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沒有一絲女子的矜持和端莊得體,這么不檢點也是出身不好的緣故,一個賤籍的女人哪配得上安國公府的五爺,還不如早早下堂求去,免得貽笑大方。」說人人到,說鬼鬼到。
一聽到充滿尖酸刻落的嫉妒聲音,不用想也知道主人是誰,除了不再受丈夫寵愛的江宛如,不做他人想。
或者該說她從未被寵愛過。
當年解冰庭已有兩名伺候的通房丫頭,為了娶她,而將兩人送走,然而打小到大的情分無法取代,不到半年又將兩人接了回來,其中一人還懷了孩子,被抬為姨娘。
而后江宛如懷孕,兩人分房一年,這段期間她身邊的丫鬟爬上她丈夫的床,和她相差三個月生下一名庶子。
若說丈夫風流倒也不是,他在房事上小有節制,一個月也就那么幾次,再多他也力不從心,可是禁不起女人多呀,一個接一個,輪到她時也就初一、十五,想要多點溫存比登天還難。
兩夫妻的相處方式是相敬如賓,解冰庭個性木訥,不會說些討女人歡心的甜言蜜語,江宛如太拘謹,沒人教過她房里的事,兩人磨磨蹭蹭地成了夫妻,感情自然好不到哪去。
因此心中有了遺憾的,她難免妒恨其它過得比她好的女人,尤其是受男人寵愛的女人,在她眼里更像一根刺,非拔不可,否則她就如同螞蟻撓心般難受,夜不成眠。
眼前的周靜秋便成了她嫉妒的對象,一個沒家世、沒靠山、沒有過人容貌的賤籍女子,憑什么攀上玉容俊俏的解五爺,還得到他全心的疼寵,如花一般的綻放在她面前。
因此她才為心機深沉的大夫人所挑動,拿她當劍使,毫不猶豫的拋下丈夫和孩子,一心一意要拆散情意正濃的新婚夫妻,不惜利用公主的迷戀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貽笑太方的人是你吧!我們夫妻倆關起門來濃情密意,你一聲通報也沒有的闖了進來,這是尚書府的教養嗎?」解冰云毫不留情的斥責,句句直戳入窩。
春芽、綠枝一個搓著膝蓋,一個揉著手臂,顯然被大力推倒而受了傷,兩人站在垂花門后不敢動,嚴守大人的吩咐,未經傳召不得入內。
她們也算盡到丫鬟的本分,只是力不敵人,解二夫人身后的奴婢、婆子個個腰大腰粗,公主的侍女也是有武功底子的,一群人如野牛過河的往前沖,兩個年幼身薄的丫鬟哪擋得住,被撞得七葷八素。
「大白天的關什么門,還不是做些見不得人的事,五弟還年輕,不懂得某些女人的手段,她們就像妖精一般勾著你,讓你魂不守舍的順著她,任她恣意妄為的榨干你,直到你壞了身子!菇鹑缪奂t的看著那只仍橫在女人脖上的手臂,心想她若是那女人該有多好。
她看丈夫沒感情,丈夫看她淡無味,兩人還能做十幾年夫妻,想想也不容易,都在互相容忍。
「二嫂是說二哥嗎?五房里就數你們二房的女人最多,二嫂還是先管好自己的院子吧,烏煙瘴氣的,也好意思說別人的不是,你的臉可真大!菇獗瓢抵S她不要臉,面子、里子丟在地上踩。
江宛如忍著氣,揪起手中繡著芍藥的帕子!付┦菫槟愫茫悴灰盐业暮眯漠旙H肝肺,那種出身的女人對你的仕途有何幫助?你一時迷了心竅也要迷途知返,別一錯再錯!
「男人若要靠女人才能出頭,根本是廢物,還不如去死!顾需要靠裙帶關系往上嗎?簡直是笑話。
江宛如羞惱得紅了臉,強辯道:「你怎么能說這樣的話,魚幫水,水幫魚,夫妻是一體的,共進退……」
「你又幫了二哥什么?幫他納妾,還是養庶子?你要真看重夫妻關系,今日就不會在這里,在你心中,某些東西比我二哥還重要!共灰哉煞驗橹,又怎會得到丈夫的看重?
江宛如很清楚,她最看重的就是銀子,沒有銀子她什么也不是,丈夫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她只好自己去要。「不要老提我和你二哥,我說的是你,我們的情況和你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你不厭其煩的一再重復相同的話,我才要問你是何居心,我們夫妻礙著你什么,非要緊迫盯人讓我們心生嫌隙!菇獗葡崎_遮掩的窗紙,開門見山的質問。
「我……我哪有什么居心,只是不忍心看你被女人耍得團團轉,你們私自成婚并未知會府里,沒開祠堂拜過祖先,你們就不算是夫妻!菇鹑缪凵耖W爍,心虛地不敢直視他彷佛能看透別人的深瞳。
解冰云勾唇冷笑!笡]知會,你又是如何知情,甚至不辭辛勞的遠從京城來到萊陽,我送帖子給你了嗎?」
「我聽說的……」江宛如的語氣顯得無力,在立場上站不住腳,身為二嫂本來就不該插手管別房的事,大嫂是這么跟她說的——趁五房媳婦還未成氣候前先除掉她,否則以婆婆對五弟的喜歡,他一成親她一定喜得什么都給他,你、我居長卻只能撿他不要的,你甘心嗎?
