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被帶到一間位于山中的尼姑庵,庵廟后方有一片濃密的樹林,一小塊空地上辟出幾間精舍,聯外只有一條曲折的小徑,若不是熟門熟路的人,極難發現。
而蘇景銘之所以熟知此處,也是因緣際會,一個朋友喝醉了,非要拉著他來此尋歡作樂,他才發現此處竟是個秘而不宣的淫窟,那一個個艷若桃李的女妓竟都是在庵廟里清修的尼姑,偶爾也會有些因犯了錯被家族拋棄的千金閨秀,被迫為了生活下海,入了淫道。
蘇景銘表面上像是個斯文君子,其實撕開了教養,就是個衣冠禽獸,不時會與幾個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來此放縱一番。
「你一個成親的婦人來到這種地方,就算僥幸沒被人得手,名節也壞了,就是陸振雅容得下你,陸老太太還能認你這個兒媳嗎?」
蘇景銘坐在桌邊,慢條斯理地喝著茶,一面打量著雙手雙腳都被繩索綁著、正蜷縮在床角的女子,心中倍感快意。
任是這個朱月娘如何機靈狡獪,此時也不過猶如一只誤入陷阱的軟弱白兔,只能由著他搓圓弄扁,無處可逃!
「你想怎樣?」月娘一臉戒備。
蘇景銘淡淡地笑!肝曳讲挪皇钦f了嗎?我要你。」
「我既已入了陸家門,便是死,也是陸家的鬼,你死了這條心吧!」
「就怕你連想做陸家的鬼也沒機會!
月娘默不作聲,神情看似冷然,其實已是心亂如麻。
這蘇景銘真是個瘋子,得不到她,就想毀了她嗎?
她深吸一口氣,勉強保持鎮定!冈履锊贿^是個尋常婦人,不知對蘇大爺你能有何用處?」
蘇景銘瞥她一眼,似笑非笑。「聽說陸家今年上貢的明前龍井是你炒制出來的?」
月娘咬了咬牙!甘怯秩绾?」
「就憑你這能耐,于我蘇家便大有用處!
原來他要的,只是她炒茶的手藝嗎?就跟前世一樣,蘇家只想搾干她身上所有能利用的價值!
月娘冷笑。「蘇大爺也太小家子氣了吧?莫不是蘇家已到窮途末路,連幾個炒茶師傅都聘用不起?」
「你不必與我逞口舌之快,我看中你,自然還有其他原因。」
「愿聞其詳!
「首先,你是陸家的大奶奶,若入我蘇府,陸振雅心里絕對不好受。其二,自從得你為妻之后,陸振雅本來的霉運忽然反轉了,如今連身上的寒毒都解了,可見你的命格,確實能旺夫家。其三……」
蘇景銘忽地站起身來,搖著一把折扇,故作風度翩翩,接著用扇柄輕輕一挑月娘線條優美的下頷。
「你這等容貌,確實是國色天香,你的伶牙俐齒,我亦十分中意,就憑你的美貌多才,也算當得起做我蘇家主母……」
月娘聞言,惡心到不行,張嘴就朝蘇景銘吐了他一臉口水,他臉色乍變,急急掏出汗巾來擦臉,怒不可遏。
「朱月娘!你這是給臉不要臉!」
「不要臉的人是你吧!奪人妻子、暗中下毒,你蘇景銘莫非就只有這種能耐?卑鄙無恥!」
蘇景銘一愣,瞇了瞇眼,臉色越發陰沉。「原來你都知道了,是陸振雅告訴你的?」
「我夫君向來光明磊落,沒想到卻遇上你這種卑鄙小人,老天有眼,你遲早會有報應!」
「報應?」蘇景銘朗聲大笑,語氣滿是嘲諷。「我等著呢,就不知你說的這報應什么時候才來?是下輩子呢?還是下下輩子?」
月娘用力掐握掌心,恨得雙眸泛紅。他說得不錯,老天爺的報應有時候真的來得太遲了,至少她上輩子就沒等到那一天……
「我從不信因果循環那一套,我只信我自己,我蘇景銘想要的,必會得到,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占去!」
一字一句,猶如最尖銳的利刃,剜割著月娘,她打了個冷顫,驀地想起自己向陸振雅傾訴前世種種時,他曾語重心長地對她分析——
「你說你與你娘能在蘇家茍活,是因為蘇景銘看中你炒茶的手藝,那你有沒有想過,當你年滿二十五,蘇家無論如何得將你嫁出去時,蘇景銘會如何做?以他的心性,不可能將一個尚有利用價值的寶貝拱手讓人……」
是啊,蘇景銘會如何做?她忽然很想親口問問他。
月娘瞪著眼前這氣勢囂張的男人,努力壓抑著激憤的情緒,故作慌亂。「蘇大爺這話,教人聽了……害怕!
