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業務量暴增,全蒙特婁的員工都陷入了地獄之中,每個人都在可怕的連續加班中迎接夜幕和清晨,像顆被抽緊的陀螺拚命地轉,只能靠著照片思念家人,靠著咖啡凝聚精神,而休閑室已經很久沒踏進去過了──
只有一個人除外。
“喂?”一腳正要踏進公司大門的韋笑接起電話,“……是嗎?喔,那你的意思是要我感謝她?如你所愿,我會好好地謝她!
收起手機,他踏進辦公室,瞪著一干向來閑散度日,如今卻加班加到想哭的戰友問:“巫小才呢?”
大牛從螢幕移開眼,指了指休閑室。
韋笑眉眼微沉。大伙都在奮戰之中,她竟然趁他不在,躲進里頭泡茶、打電動?
他不悅地走進休閑室,不見她的蹤影,卻隱約聽見規律的呼吸聲,循聲找去,就見巫才倒在沙發上,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
韋笑的濃眉擰得更緊了。要睡覺也不知道要拿外套來蓋,以為感冒就可以逃過加班嗎?
心里如此撻伐著她,行動卻不是這么一回事。等他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把輕軟又溫暖的毛料大衣蓋在她的身上,蓋上的瞬間,他頓了下,不解自己的行為,但立即又找出答案。
看在她老是提供肩膀供他閉目養神,所以他幫她蓋外套,算是一報還一報,互不相欠。這個理由,他很滿意。
視線落在她被長發掩去大半的粉嫩臉頰,他幾乎沒有思考地就出手替她將發挽到耳后。她的發,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柔軟如絲,黑亮的襯得她的小臉更蒼白。
這幾天她確實跟著他忙進忙出,甚至加班到半夜,一大早又到公司報到,睡眠不足也是可想而知。
突地,她動了動,伸手想要撓撓被搔癢的頰,他趕緊抽回手,卻瞥見她手里竟還握著他送的木雕,頓時笑柔了始終凌厲的眸,而當他瞧見她指上的干裂時,緊皺的眉頭又拉沉了整張臉。
幾乎沒有細想,他轉頭離開休閑室,對著一干被熊貓附身的戰友們說:“全部都給我安靜一點,小才在里頭睡覺!
大家只投來一記無辜的眼神。沒人有體力閑聊了好不好?他們就連批評他偏心的力氣都沒了。
沒人答腔,韋笑當全體默認,快速地離開公司。
。
好溫暖~好舒服喔~
巫才笑咪咪地張開眼,耳邊傳來細微的沙沙聲,很輕很輕,像是怕吵醒誰似的。
“醒了?”
她憨憨的睡臉還在傻氣地笑著,朝聲音來源探去!翱偙O~”聲音軟軟的,像她每天被媽媽叫醒時的撒嬌聲,然而在瞥見韋笑微愣的臉時,她瞬間清醒──
“哇,我真的睡著了”
她只是想瞇一下而已說,哪知道……欸,是誰這么好心地為她蓋上外套?
嗅到上頭傳來一股清爽的古龍水味,這味道她在一個人身上聞過,而那個人就坐在她的旁邊……
巫才不敢看他,把視線轉向外頭,隔著透明玻璃睇向開放空間,意外發現外頭竟然空無一人。“現在到底是幾點了?”她愣愣的問。
“一點了!彼曇舫脸恋。
“一點”她抱頭驚叫。天啊,她竟然睡到了午餐時間,而她的老板就坐在旁邊……“總監~”
“把東西抹上!表f笑指著桌面。
抹?她不解地把視線調向桌面,發現上頭堆放了數量不少的手套和……這是什么東西?她拿起瓶瓶罐罐中的其中一樣。“護手霜?”