她不甘心,所以來了。
「聽誰說的?」解冰云咄咄逼人。
「聽、聽……」回答不出來的江宛如惱羞成怒,臉一沉的看向他懷中的女人。
「我要和她說話,你走開,這是我們女人之間的私密,你身為男人,聽不得……」
「連她的人我都睡了,還有什么聽不得……」腰肉一陣疼,解冰云轉頭看向往回縮的素白小手,倏地一把捉住,換個方式說道:「我是說我和夫人不分彼此,她能聽的我也聽得!拐婧,最毒婦人心,這一擰能擰下他半塊肉來。
疼吶!
「她是啞巴嗎?不能自己開口要你代傳,五弟,聽二嫂的勸,這女人不適合你,趕緊休離了,省得丟我們安國公府的臉!惯@是怎么回事,都站在一起分不開了是不是?
看著兩人始終相依偎的身影,還當著她的面十指緊扣,心里很不是滋味的江宛如一口酸往喉頭竄,如果她的丈夫也這樣在意她,她又何必和妯娌爭這爭那的,有男人出頭就成了。
「這女人、那女人的喊,她有名字,姓周,名靜秋,二嫂可以喊她弟媳,或是五夫人。」起碼要給他妻子一個合宜的稱謂。
江宛如嗤之以鼻,眼中的鄙夷顯而易見!杆不配和我平起平坐,我還把她當個人看,已經是她的榮幸。」原來她不是人呀!周靜秋在心里暗笑,這位二嫂蠢到教人嘆息,對身邊這個男人完全不了解,看似凡事不在乎的他其實很護短,對他在意的人或事,誰觸了逆鱗,他的反擊會很可怕。
果不其然——「不配?」解冰云眼中的冷霜足以凍原!讣热荒悴幌肱c她平起平坐,那就收拾你的東西滾出去,在這里,她才是主人,而你,不過是仰她鼻息的客人!
「你……你敢趕我走?!」他居然貶低她,還擺臉色給她看?!
「看清楚這兒是萊陽縣,不是安國公府,更非尚書府,你非本官家眷,憑什么住在官舍里?」給她留三分面子她硬是不要,若非看在她是解家媳婦的分上,這等潑婦早該打入大牢。
「你、你……」她是他二嫂,為什么不是家眷?
「你是要自己走,還是我讓人把你丟出去?」其實江宛如等人剛到萊陽的第一日,解冰云本想拒絕她們入內,隨便找個客棧安置了,隔日再派人原車返回,可是他剛成親,自家嫂子來,他若還冷眼相待,這教萊陽百姓如何看待?
男人不管內院的事,旁人不會說一句知縣大人的不是,只會怪罪夫人與兄嫂處不來,嫁了人還不會做人,把小家子氣作風帶出來,容不下遠道而來的嫂子,太不應該了。
解冰云是為了周靜秋,才會容忍胡攪蠻纏的江宛如,不讓她弄臭了妻子好不容易豎立的好名聲。
「不……不要吵,解五哥,你若是讓二嫂走了,誰陪我留下來?」眠眶噙著淚的宣宜公主聲如蚊蚋,她美目如玉石,熠熠發光,閃著小乳鹿般的純真,楚楚可憐。
但解冰云可不會被她天真無邪的樣子給騙了,皇家之中沒有無害的人,即使臉上掛著笑靨,該出手的時候還是會出手,狠狠地給人致命一刀。
「對,還有公主,我不能丟下她一人。」像捉到浮木一般,底氣又足了的江宛如鼻孔往上仰。
解冰云面不改色的道:「她走你也走,要么一起回京,否則臣替你安排下榻的驛館!剐斯饕慌刹唤獾膿e頭!肝也换鼐,京里沒有解五哥,住驛館我會怕,解五哥陪我!顾齼裳坶W亮亮,好像孩子般無憂,期待解冰云會選擇后者,她有人陪著就不怕了。
「臣有自己的官舍,公主自便。」他做了送客的手勢,要兩人識相點,不要自找難堪。
宣宜公主眨了眨眼,笑得好無邪,豆大的淚珠卻順頰而流!附馕甯缬憛捫藛幔啃撕苈犜,不吵!
