲,對這點她滿腹不平。
徐氏閨名徐水云,她的姑母徐美玉是葉丞相之妻。
相士曾說徐美玉有幫夫運,葉定國娶了徐氏后,果然仕途平步青云連連高升,一路走向丞相之位,而徐美玉更是生下嫡女葉茹秧,并送進后宮,成為當今貴不可當的皇貴妃。
葉定國感激妻子,對她敬重倍至,對她娘家人也是處處禮遇,因此徐水云自小就經常往來姑父家中。
她頗得姑母疼愛,姑母還曾經想過,讓她嫁進相府當自己的媳婦。
葉府的姑娘雖然各個美貌,但在徐水云眼底,只有葉茹觀的樣貌可以同自己一較高下,心中存了妒意,自然是越見她越惱火,因此每回見面,便要出口挑釁。
葉茹觀是庶女,在嫡母的壓制下,怎敢表現出對徐水云的不滿,于是徐水云一日比一日過分,不但時時欺凌葉茹觀,即使在外頭遇上了,也絲毫不對她客氣半分,因此外頭的太太小姐們,都曉得徐水云與葉茹觀不合之事。
誰知風水輪流轉,徐水云嫁進王府只是一名侍妾,而她最最瞧不起的葉茹觀居然搖身一變,成為王妃,身分懸殊之大,氣得她幾乎生病。
夏氏淺淺一笑,看得人心平氣定,再大的火兒也燒不起來。
“妹妹別擔心,王妃醒來后,好像沒有離開清風苑找誰的碴。”悄悄一嘆,日子能平平順順,也就罷了。
“誰曉得她會消停幾天?說不準兒,明后日又舊態復萌,咱們吶,還是防著點好!毙焓媳亲又刂匾缓。
“不至于吧,就算之前洞房花燭夜王爺的刻意冷待,還沒讓她看清楚情勢,這回人摔成這樣,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連自己的陪嫁丫頭都不向著她,她再不知收斂,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陳氏惡毒笑過兩聲,想來那傳言是真的,她摔成這樣,王爺連太醫也沒讓人請,怕真的只是在等待時日,好一紙休書把葉氏給請出王府。
“別這樣說,王妃經歷過這次,定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日后會好好同咱們相處的,要不要帶點禮到清風苑探探王妃?”夏氏溫柔一笑,輕聲問兩人意見。
“我才不要多事!毙焓蟿e開臉,滿臉不屑。
“夏姐姐,就你脾氣好不愛計較,別忘記,那位可沒給你少擺臉色呢,咱們啊,躲都來不及,豈能輕易送上門去?何況人家是正妃,怎能同咱們這些低三下四的人姐妹相稱!标愂咸魮茈x間道。
“我心底總想著:凡事留點余路,日后好相見。這回王妃幸運逃過一劫,說不定會一路幸運下去,誰知道明兒個情勢會不會轉變?與其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趁王妃尚未在府中站穩之前,能先套點交情總是好的!
人生啊,總有太多難以算計之事,誰想得到王妃能活得下來呢,那樣重的傷啊……
夏氏兩道柳眉微微一蹙。
“就你脾氣軟,讓柳側妃欺壓多年還不夠,還想送到王妃跟前求人欺凌?你啊,不怕她的手段?”徐氏滿臉鄙夷地望了夏氏一眼。
“我待人以誠,人必待我以善,只要不存惡心,哪里擔心什么手段!毕氖险Z重心長說道。
“不說了,道不同不相為謀,我這人啊,人不欺我、我不害人,人家要是騎到我頭上,我定要他摔得起不了身!毙焓虾藓拚f完,轉身離去。
陳氏看著怒氣沖沖離開的徐氏,抿唇一笑。
“夏姐姐,徐姐姐就是這副直爽性子,你別惱她!
“姐妹一場,我明白的!毕氖衔⑿。
“夏姐姐,那我也回去了,下回再來同你說話。”
“嗯,有空常來,姐妹情分別生疏了才是!彼吐暥搩删。
“妹妹知道!标愂细嫱。
夏氏放下針線,緩緩走到窗邊,打開窗子,一股冷風灌進來,她閉上雙眼深吸氣,吸得整個胸口都變得冰涼,才慢慢張開眼睛,望著天邊的陰霾,眼底蒙上一層黯淡。
“沒死?”曹夫人笑瞇眼。
“這會兒有好戲可看了!
帶來消息的百合見主子歡快,也跟著微微笑著。
百合在曹夫人身邊多年,自是明白大夫人心中有多少憋屈,大夫人分明是老王爺的正妃,而大少爺才是老王爺的嫡長子,誰知皇帝竟然偏心,在王爺死后,讓二爺一個小庶子來襲爵。
這也罷了,大少爺穆風本就是閑散性子,在朝堂上沒多少表現,自然不受皇帝待見,可大夫人本就操持著王府中饋,多年來王府里外井然有序,誰不夸大夫人一聲賢德,便是老王爺也沒話說的,怎能柳氏一進門,大夫人就讓個莫名其妙的硯臺事件奪了權,誰都看得出來這分明是栽贓誣陷。
甭說柳氏是晚輩,便是她那個側妃身分,擺在這王府里也不能大聲說話的,可二爺看重她,竟將中饋之權交給柳氏,這四年來的明爭暗斗,大夫人不知吃過多少暗虧。
另一個大丫頭茉莉替曹夫人續上熱茶,低聲說:“大夫人要不要找個時間到清風苑里探探,看看那位值不值得扶持一把,總不能都讓小人得意?”
曹夫人明白茉莉的意思,若能聯合葉氏來打擊柳氏,何嘗不是個好法子?看葉氏嫁進王府這段日子的表現,就知道是個魯莽沖動、容易挑撥拿捏的,想和柳氏斗?若沒她出手相幫,慢慢等吧。
“就怕是爛泥扶不上墻吶!辈芊蛉俗爝厙@著氣,眼角卻微微揚起,梢出兩分愜意。
“也是,都嫁進王府這么多日,還沒想到來拜見婆婆,求婆婆指點一二,成日里與那些低三下四的婢妾鬧脾氣,豈不是自賤身分?”百合譏笑道,堂堂一個相府千金想的竟沒她這個丫頭深遠。
“也罷,她無非年紀輕不懂事,我這做婆婆的豈能與她置氣?況正妻掌家本就是規矩,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王府壞了規矩,任外人笑話!辈芊蛉撕瓤诓,淡淡笑著。
“大夫人打算什么時候去清風苑?”
“不急,再等些時日,總得讓葉氏看明白自己在王爺心底是怎樣的輕重,若是不讓她徹底死心,她能乖乖聽話?何況還得再看看柳氏的態度,怎么說,人家可是皇太后的侄孫女吶。”放下杯盞,長長的指甲在桌面上劃過。
敢算計她?柳婉婷當真以為她沒本事扳倒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