“我剛才去客戶那里,客戶送的,你挑幾樣吧!表f笑若無其事地撒謊。明明就是看見她指頭干裂才特地去為她買的,但他偏是不想說。
巫才盈亮眸子轉了一圈。好歹她也是總監助理,沒道理不知道總監今天的行程,她不認為生產腳踏車的工廠會跟手套、護手霜扯上關系。
而且這護手霜的牌子可是要到百貨公司專柜才買得到,價錢并不便宜,所以說……總監在撒謊。
為什么?
“你的手那么粗,要是刮傷了我重要的圖稿,你要怎么賠我?”見她狀似沉思,蹩腳的說詞就這么脫口而出,欲蓋彌彰得太明顯,讓他很想去撞墻。
粗?只不過是有點裂而已好不好,哪可能會刮傷紙!不過,這就代表這些護手霜是總監特地為她買的嘍?
想到這點,她覺得心里暖暖的。
“快點,你到底還要不要吃午餐?”她的心情都寫在臉上,讓韋笑看了就很不爽地催促,藉此掩飾被看穿的羞惱。
“喔,聽你這么一說,我才覺得餓了!彼蜷_精致的透明瓶蓋,用指尖沾取些許裹著金箔的高檔護手霜。不能太浪費,這個很貴。
“快點。”韋笑看了一眼她小心翼翼的動作,二話不說,立刻伸手大方地挖了一塊,學著專柜小姐教導的方式,先在掌心熱一下,再快速地涂抹在她的手上,不管是手背、手心、指尖、指縫無一漏失。
巫才一雙軟軟柔荑被他溫熱的大手包覆著,又是抹又是揉,動作看似粗魯,力道卻是拿捏得恰到好處,像是震開一波漣漪,一路震到她心窩去。
她傻愣愣地看著他,他垂著眼,長睫濃密又翹,視線是那么熾熱地落在她的手上,在上頭燒開一片紅,而紅也一路竄到她的耳垂。
“走了!彼酒鹕,把她掛在擺飾架上的外套丟給她,又問:“現在抽掉外套會不會冷?”
“不會、不會。”她快快將披在身上的他的外套雙手奉上。
韋笑瞅她一眼,接過外套穿上,感覺像是被她馨寧的氣息給包圍,讓他沒來由地心情大好,甜入心坎里。
。
公司大樓附近多得是各式各樣的餐館,不管是面攤還是精致商業套餐都有,讓兩人一路走來不知該選哪一家才好。
“小巫,這兩天都沒看到你呢,過來坐坐吧,免費招待哦。”看見巫才,路邊一家面攤老板很熱情地吆喝著。
“總監,要吃面嗎?”她笑著向對方點頭,回頭問韋笑。
他黑眸探向那中年老板,懶聲說:“我比較想吃飯!
“喔!备糁鴰撞降木嚯x,她轉頭喊著,“老板,我下個星期三再來,明年見!
“怎么要等到星期三?”老板抱怨著。
“因為我們會放假到下個星期二,到時候就是明年見了!彼呛切χ,用力揮揮手,卻被拖走,“總監……”很沒禮貌捏。
韋笑沉著臉,被心底不知打哪冒出來的悶氣給煩擾著,然而走沒兩步就又聽見有人在喊她。
“小巫,你好久沒來我的店了!
他瞪去,是家快炒店的年輕老板,叼著煙笑得很浪蕩,他二話不說,拖了她就走,走進巷尾一間冷清的義式餐館。
才剛坐定,韋笑認識了一年余的老板娘便走來,很親切地招呼著。“嘿,小巫,總算又盼到你來了!
“你都在摸魚。恳蝗粸楹未蠹叶颊J識你?”瞪著她,他心底那把火燒得更猛烈了,把先前剛踏出公司的所有喜悅全都燒成灰燼。
“哪有?我總是要吃飯的吧!蔽撞湃滩蛔樽约航星。中餐、晚餐,有時候還要加宵夜,不混熟才有鬼咧。
“你到公司上班才幾天,就把這附近的店都給摸透了?”他知道她的個性外放又率直,能夠在第一時間和人打成一片,就連他也沒辦法討厭她,但……有時他還真討厭她這種快熟的個性。
“還好吧,我進公司都快要兩個禮拜了,一家店去個一、兩次也差不多啊!