「沒事哭什么哭,不知情的人還以為臣欺負公主!挂豢吹剿难蹨I,解冰云就煩躁,口氣很不耐煩。
本來眼淚就多如春雨的宣宜公主聽到他的喝斥,哭得更兇了。「我忍不住嘛,你本來就負人!辜词箍拗,她口齒依然清晰。
公主哭得很美,梨花帶雨,兩道令人心疼的清淚由眼圈兒冒出,再順著玉頰往下滑,恰到好處的凄楚,令人不舍的神態,鼻子一抽一抽的,好像受了委屈,誰能忍住不憐惜幾分。
這沒幾年的功力是練不出來的,她會哭,懂得哭,知道怎么哭才動人,已十七歲的宣宜公主是個中好手,宮中無人能出其右,連皇上見了都多了幾分寵愛,連帶她母親淑妃也跟著受寵。
「臣欺負你什么?」自個兒愛哭還要牽扯旁人。
「你讓我住驛館!剐斯髀曇魦赊W的指控。
「公主本來就該住驛館,你私自離京,皇上知曉嗎?」以為能以此當把柄拿揑他嗎?她還是太嫩了。
一提到皇上,宣宜公主的雙肩僵硬了一下!父富嗜绽砣f機,宣宜不好拿這種小事煩他。」太后在城外的行宮靜養,晚經、坐禪、聽和尚講道,她向皇后說了要去陪太后,皇后念及她的孝心,允其出宮。
行宮是去了,但只待了一天便匆匆離去,而后與解二夫人會合,兩人同行上了馬車,直奔萊陽而來。
「的確是小事,臣上書一封傳給皇上,告知公主身在萊陽,相信公主不會介懷臣的用心。」皇宮丟失了一名公主不要緊?她真當她能瞞天過海,還是認為別人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看在她純真可人的模樣而替她隱瞞?
想必她在宮中常用到這一招,自認萬無一失。
「不,不行,不能告訴父皇……」宣宜公主忽地心急,微變了臉色。「我是說,何必讓父皇擔心,有解五哥保護我,我的安全無虞,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真的!顾瑴I微笑,嬌羞揚唇,含情脈脈地瞅著他。
「臣事務系忙,怕無暇分身保護公主,趙三、錢四!姑嫔涿C的解冰云朝暗處一喚!甘牵瑢傧略。」兩名穿著勁裝的黑農男子倏地現身,單膝落地。
「從今日起,你們就待在公主身邊,寸步不離,直到她離開萊陽縣為止。」解冰云特意強調「寸步不離」四個字。
「是!
「解五哥你……你這是監視我?!」宣宜公主的唇瓣輕輕一顫,不知是氣的還是驚訝。
「公主言重了,這是保護,不管你到哪里,他們倆就跟到哪兒,以生命護你的安危!顾盟脑挻蛩哪,她要有人陪就有人陪,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有他這般盡心的父母官嗎?
「我不要他們,只要你!」宣宜公主任性的都起嘴囁道。
「那么公主就請皇上下旨,容許臣萬事不理,置百姓生計于不顧,全程陪伴皇家鳳女!鼓阒皇枪鞫眩耍什么小性子,皇子來了他都不見得樂意招待。
「你、你……」宣宜公主眼淚掛在眼眶,要掉不掉的,一抹怒意一閃而過。
「姊姊,解五哥好兇!规㈡?她在喊誰呀?
心中咯噔一聲的周靜秋四下張望,想找出公主口中的姊姊是何許人也,但她看來看去只看見公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和她很熟似的沖著她直笑,笑得她渾身長了刺一般。
難受呀!
「姊姊,男人都太壞了,我們不要理他好不好?」宣宜公主要去拉周靜秋的手,將她拉離解冰云身邊,但周靜秋卻像有刺猬要扎她一般,快速把手一縮。
撲了個空的宣宜公主縮回手,先是一怔,繼而臉色難看,向來干凈無垢的雙眸蒙上一層暗影。
「公主喊錯了,臣的夫人剛滿十五歲,比公主小兩歲,那一聲姊姊她不敢應!箍吹焦黝^一回裝不出天真,目色郁郁,解冰云心頭大鼓直敲,爽快!
「是……是嗎?原來是妹妹,你看起來比本宮老成多了。」宣宜公主自稱本宮以彭顯身分,嘴皮上硬是不饒人。
「公主錦衣玉食,不知民間疾苦,自是稚秀幼嫩,宛如孩童,妾身家境尚可,自幼操勞家計,因此比公主曉事早,知事理,懂得夫妻人倫。」周靜秋不卑不亢地回道。
她的意思是,公主稚氣如孩子,尚未長大,所以年幼得不像女子,而她少小早當家,心智成熟,比起公主的幼稚更像一名花信女子,故而知縣大人只要她而舍公主。
她這一擊打得向來自視甚高的宣宜公主心口發疼,卻只能生著悶氣,硬是吞下這口暗虧。
「呵,妹妹說的好些話本宮都聽不懂,不過沒關系,你跟本宮一起玩,離那些壞男人遠一點!怪灰阎莒o秋控制在手中,她就不信解冰云真能無動于衷。
「嗯,是該離壞男人遠一點,不然就是紅杏出墻了,夫君可會不高興的。」周靜秋看向解冰云,瞥見他眼底的贊許,她臉上的笑意更深。
解冰云早知周靜秋口才過人,沒想到竟是這般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