「你真的怕了?」蘇景銘挑了挑眉,語氣不無得意。
「月娘有一事相問,如果今日擁有我的本是蘇家,比如我是蘇家的女兒,但有一天,蘇家必須將我嫁出去……」
「不可能!」蘇景銘斬釘截鐵!改氵@雙手既然能炒出極品的貢茶,我怎么可能將你嫁出去,讓別家來與我蘇家競爭茶葉的生意?」
「那蘇大爺會如何做?」
他笑了笑,彷佛故意要嚇破她的膽似的,一字一句說得格外緩慢,咬字清晰!冈谑ツ阒,我會先毀了你!
「你的意思是……會廢了我這雙手?」
「單單廢了你的手可不行,你還有一身技藝能傳給別人呢!
「所以你會……把我整個人都廢了?」
「你說呢?」
月娘心如擂鼓,幾乎透不過氣來。
真的是他!是這男人導演那場火災,廢她的雙手,甚至連她被趕離蘇家后,還要派兩個乞丐來奪她的清白與性命!
是他害了她,害了她可憐的親娘……
「是不是很怕?」見她臉色蒼白,他更得意了,索性丟開扇子,用手捏著她下巴!改蔷透宋胰绾危磕愀宋,我自然就會護著你、疼著你,保你錦衣玉食,不受旁人欺負!
她斂下眸,掩飾滿腔恨意。「你讓我想一想。」
蘇景銘一愣。
「蘇大爺若是真心看重我,至少得等我心甘情愿啊!顾毬暭殮獾,故作撒嬌地放軟了嗓音!鸽y道你連這點耐性都沒有嗎?」
「耐性我自然是有的,只是我蘇景銘可沒傻到中你的緩兵之計,你是不是以為只要能拖延時間,就能等到陸振雅來救你?別妄想了!任憑那廝有再大的能耐,除非他能把這整座山都翻了,否則別想找到你的下落!」
月娘聞言心一沉,全身發涼。
蘇景銘目光炯炯地盯著她,見她低眉斂眸,做出一副溫順的模樣,卻還是忍不住身子輕顫,心頭驀地就涌起某種豪氣干云的快感——她是陸振雅的女人又如何?落入他手里,還能由她翻出他掌心去?
他能控制一個潘若蘭,就能控制第二個!
蘇景銘肆意冷笑!甘且姨K景銘享福呢,還是要以殘花敗柳之身被逐出陸家,不得好死,我給你兩個時辰的時間,你最好想清楚!」
。
因市集人潮混亂,待陸振雅與宋青找到陸家的馬騎上時,那輛馬車已然走遠了,兩人順著車輪壓出的痕跡一路追尋,來到一座山腳下。
山里除了幾家獵戶,還有一座寺廟、一間尼姑庵,兩人分頭一一問遍,仍然打聽不到月娘的下落。
陸振雅神情凝重,心海翻騰,一股躁動的憤怒席卷他全身,幾乎要將他整個人燙出一個窟窿來,但他只是緊咬牙關,強自忍著。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于此時此刻失去冷靜,月娘還等著他去救她……
宋青見他臉色不對,心里也焦急,卻還是勉力相勸!复鬆斍心^于憂心,夏染帶了小少爺回府,立刻就會召集一批人手過來,一定很快就能找到大奶奶的!
陸振雅斂眸,暗自調勻呼吸,極力壓抑紛亂的情緒。「這般無頭蒼蠅似的亂尋一通,也不是辦法!
「還是我們通報官府,請官府派人來把這座山封了?」
「就憑我們一句話,官府不可能如此大動干戈的,且月娘被擄的消息一旦透露出去,她的名聲也就難以保住了!
宋青聞言一凜,暗罵自己糊涂,這世間對女子的名節素來最是看重的,大奶奶被賊人擄去,即便什么事都沒發生,也是落人口實。
「是屬下想差了。」宋青懊惱。「那該如何是好?」
陸振雅倏地睜眸,眼神如電,凌厲逼人!溉フ姨K景銘!
「找蘇家大爺?」宋青愕然。
「一般的盜賊不會那樣當街擄人,這分明是針對我的公然挑釁。」陸振雅神色冷冽。
「只怕這事十有八九,與蘇景銘脫不了關系。」
「可是大爺,若果真是那蘇景銘擄走了大奶奶,此刻又到哪里尋他去?說不定他眼下就躲在這座山里?」
「如果他就在此處,那更好,我們想個辦法逼他自己走出來。」
逼他自己出來?宋青一愣。
陸振雅心念電轉,不過須臾,已有了主意,沉聲吩咐宋青幾句,宋青凜然領命,飛奔離去,陸振雅則轉身往另一個方向,亦是迅速行動布置起來。
滿屋煙霧彌漫,甜香繚繞。
蘇景銘倚在墻邊一張貴妃榻上,手拿一枝碧玉煙管,一口一口地吸著,一派悠然慵懶。
屋內還坐著另一個青年男子,同樣是錦衣玉袍,一身富貴作派,拿著煙管猛吸著,一面伸手逗著兩個伏在他膝邊的清秀女子,一個全身赤裸,只披了件若隱若現的淺紫色紗衣,另一個則是身穿灰色僧袍,衣襟半敞,酥胸微露,更是顯得撫媚撩人。
青年男子一下親親左邊這位的臉頰,一下揉揉右邊那位的胸乳,恣意享受著,轉頭見蘇景銘只是懶懶地吸著煙,對眼前明媚的春光宛如視而不見,忍不住揚嗓。
「我說蘇兄,這『阿芙蓉』雖好,也得有美人來陪襯,否則豈不少一味香艷?可惜了!」說著,一面推了推身穿僧袍的女子。「去!陪我蘇兄樂一樂!
