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開始,都來自一個精心的算計。
華爾茲輕快旋轉的舞曲不斷在黑色大理石和紅色絲緞布幔中悠揚穿梭,寬敞華麗的大廳一片歡樂氣氛。
精心打扮成形形色色人物的化裝舞會里,卻仍避免不了“撞衫”這回事,光是吸血鬼德古拉伯爵就有五位,更遑論身著美麗和服的蝴蝶夫人,滿身紅色網狀緊身眼的蜘蛛人,更是你來我往滿場飛。
扮相精明冷艷的紫裳皇后,斜倚在一角,手中的“血腥瑪麗”漾出一抹奇異的魅紅。她百無聊賴地輕晃著杯中紅澄濫的濃稠液體,輕輕啜了一口。
想邀舞的男士像潮水般涌上前,又一一遭到拒絕而沮喪地往后退去。
“我還是不明白,我來這里做什么?”皇后輕輕嘆了一口氣,像是在自言自語。
“忘了你原來的目的嗎?”一個穿著五顏六色的小丑大啖海鮮色拉,愉快地在她身邊低語。
“知道是一回事,認真執行又是一回事!彼袂楦甙恋脑俣染芙^了一個不怕死上前來搭訕的死胖子,懊惱地微微側頭對小丑道:“要命,真的沒有一條法律是禁止體重九十公斤以上的男人擠進蝙蝠俠皮衣里的嗎?”
“噗!”小丑險些噴出滿口的食物,爆笑出聲。
“說實在的,以一個如此盛大的化裝舞會來說,他們的安檢未免也太松散隨便了!彼恐仙塾暗拿利愴佣⒅箝T口幾個穿著嘻哈服飾的痞子晃進來,
難掩不悅地道:“這家保全不好,如果我以后有錢的話,一定要把他們列為拒絕往來戶。”
“是喲,如果‘你以后有錢’的話!毙〕笕绦Α!坝H愛的皇后,多虧了他們不太負責任的安檢,我們才混得進來,起碼這一點就該值得我們由衷感激到五體投地了!
皇后皺起美麗的柳眉,本想說什么,但是人群陡然掀起一陣巨大騷動打亂了她原本要說的話。
然后下一瞬間,彷似有盞強力照射得令人不由自主瞇起雙眼的水銀聚光燈打亮了整個會場,在紛紛響起的驚艷抽氣聲中,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緩緩自大門走進來。
白色的西裝英氣凜然,完美地襯托出他的男人氣概,烏黑的頭發搭配他英俊的臉龐和嚴肅的神情,與他約莫一百九十公分的修長身材構成了一個活生生的猛男形象。
有一剎那,她還以為自己停止呼吸了——也許她的確是,直到缺氧的胸口灼燙得像快爆炸了,她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哇……
剛剛發生什么事了?
熱鬧喧嘩的人聲鼎沸是出自她的幻想消失了?還是真的被他的降臨而震懾得連空氣都為之肅靜?
她下意識地把杯里冰涼的“血腥瑪麗”一飲而盡,拼命想要澆滅胸口和小腹奇怪的灼熱和騷亂。
一定是人太多,空氣太差,溫度上升的關系。她雙頰燥熱地暗忖。
“嘿,他那一套白西裝真好看,”小丑滿臉欣羨地緊盯著那個男人,“作工精細,唔,我要是沒看錯的話,是范倫鐵諾今年的限量款,聽說是針對全球二十位VIP量身訂做,但是這二十位貴賓身分可神秘了,除了已知摩洛哥國王是其中一位外,其它名單上的人名連狗仔隊都挖不出來……”
“不管他是誰,”皇后低聲喃喃!暗欠秱愯F諾西服的限量欸……嘖嘖,他一出場就比下了滿廳不倫不類的吸血鬼,狼人和蝙蝠俠,這人本錢下很粗哦。”
“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今天的打扮?”小丑突然靦腆緊張起來。
“控制一點,他今天不是來相親的!彼趾脷庥趾眯Γ掷镒仙恼凵群萸昧讼滤男,小丑差點得內傷。
“咳咳咳!”小丑哀怨地別了她一眼。“我知道,你用不著一直提醒我!
