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閥主屋,坐落在云暮城城西的寧靜胡同里。
占地非常廣,等同兩、三座王府的大小,共六大院落,亭臺樓閣,飛詹回廊,拱橋假山,而各大院落銜接之處,皆有一大片的花園,入春時節,百花盛開,香氣繚繞。
龔閥成立于弋風創朝之時,當時龔閥的初代女王之所以會支持弋風皇帝創朝,其實是受到逼迫,加上她預見未來弋風皇帝將迫害龔閥,是以留下遺令,要龔閥繼任的女王帶領眾人脫離弋風。
一眼晃過已是巨年,當時追隨女王的一干家臣,對世襲的龔閥女王忠心不二,而歷代女王也遵守初代女王的遺令,為了有朝一日離開弋風,積極培養實力、擴展商業版圖,直到今日,舉凡食衣住行,乃至于礦產、軍火和造船,龔閥都有涉足。
如今,龔閥真正的主事者,共有五位。
此刻主屋大廳里,三人正圍桌而坐,像是正在討論什么,直到外頭突然傳來騷動。
“大爺和五爺回來了。”發出聲音的是龔子凜的貼侍鞏王音。
三人朝外望去,就見龔風華的貼侍左不其雙手捧著兩只大木盒,一雙虎眼正瞪著鞏王音。
“關你什么事,為什么要搶我的話?”
“你怎么這么說,我開心也不成?”
“好了,你們兩個!饼徏椅鍫敺啃褚鰹辇忛y二掌柜,專門負責外出談判,他面若桃枕,一身翠綠地走進屋內!案魑,這趟觀永之行,收獲不少呀!
“喔?”龔家三爺應思行為龔閥大掌柜,是負責運籌帷帷整個龔閥的運作,聞言,他趕忙起身,瞧著左不其將兩只大木盒放上桌掀開盒蓋,一匹匹精美的鍛布頓時映入眼簾,他不禁贊嘆,“這布料可特殊了,上頭仿佛裹了層流光似的!
他輕撫布面,細致滑膩的布料隨著他的指尖流竄光痕,他情不自禁拿起一匹,擱在臉上蹭著。
“思行,把你的小指頭放下,好礙眼!饼忥L華身為龔家大爺,掌管著龔閥馬隊,負責運送各種貨物到他國貿易。
一年過去,女扮男裝的她還是一襲紅袍,襯得玉面似雪,只是隨著年歲漸長,面容漸顯妖冶魅惑,有種雌雄莫辨的風情。
“風華,你這么說就不對了,這是我的習慣,怎么可以說是礙眼?況且……”
應思行忍不住撥了撥頭發,將蓮花指伸到她面前。“你不覺得我這手指,美得……天,老天,為什么我就連手指都這么美?”
白袍穿在他身上更顯玉樹臨風、風流惆伎,尤其是那雙眼眸秀雅如畫,仿佛請仙下凡,但那自吹自擂的嘴臉,讓人很想賞他一頓飽拳。
龔風華笑著,伸手抓住他的蓮花指,用力一拗——
“!風華,你嫉妒得太明顯了喔”他的手像蛇般滑溜,一下子就溜出他的掌心外。
“是啊,真令人嫉妒,教我心癢得想折斷!彼托矗M長美目染看疲憊,卻也有和家人團聚的喜悅。
“好了,別鬧了,先來說說這回的收獲吧!饼徏叶旪徸觿C掌管龔閥船宮,所有的船只設計皆出自其手,更是放眼中原一等一的引水人,一身鵝黃錦袍,笑意嘻著書卷味,卻也并存著女子的秀麗!安蝗阂驳炔患傲四亍!
坐在一旁,神色內斂,只以指輕比著,便是龔家四爺左不群,他是龔閥的總賬房,一身沉定黑袍滾銀邊,他輪廓極深,笑意儒雅,可惜天生失聰,導致他口不能言。
“這是觀永隆興布莊的水鍛,憑借不外傳的秘法才能織出如水光般的光痕,這布料我已經一次買斷,還有這是和觀永礦宮合作把它掘出的寶石,像火花般閃耀,不過琢磨倒成了難題!
龔風華講解著,一邊拿出此番帶回的數樣商品。
龔子凜接過那奇特寶石,不禁勾唇道:“我可以試試,這寶石要是能雕球成首飾,咱們趁機哄抬價格,倒是能大大的賺上一筆!
“這可是旭引的功勞,要不是他出馬,就怕不能和觀永的礦官談判到三七比例的取貨數量!饼忥L華拍拍身邊的房旭引。
他也毫不合蓄,清俊的眼眸環顧著在場的人!案兄x我,要知道這趟路去到觀永,麻煩事可不少,但我——排除,還拿到最好的取貨比例!
“遇到什么事?”應思行一臉不屑地問。
“山賊!饼忥L華淡答。
應思行沒好氣地又問:“不是走水路,哪來的山賊?”
“不,原本是要照子凜說的走水路,可因為遇到怒濤江泛濫,只好改走陸路,你也知道要通往南方,走陸路勢必要經過鷹漠!