女子嚶嚀一聲,盈盈起身,蓮步輕移間,那僧袍越發敞開,自然流露一股難以言喻的禁忌誘惑。
「蘇郎,讓阿櫻喂你喝一口酒!拱雅e起酒壺,用自己紅艷飽滿的朱唇啜了一口,接著俯下身來,扭著水蛇腰,緩緩貼上蘇景銘的唇哺喂著。
蘇景銘由她喂了一口,再要喂時,嫌棄地推開了她。
「不必了!」
阿櫻嬌嗔。「蘇郎可是不滿阿櫻的服侍?那換阿紫來可好?」
「你們都去服侍成熙吧!固K景銘語聲淡淡!缸屛乙粋人待著。」
阿櫻被掃了臉面,也不氣不惱,回到李成熙身邊,纏住他頸脖,嬌嬌埋怨著。「熙郎,你這位朋友好生不解風情!
「阿櫻委屈了,讓熙郎好好憐惜你,嗯?」李成熙伸手探進僧袍內,掐了一把那豐滿的玉乳,阿櫻笑得花枝亂顫。
阿紫卻是忍不住替好姊妹說話!赴焰㈡⑦@般風情萬種,那蘇郎還看不上,想必關在東屋的那女子必是美若天仙,非我姊妹倆能比擬!
說起那被囚禁在東屋的女子,李成熙亦是十分好奇,昨晚大伙兒在此處鬧了一夜,今日每個人都起晚了,紛紛四散離去,只有他懶得回去挨那個總是一臉道貌岸然老爹的罵,決定多盤桓幾日,不料蘇景銘竟會去而復返,還帶回一個美貌婦人。
對那婦人的身分,蘇景銘絕口不提,也不許任何人去打擾,倒教他格外心癢,恨不得去見上一見,逗弄一番。
「蘇兄看人的眼光必是高的,阿紫、阿櫻,你們想哄得他入迷,恐怕得再加把勁!
「阿紫只要熙郎憐惜就好,有熙郎疼愛,阿紫就滿足了!
「阿櫻也是!
兩個美人爭著對李成熙獻媚,他不免有幾分得意,正欲發話,屋外忽然傳來一陣匆促的楚音,接著有人敲門。
是誰?
屋內眾人一凜,同時往門口望去,只見來人一身勁裝,風塵仆仆,顯然是快馬趕來的。蘇景銘認出來人正是自家護衛,眉峰一撐!甘歉锍隽耸裁词聠?」
「大爺,您得回府一趟,潘娘子正跪在蘇府門前,鬧著要主母收留她母子倆。」
「你說什么!」蘇景銘頓時驚怒,拍案而起。
「潘娘子荊釵布裙,打扮得像服喪似的,跪在門前請罪,口口聲聲哭嚷著,說自己對不起蘇家,只顧著自己躲懶,一直讓大爺養在外頭,身為側室,卻沒能敬主母一杯茶,在主母面前盡心服侍……」
眼看李成熙與阿櫻、阿紫都投來看熱鬧的眼神,蘇景銘越發氣得面色鐵青。
該死的賤婦!她這是何用意?以為她這般鬧事,當眾落他臉面,就能逼得蘇家納她入門嗎?不知好歹!
「大爺,屬下趕來報信前,消息已經傳開了,府外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在看熱鬧,大奶奶卻還是堅持不肯開門,您得趕快拿個主意,免得這事越鬧越難看!
「備馬!我要立刻回府!」
「是!
護衛領命而去,蘇景銘匆匆收拾一番,欲離去前,忽然想到什么,朝李成熙陰沉地摺下警告。
「東屋那女人,誰都不準碰,等我回來!」
「『朋友妻,不可戲』,這道理小弟還是懂得的,蘇兄請盡管忙你的去!
李成熙送走蘇景銘,深深嗅了一口滿室阿芙蓉的甜香,越發神魂顛倒。
朋友妻,不可戲,但若不是朋友的妻呢?反正也是蘇景銘不知從哪兒劫掠來的女人,他去瞧上一眼,又有何妨!
李成熙整了整衣袖,嘴角扯開一抹邪肆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