“他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彼裏o法將眼神自那個男人身上移轉開來,不自覺地追逐著他的皺眉、緊抿的唇以及一舉一動。
啊,一堆咯咯亂笑的蝴蝶夫人跟天使迫不及待包圍住他,拼命在他面前搔首弄姿。
可憐哪,誤闖了盤絲洞對不對?她忍住笑,有一絲同情地看著那個英挺的白西裝男人。
但是他沒有窘然或不自在,而是冷冷地環顧了那些不斷往他身上磨蹭的女人一眼,光只是一眼就震懾住了她們。
她驚奇地望著那群女人紛紛退開來,猶如摩西分開紅海般,讓他修長的長腿得以緩緩走向目的——
她傻眼地瞪著在自己面前停下腳步的他!
“我來了。”他瞇起黝黑危險的眸子,嗓音一如她想象中那樣低沉渾厚。
身旁的小丑發出了艷羨的驚喘。
她背脊莫名竄過了一陣觸電般的栗然,極力保持冷靜地道:“你認錯人了吧?”
“不要跟我玩游戲!彼怃J利,帶著一絲勉強自制的不耐。
她強忍住莫名其妙發涼的脖子,硬著頭皮反抗地瞪著他。“很好,因為我也不想跟你玩這種整人的游戲,如果這是主辦單位搞的爛招數,請容許我說……。
下一秒,她整個人被他倒扛在肩上,大步穿過愕然的人群,就這樣走走走……走了出去。
閃電般的舉動非但令她來不及抗議,甚至連會場里的“某人”更是措手不及。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所有參加化裝舞會的人們驚異得議論紛紛,交頭接耳著討論那性感男人與冷艷皇后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她也想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尤其當她頭下腳上被頂得暈眩胃痛,又死命地試圖用手遮擋住幾乎掙脫、彈跳出的雪白酥胸——該死的低胸晚禮服!她都快被看光光了。
他無情地扛著她大步走過飯店其它好奇客人的眼光,走向透明電梯,僅以一個刀鋒般的眼神和一聲低沉的“抱歉!借過”,就成功地讓原本要進電梯的客人閃躲退讓開來。
“喂!”她氣急敗壞,騰出一手想用扇子攻擊他的厚背。
但是他踏入電梯后旋即一轉身,甩得她驚呼一聲,慌亂扔掉扇子緊緊抓住他背部的衣服不放。
“啊!你瘋了!我差點撞到電梯門,你到底有沒有在看?”
他微蹙眉頭。
“不要以為有一身蠻力就可以為所欲為,你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混球!”她又驚又怒,“竟敢在大庭廣眾下進行綁架的犯罪行為……”
“我需要跟你談一談!彼潇o地道,撳下一樓的按鍵!斑有,閉上嘴巴。”
“我干嘛要閉上我的嘴巴?明明就是你這個混蛋突然把我——哎喲!”她不敢置信地痛喊一聲!澳愦蛭移ü桑俊
“我說過了,閉上你的嘴巴。”他的聲音聽起來也非常不爽。“在找到地方好好談話前,我不想跟你浪費唇舌!
但是她更火大,“跟我說話是浪費唇舌?你以為你是誰。课揖婺阕詈民R上把我放下來,否則我一定打得你眼珠從鼻孔掉出來,揍得連你媽媽都認不出來——”
他索性充耳不聞,沉默地等待電梯降至一樓。
她暴跳如雷,口里不斷吐出連番威脅和咒罵,可是盡管罵得她都快斷氣了,他還是冷漠沉靜毫不回應,她覺得自己簡直在跟堵墻壁講話。
最后她也死了這條心,只是氣喘吁吁地用手指掐他的背肌發泄。
該死的!他的肌肉硬得要命,她不管怎么捏、怎么掐,他都無動于衷,甚至連肌肉抽動或瑟縮一下都沒有。
。
他把她扛出電梯,扛出飯店大門,隨即扔進一輛黑色賓利里。
令章敏驚異的是,盡管剛剛到現在他就像個無恥可惡下流邪惡的綁架犯,可是當她被丟進座位里摔得七葷八素時,他的大手居然輕輕替她抹去額頭冒出的冷汗,還幾近溫柔地替她拉過安全帶系上……隨后砰地一聲甩上車門。
“女人為什么總是把厚厚的粉抹得滿臉都是?”他回到駕駛座上,略帶一絲不解地咕噥。
甩車門的巨響和他毫不客氣的疑問,讓她從他上一刻溫柔的動作里驚醒過來,憤慨地瞪向他。
“這種事輪不到你批評!”她頓了頓,不自覺地解釋道:“還有,我的妝很淡,根本沒感覺到有粉的存在,聽見沒有?這個叫作油光水滑,麗質天生!
