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日相遇不相識。
他日相遇……
深邃的黑眸暗藏著百般迂回且激動的情緒,凝視著窗下的市井光景。
一如往常,小老百姓日出而作,街道兩旁盡是擺攤做生意的小販,喧嘩聲四起,行人時而駐足在其中一攤前挑選貨物,時而與小販討價還價,形成熱鬧非凡的景致。
眾聲喧嘩間,有個簡簡單單的攤子吸引住他的注意力。
那攤子小小的,一個小姑娘席地而坐,面前擺了幾只小小簍子,里頭放著各式各樣的藥草。
那小姑娘顯然不是個好老板,小腦袋瓜一直怯生生的低垂著,像是在數地面爬過幾只螞蟻,好不容易有人好奇的停下腳步想同她買東西,可是交談個兩句,卻又什么都不買的匆匆離去。
小姑娘溫吞的抬起小臉,嫩容上流露出茫然。
他有如遭到天打雷劈。
是她!是那個七年前與春大夫一起救自己一命的小小少女瑞兒……她是叫做這個名字沒錯吧?一定是瑞兒沒錯。
盡管金鴻烈努力收斂著激動的情緒,但些微的動容神情仍讓同桌對座的友人瞧出了端倪。
“怎么了嗎?王爺。”一身淡青衣冠,斯文俊美的公子好奇的隨著金鴻烈的目光,從酒樓二樓的窗口往下睇望。“王爺可是在瞧那個可愛粉嫩的小姑娘?”原來他喜歡這款的。
“你倒好興致,調侃本王爺。”金鴻烈迅速回頭坐正,決意要將方才目睹的一幕忘到天邊去。
不是他絕情,是春大夫當年把話就講得很明白,希望能和自己劃清界線,橋路不相歸,自此再無關系。
七年前,他還不相信春大夫會做得如此絕情,但是當他日后派人前往那座山里尋訪那片林子、那棟小屋時,卻已了無人煙,顯然已有一段日子沒人居住。
他這才明白春大夫是認真的,本來有想過要派人查訪這對師徒的下落,但是轉念一想,又放棄了這個念頭。
罷了,既然春大夫都以行動將意念表達得這么清楚,他又何必再自討沒趣?
就這樣,七年歲月轉眼流逝,他倒始料未及會在這種情況下再見到瑞兒。
既然瑞兒都在這里,那么春大夫呢?
金鴻烈實在按捺不住,臉龐明明是面向桌子對面的美公子,眼角余光卻不由自主的瞄向窗外。
“搞什么?”低斥聲忽然響起。
美公子驚詫的眨眼,金鴻烈已經離開座位,疾奔下樓。
今天的生意很不好。
這么說也不太對,瑞兒悄悄的嘆口氣,在心中自行修正,應該說她的生意一直都不好,從來沒有起色過。
奇也怪哉,為什么她看別的小販賣肉賣菜、賣布賣鞋,就像吃飯喝水那么簡單,可是她賣藥草卻賣得那么困難又沮喪?
而且這一小簍、一小簍的藥草可都彌足珍貴,都是她親自鑒定、親手采摘的上好藥草,怎么沒人肯買呢?
不,這么說也不對,不是沒人肯買,而是……
“小姑娘,你這菜怎么賣?”一名中年婦人駐足在她的攤子前,好奇的彎腰俯視那一只只小小的黨子。
這不是菜啦!瑞兒默默反駁,卻只敢小小聲的回應,“一把五十兩銀!
“什么?”中年婦人瞠大雙眼,“小姑娘,你在說笑吧?”
瑞兒搖搖頭,又重復了一次,“一把五十兩銀。”
中年婦人馬上站直身子,搖搖頭,邊離去邊咕嚷,“一把菜葉賣五十兩銀?又不是黃金打造的……”
這不是菜啦!瑞兒再次在心中反駁,是藥草,藥草、藥草、藥草啦!
她沮喪又沉默的模樣,教她右手邊賣饅頭的大娘不得不同情她,“小姑娘,我瞧你一連擺了三天的攤子,怎么都只有你一個人來顧攤子?你家大人呢?”
“我……我就是大人……”瑞兒一遇有人攀談,害羞又不安,只想躲起來,愈說愈小聲。
“你就是大人?”左手邊賣豆腐腦的大叔也說話了,“你才幾歲就大人了?可別瞎說。⌒『⑷舨贿m合出來做生意,就該要你家大人出面!
“我……我今年十七歲,真的是大人了……”
可惜她的音量太小,沒人能聽得清楚。
這時,不遠處起了一陣騷動聲,而且那陣騷動聲還熟悉得讓整條街上的商家攤販一齊變了臉色。
“快跑!那兩個虎霸子來了!比巳藸幭嗫诙鄠,將這樁警告的訊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開。
眨眼間,攤子收的收、撒的撤,腿長一點的人拔腿就跑,腿短一點的人就地找遮蔽處藏身,所有的人全都散得一干二凈。
“啊?”才剛在這條街上擺三天攤子的瑞兒是唯一的例外,不知所措的僵在原地。
這真是令人嘆為觀止的奇景,而造就出這幕奇景的便是一邊抖腿、一邊搖頭晃腦的走過來的周家兄弟。
一言以蔽之,惡棍、流氓、小混混,更多難聽的稱呼都有人在周家兄弟背后罵過,但最傳神的稱呼莫過于“虎霸子”,正好也合乎他們周大虎、周小虎的本名。
周家這兩個虎霸子能夠橫行于這一帶街道市井間也不是沒道理的,他們都生得人高馬大,肌肉壯碩得不象話,光是外表就教人不敢招惹,更不用說兩人粗僻似的大拳頭,能把人揍得骨頭略略亂響,不死也去半條命。
再加上周家老爹及叔叔伯伯也是地痞流氓,周家儼然成為地方霸主,連地方官府也頭疼不已。
“喂,你們跑什么跑?!”大刺刺的走著,周大虎隨手揪住一名跑得慢的倒霉鬼,不爽的朝他的臉上揍了一拳。
一旁的周小虎看得哈哈大笑,心情大好,隨腳踢散小販來不及收拾的貨物。
“看見我們虎霸子大爺來了,還不快出來迎接,順便繳這旬該繳的旬錢?”
旬錢就是每一旬十日一回,小販們盡管心不甘情不愿,不過還是會乖乖繳納的保護費用--這當然不是保護自己能風調雨順的過日子,而是拜托這兩個周家虎霸子別上門來給自己添麻煩、出亂子。
“是,周大爺,這是我這甸的旬錢……”有人不甘不愿,但仍乖乖的上前,向周家兄弟雙手奉上自己的辛苦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