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七夫人發現她再也找不到宋護衛,而鳳四娘領著六名丫鬟,說是要貼身服侍她時,七夫人就知道,她的好事被鳳四娘打壞了。
她氣憤地舉起手,一巴掌揮下!纲v婢——」
但徐熙擋住了她。他不想跟七夫人翻臉,所以把這件事交給鳳四娘處理,可這不代表他會袖手不管。
鳳四娘畢竟是丫鬟身分,七夫人若針對她,她會很麻煩。
「我的人不是隨便可以動的!顾幌蚴亲o短的性子。
「是嗎?」七夫人恨恨地抽回手。「那你想怎樣?你能怎樣?告訴徐凈然我偷漢子嗎?徐熙,你有什么資格在我面前猖狂?別忘了,論輩分,我還比你高一截!
徐熙只是笑,很冷、很陰沉,像暴風雪來臨的前夕。
「我當然記得你是我七嬸,可你想不想知道,宋護衛現在何處?」
「了不起你殺了他,可你別忘了,這個家里有一百二十個護衛!怪灰敢猓瑧{她的美貌,她可以勾引無數漢子,徐熙能奈她何?
「我沒殺宋護衛,我送他去了海之角。瞧,我是很仁慈的!沟讶怂腿ズV,卻是比死更為難。
七夫人的心抽了一下!感煳,你好狠。」
「多謝七嬸夸獎!顾骠嫘型甓Y,招過鳳四娘,準備離開聚義園。
鳳四娘吩咐六名丫鬟看妥七夫人后,便跟上了徐熙的腳步。
「七夫人,請!鼓橇鶄丫鬟把七夫人團團圍住。
鳳四娘選的人都很好,美麗、大方、楚楚可憐,沒人想得到,她們個個手下都不含糊。
所以當七夫人撒潑,要打那些丫鬟,卻發現自己被壓制得一根手指都動不了時,她暴怒了。
「徐熙,你敢這樣待我?」
「七嬸還是好好休息吧!只要你不起壞心思,我還可以保你一生富貴。」
「若我不肯呢?哼,了不起魚死網破,等凈然回來,我就告訴他宋護衛的事!」她豁出去了,與其守著一個殘廢的丈夫,她寧要絢爛的剎那。
「那么,下一個去海之角的人,就會是陳別駕!龟悇e駕是七夫人的親生爹爹。
「你敢?!」七夫人真正害怕了。如果徐熙憤怒、威脅她都好,這起碼表示,他心里有弱點,她可以乘機而攻,但他這么冷靜,她反而束手無策。
徐熙沒說話,只是微笑地走出去。
鳳四娘跟在他身后。不管他再寵信她,她都不會跟他并肩,她很懂自己的分寸。
七夫人怨怒的視線一路追著他們,直到他們兩人走出聚義園。
一只黑鳥從鳳四娘懷里鉆出來,尖聲叫道:「美人,好酒好菜給大爺送上!」它又去吃鳳四娘豆腐了。
鳳四娘偏頭,沒閃開,被它在唇上啄了一記。
「從今天起,你再也沒酒喝了!顾龔男〉酱鬀]養過寵物,第一次養就是只色鳥兼醉鳥。它每天清醒就占她便宜、然后偷酒喝,喝醉了,便窩在她懷里睡覺。難道寵物都是這樣的?
「沒天理,美人虐待鳥大俠,我要抗議、我要上訴、我要——」
徐熙截斷它的話!肝医o你十種酒,若你能分辨清楚,以后我每天都供應你十種酒喝。」因為今天的天氣很好、因為解決了麻煩事、因為黑鳥的插科打諢讓人放輕松,更因為鳳四娘在他身后笑得燦若朝陽,徐熙也起了玩樂的興致。
他緊繃的眉眼松了開來,帶著一種清風明月的開朗,分外可親。
「但你若分不清酒的品樣,從今以后,便不許你喝酒!顾φf。
「大少爺,它已經是一只醉鳥,再喝下去,就別指望它有清醒的時候了!锅P四娘不知道他怎會開這種玩笑,但看得出他現在心情很好,便也與他說起笑來。
「它醉著跟清醒時有分別嗎?一樣嘴賤、一樣沒用!顾p彈一下鳥頭。
黑鳥咚咚咚地從鳳四娘身上滾下去。
「唉呀!」她急忙去撈,嘴里是對這只鳥叨叨念念,但心里還頗愛這小家伙。
可她太緊張,險些滑倒,徐熙及時扶住她,順勢便將她的手撈進掌中握著。
這一刻,七夫人的眼睛亮了?磥硇煳跻膊皇呛翢o弱點,鳳四娘不正是他的弱點?
黑鳥搖頭晃腦地在鳳四娘的肩膀站穩。「小子,敢看不起你家鳥大俠,我分給你看,以后每天二十樣酒!
這家伙還懂得討價還價了。
「閉嘴。」鳳四娘瞪它一眼!改阍倜刻旌鹊米眭铬,就罰你睡茅房。」
「河東獅吼了、河東獅吼了……」黑鳥飛到徐熙肩頭!感∽,娶妻娶賢,你可要想清楚了,不要娶個美人回家,罰你每晚跪算盤——呀!」
「你再胡說!」鳳四娘伸手捉鳥,嬌顏紅似霞棲。
「哈哈哈——」徐熙仰頭大笑。
他并不在乎黑鳥的威脅,相反地,他把鳳四娘的手牽得更緊。
娶妻,他沒想過,但現下,有鳳四娘相陪的日子,他很滿意。
★★★
丹霞院里,鳳四娘伏在桌上小憩,手邊還疊了一堆帳。
黑鳥在旁邊,偷偷地拿翅膀沾墨汁,畫她的臉。
這鳥很小心眼,還在記恨數日前她說要禁它酒的事,逮著機會便整她。
徐熙本來是懷著一肚子氣回來的,但看到這可愛的一幕,滿心怒火煙消云散。
傍晚,徐凈然找他一起用晚膳,他挺開心,自從徐凈然娶妻后,便很少邀他相聚了。他以為徐凈然是想與他訴叔侄之誼,想不到徐凈然是要他娶妻。
徐凈然的理由很冠冕堂皇——他年紀到了,得為徐家傳宗接代。
但徐凈然要他娶的人卻令他火冒三丈——七夫人的遠房堂妹。哼,陳家的女人會是賢妻良母的料嗎?