鷹漠就位在璽月和弋風之間,北到雁飛山,南到矍嶺,而穿越弋風和婁月的無定河,則是以矍嶺為分水嶺。
怒濤江雖然江面極廣,江底無淤泥,可以容納許多大船行駛,偏偏經常泛濫,導致行船的人不喜走這條江。但想前往位在宴月西南的觀永,若堅持走水路,就只能走怒濤江。
“泛濫時節似乎有變,以往總是人秋之后,有南風灌進帶來大雨時才容易泛濫的!饼徸觿C沉吟著。
“所以我掉頭到鷹漠分坊,調了馬隊前往觀永,盡管途中遇到山賊,但幸虧有驚無險。
一大片的鷹漠,混合了巖漠和沙漠,底下還有流沙,聽說以往是曳宿皇朝的京城定波城所在地,但一百年前,嚴重的地動讓整座城沉沒,最后變成一片荒漠。
“山賊是小事,成不了氣候!弊蟛蝗罕葎澲种,讓眾人解讀他的想法。
“那倒是!睉夹型兄,不斷的撫著水轍!扒瓣囎,京城流行一段順口溜,說什么龔閥在東,弋風棟梁,龔閥在西,姿月橋梁,如今又多添了一段,暗指龔閥女王要重返曳宿……看來是有人準備行動了,咱們的動作得加快一點,早點離開弋風!
“到底是誰刻意散播這些順口溜的?”龔子凜微皺起眉。
那些順口溜聽起來像是在歌頌龔閥,但換個角度想,簡直就像是在提醒弋風皇帝,龔閥的威脅性。
試問有哪個皇帝,能夠忍受皇商如此威脅自己的威信?
這些順口溜再傳唱下去,龔閥想不出事都難。
“子凜,誰散播的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要防備!弊蟛蝗罕葎澲终Z。
“看來初代女王說的一點都沒錯,弋風終究不是咱們的歸屬之地!狈啃褚寡鄣袜。
“可不是?”龔風華勾唇,笑得邪氣。“咱們做了這么多,就是為了讓龔閥可以徹底脫離弋風!
龔閥人手眾多,旗下商行數千,遍布中原,從去年開始,已經開始?!肖悄挪移一些重要商行,尋求其他國家的庇護,但要是弋風皇帝暗地里出手,就麻煩了。
“在那之前,先試試剛完工的樓舫好了!饼徸觿C說著。“試試載重和吃水,是不是和我算的一樣!
“好啊,反正商宴就快到了,干脆搭樓舫,順著無定河到雨扇城好了!睉夹刑嶙h。
“那么,宴客名單可已敲定?”龔風華問道。
龔閥每年都會舉辦一次商宴,表面上是一場商賈間的聚會,然暗地里,卻是藉以交流各國的民情和情報。
因為那些商賈幾乎都和龔閥有往來,甚至是屬于龔閥的分派商賈。
“已經差不多了,還是那幾位老面孔!睉夹姓f看,抬眼問:“今年有打算另外增添一些名單嗎?”
“這個嘛……”龔風華秀美的長指在桌面輕敲。
“榮親王……能不能一道去?”有人突問。
“榮親王?”
四人有致一同地看向龔子凜。
“啊,對了,我前幾天在榮親王府遇見了褚非!壁s忙轉移話題。
聞言,龔風華一楞,可也只是瞬間,她便抬眼勾笑!白觿C,我說過,少到榮親王府走動的!
“呃……”龔子凜不禁干笑。
“我不是不相信弋照霆,但皇族人還是少接觸的好!彼捳f得委婉,但事實上,弋風皇族里除了大皇子弋謙廉,她誰都不信。“與其和他交好,不如多接近婁戰耒!
婁戰耒是婁月大皇子,聽說是自愿到弋風當質子的。
“啊……”一提起那個人,龔子凜就覺得頭大。
過去一同住在質子府時,那家伙有事沒事就愛找自己麻煩,總說自己是娘們,甚至再三地試探……跟他相處,自己覺得很累。
還是照霆好,心情再壞,只要瞧見他的笑臉,便覺得就算天塌下來都無所謂。
“咱們在婁月設置了不少商行,也和婁月皇族聯系上,和婁月皇族多接近,總是利多于弊,況且,我認為婁戰耒有一天定會回到婁月!饼忥L華表示。
她并不認為婁戰耒多正派,畢竟他也是個皇子,但至少婁月離弋風有段距離,就算他想使壞,怕也使不上力,然而弋照霆就不一樣了,他一直暗中招攬人才,就連掌管皇衛司的褚非都是他有力的靠山,這種人……要說沒有奪位的想法,她才不信。
如果想要奪位,最好的做法,就是和皇上同一個鼻孔出氣,除去龔閥以討皇上的歡心。
“如今婁月二皇子要迎娶仙寧公主,鞏固和奪位的意圖很明顯!饼徸觿C皺鼻道:“婁月二皇子正極力尋找靠山,婁戰耒想占得先機,恐怕也不容
易!
“仙寧公主要嫁到姿月?”
“嗯,這是我從榮親王那里得到的最新情報,而且近期褚非一定會來找你!
“為何?”
“聽說是仙寧公主希望你送她出嫁,而榮親王要褚非來拜托你!
龔風華濃眉微揚,和其他三人交換了眼神。
這會不會太巧了?
京城出現順口溜,仙寧公主要出嫁,榮親王讓褚非來拜托她……憑榮親王和子凜的交情,他可以拜托子凜,為何還要透過褚非?
“這可耐人尋味了。”她似笑非笑道。
“什么意思?”
“子凜,別再去榮親王府!
“為什么?”
龔風華直嚼著回應,“這是我的命令。”
“風華,我--”
“華爺,婁月質子求見!饼忥L華另一個侍從左不然站在廳外,必恭必敬地稟報。
像是見到貓的耗子,龔子凜整個人一凜,“我先走一步!瘪R上一溜煙地從側門跑了。
“可有說要求見誰?”她淡聲問著。
“他想見華爺。”
龔風華聞言,不禁低低笑著!罢埶狡珡d等候!
“是!
“旭引,先去休息,思行,處理一下這些東西,還有,”她從身上取出幾本賬簿,交給總賬房。“不群,帳款我交給颯離了,待會你去找他點算。
左不群點點頭,三人各自離去,龔風華才走到廳外,付了下,舉步繞過長廊到偏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