“才去過一、兩次,人家就這么熱情招待你?”他心里很清楚這個話題再談論下去,只會顯得自己幼稚,可他偏是在意得要命。
“那是正常的!痹谂钥磧扇硕纷斓睦习迥镩_口了,唇角笑意很深。
“為什么?”
老板娘神秘兮兮地說:“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韋笑濃眉輕揚,別開眼看向窗外。
點完餐,巫才很認真地打量著他,看他一副懶得理她的淡漠模樣,忍不住嘟囔,“干么呀,是你自己說要請客的,請得這么不甘不愿,干脆別請!
離開公司前,他說大哥打電話給他,說是上次被她潑咖啡的王老板卷款跑了,為了感謝她陰錯陽差讓公司免去一場無妄之災,所以請她吃飯?墒且宦飞纤哪樕珔s愈來愈臭,也不曉得在不開心什么?
韋笑橫瞥她一眼。“誰說我不甘愿了?”
“那你干么擺臭臉?”她扁起嘴,被請得好哀怨。
“有嗎?”他的唇角勾得很邪氣。
“有。”
“那就有吧!
“哪有人這樣犒賞三軍的?”啐,超沒誠意的。
“……敢跟我頂嘴的,你是第一個。”也許正因為她橫沖直撞的個性,才會讓他老是被她耍得團團轉,舉止頻頻失常。
“我也不會故意找碴,一定是有問題才會提出嘛!彼譀]那么白目。
“聽起來好像都是我的錯!
“話也不是這么說啦!彼龑W他挑眉,還挑得很挑釁。
“好,那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感謝你當時咖啡潑得好,讓本公司免于被詐騙的下場,可以嗎?”
“可以!彼茯湴恋匮銎鹦∧。
“可以想見承鳴那頭,現在正是兵荒馬亂的狀況吧?”想著,韋笑不禁笑了起來。
巫才聞言皺起眉!澳愀擅茨敲闯鹨暢续Q?”還笑咧,真有那么開心嗎?
“我高興!
“這有什么好高興的?”搞不懂捏,他和承鳴真有那么大的仇恨嗎?
韋笑低低笑開,轉移話題,“聽說你后天要當博蓁的伴娘?”
“嗯。”想到后天的婚禮還有假期,她就想歡呼。
“……不想當就別太勉強!
“我沒有勉強啊!边@時服務生正好端菜上桌,她給了對方一個大大的笑容。面對老板娘拿手的海鮮義大利面,她感動得好想哭。好香~
“是嗎?”
“你怎么會這么問?”她用叉子卷了一口面,笑得很可愛地問。
韋笑煩躁地爬了爬發!澳銜苊Α!倍家呀浢Φ經]時間睡覺了,還答應幫這種忙,真是蠢。
他在生氣,莫名其妙的氣,就連他自己也搞不懂的氣。打從遇見巫才之后,他才發現,原來他一點都不了解自己。
他很想問她,她不是喜歡瞿子群嗎,那怎么能忍受參加他的婚禮,甚至還當他老婆的伴娘,但想想,這實在不關他的事,問這種問題顯得逾矩又無聊。
而最糟的是……他竟然很在意她的心情,哼,真是見鬼了!
“對啊,大哥說看了時間是在早上七點過門,所以我可能凌晨三點就要先到蓁姊家里幫忙了!毕氲交槎Y一連串的繁文縟節,她就想哭,可是……“很忙,但是會忙得很有意義!
他垂下睫。“那就好!
“總監,吃嘛,老板娘的海鮮義大利面真的很鮮甜,很好吃!
韋笑看著她,她的吃相很誘人,吃得津津有味,像是在品嘗什么佳肴珍饈似的,教看的人也忍不住食指大動。
跟著要動手之際,他突地發現,店內十桌左右的位子不知何時竟已爆滿,他微愕,不解這批人潮是什么時候涌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