不必問也知道,這件事是七夫人在作怪。七夫人想報復他對宋護衛的處置,一旦他娶了陳家女,一來,七夫人的勢力可以滲透進丹霞院,二來,離間他與鳳四娘的關系,第三,若這個陳家女也學七夫人爬墻,還能在他臉上大大地抹一層灰。
他不懼七夫人的手段,那女人再蹦跳,他也當耍猴的看,但她利用徐凈然逼迫他,卻真正讓他憤怒了。
那女人以為自己是誰?七嬸?抱歉,他只有一個七叔,連爺爺、奶奶、爹爹、娘親,他都只當是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何況一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他會讓她閉嘴的,但徐凈然說娶妻是言之有理,可他無法想像丹霞院中迎入一個女主人。
美麗的,他嫌不夠聰明,聰明的,可能不貼心,貼心的,怕是少了幾分溫柔……最終,他的視線落到鳳四娘身上。
他走到桌前,捉起黑鳥!感〖一,玩得很快樂嗎?」
黑鳥的嘴被他捏著,發不出聲音。
他看著鳳四娘黑了半邊的臉,襯著另一半雪白,忍不住笑。「你也有這樣可愛的時候!顾灰娺^她強勢、軟弱、機靈百變,卻不知她會糊涂到被一只鳥捉弄。
他腦海里浮現一個畫面——她穿著大紅嫁裳,坐在床前,妖魅無雙的臉蛋,對他露出害羞可人的笑容。
他心里很輕松,竟有幾分期待那樣的畫面。
是因為喜歡嗎?他對她沒有太激烈的情感,但他確實享受跟她在一起的時光。
打小,除了七叔之外,她是唯一能走進他生命、他也愿意讓她理解的女人。
他外表溫和,本性其實孤僻,大概因為他小時候見過太多爭名奪利、斗爭陷害的黑暗,教他討厭人,他有很多合作伙伴和手下,但他沒有朋友,親人就一個徐凈然,后來又多了一個左右手——鳳四娘。
他也沒興趣多與人結交,那些交際應酬讓人厭煩,但他會惦著她的喜怒哀樂、想保護她,不受人欺負。
所以,他理性地分析,若能娶她,該是個不錯的結局。
偏偏,它很難實現。律法規定,平民跟賤籍者不能成親。
他很強,可他依然無法跟整個國家律法對抗。
低低的嘆息逸出,鳳四娘被驚醒了。
「大少爺!顾鹕恚卸Y如儀。
即便剛睡醒,她的眼睛仍然清澈,像兩潭碧湖,波光盈盈、灩瀲照人。
但就是她這副認真的表情,讓他更想笑。
他微低下頭,劍眉斜飛,凌厲的眼罩著薄霧,像煞秋天里,風姿決然的清菊。
她被笑得糊涂,但看他歡顏,卻愿意沉醉得更糊涂。
他舉袖,拭向她臉上的墨跡。她看到那抹黑,臉色更黑了。
「我……」她本想問誰整她,卻見他手上那只黑鳥,半邊翅膀有未干的墨汁,不必問了,兇手在那兒!缸尨笊贍斠娦α!顾莺莸芍B。
他把兇手送給她。「隨你處置!
本以為她會將鳥懲罰一頓,她卻笑得像撿到了一百萬兩銀票。
「小家伙,你說我們的禁酒令再延幾天好呢?」
「嘎!」黑鳥尖叫!笡]天理!虐鳥啦、虐鳥啦……」
「那我不禁你酒,相反地,我送你酒喝,但是……」她笑容更加溫柔了!该刻煲话俳铮闳艉炔煌,我就把你泡鳥酒。」
黑鳥呆了,徐熙也怔了,好辦法,好惡毒,但他好欣賞。
「哈哈哈——」這一晚,徐熙的笑聲響遍丹霞院。
這一晚,向來顯得暮氣沉沉的丹霞院,再次光彩煥發。
★★★
一番云雨后,徐熙撫著鳳四娘光滑的背。他一直很喜歡她的肌膚,柔嫩軟綿,比最上等的絲綢還要舒服。
她像只慵懶的貓兒,窩在他懷里,感覺背后他的手滑動的頻率,一陣快、一陣慢。這代表他在想事情。
她安靜地等待著,不打擾他。
過了一盞茶時間,他低喟口氣。
她方開口!复笊贍斢行氖隆!
他唇角勾笑,心想,這輩子都找不到像她這樣理解他的人了。
「七叔要我娶妻!
「以大少爺的年紀,是該娶妻了!顾灰詾樗惠呑泳椭挥兴粋女人,她畢竟只是一個通房丫鬟。
但她知道,只要她努力,就可以贏到他身邊一個永遠不被取代的位置。那不是妻子,是他的床伴、助手兼知音。
就算他娶了妻,她也不會被拋棄。
「我還不到三十!怪辽,徐凈然是年過三旬才迎進七夫人,他比徐凈然娶妻時年輕多了。
「但大少爺是長房長孫,很多人都指望你開枝散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