“隨便你怎么說!彼袷菑娨窒路籽鄣臎_動,熟練地發動引擎,賓利發出低咆聲準備飆上馬路。
章敏這才意識到“孤男寡女共處一車”的窘境,忿忿然又心慌地去扳車門!拔乙萝嚒愀陕镦i住車門?你該不會真的要綁架我吧?我先跟你聲明我本人是很窮的,我絕對付不起贖金,還有,如果你想劫色的話也是找錯人了,我的胸圍根本沒有你以為的那么大,其實里面墊了好幾十張衛生紙!”
路唯東天殺的想捂住她滔滔不絕的小嘴,卻突然發現連自己也大吃一驚的是……他竟然笑了出來。
真要命。
“我對你和你的衛生紙一點興趣也沒有。”他輕咳一聲,極力將笑意壓抑回去!澳愦罂煞判摹!
“是嗎?”她既驚且疑地望著他,美麗小臉上有一絲奇罕!澳悄憬壖芪腋墒裁矗磕愕降紫胱鍪裁?我認識你嗎?”
她來這個化裝舞會前就知道它很奇特,而且有意想不到的安排落在她身上,但是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高大英偉的猛男扛起來帶走。
……起碼比那位色迷迷的胖蝙蝠俠好多了吧?
讓她心慌的就是這個,他比起現場那堆吸血鬼、蝙蝠俠,甚至是白馬王子甲乙丙丁好太多太多了。
路唯東動作流暢地駕駛著手工打造昂貴非凡的賓利車,駛進臺北市繁華的黑夜里。
“這些應該是由你來告訴我。”他目光望著前方,大手緊緊握著方向盤!拔乙詾槲覀兊牧鲈缫呀洷磉_得很清楚了,可是天殺的你們為什么還要來搗亂?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頭霧水絕對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情況。
章敏覺得自己應該是從剛剛暈到現在還沒有清醒,所以才會聽到他說了這么沒頭沒腦又顛三倒四、亂七八糟的話。
“嗯!彼钗艘豢跉,摘下戴在頭上的紫色華麗頭紗,慢慢折疊好!拔矣X得,我們其中一個人該到醫院掛號檢查,看看是誰腦袋有問題!
“多謝你的好意!彼⑽⒅S刺地道:“我十分肯定不是我!
“講話不用冷嘲熱諷!彼龥]好氣地回了句,“讓我們一件一件來好嗎?用和平、理性、愛臺灣的方式來研究這件事!你他媽的干什么綁架我?”
他極不贊同地瞪了她一眼!芭瞬辉摿R粗話!
“身為綁匪有資格教訓肉票禮義廉恥的道理嗎?”她不爽地道,“你倒是說說看哪!”
路唯東眸底閃過一絲訝異又贊賞的光芒,仿佛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跟他據理力爭還大小聲。
但是訝然一閃即逝,他冷靜地蹙著眉頭,伸手拉開置物柜,拿出一張折成四四方方的紙遞給她。
章敏疑惑地接過,瞥了他一眼!斑@什么?”
“自己看。”他又恢復原來的冷漠神情,淡淡道。
她依言打開紙張,低聲念道:“我親愛的繼承人:首先要恭喜你,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已經成為這個家族的統領者,并擁有隨之而來的一切利益與負擔……這什么東西?”
“看完!彼喍逃辛Φ氐。
“好啦好啦,”她忍不住埋怨地咕噥。“你真以為自己是黑社會老大,我是你底下的小嘍啰啊……”
他瞇起雙眸,不動聲色。
章敏看完了內容后,拾起頭來,亮晶晶的眼里盛滿茫然!斑@是什么?某一種暗語嗎?還是有人在跟你惡作劇?”
“裝得很像!彼p哼,“可是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她真想一拳從他堅硬如水泥的腦袋敲下去!澳懵牪欢形膯幔课艺f了幾百次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過去兩個月來!”路唯東眼神鷙猛,方向盤陡然右轉緊急?吭诼愤,他轉過頭瞪著她,咬牙切齒的開口,“我經歷了該死的非人的生活,還來不及睡上三十分鐘就被迫拿著護照和皮夾跳上第一班飛往臺北的班機……我渾身臭汗頭痛欲裂,天殺的你最好不要再跟我玩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