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晴衣知道自己要留下來的消息,對于樊家村應該算是一件大事,可是沒想到樊家村的村人真的把這當成一件「大事」來看待。
老村長算是最冷靜的人了,可是即使如此,他仍在連連說了幾次好孩子后,一轉身,笑著笑著差點把自己走進溝里。
至于其它人忙著把老屋子推倒又建造,有的是幫忙打井,有的把家具給重新打新的,二十四節氣里頭幾個小的還特地下山一趟,買回了許多姑娘家可能會用到的東西,衣服首飾等等有用沒用的全都買了一堆,就怕她在村子里想要用卻沒東西用……
洛晴衣看著都忍不住笑了,不管以后如何,起碼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留下來的決定沒有錯。
相較于樊家村男人們的歡欣鼓舞,某個男人可就沒那么高興了……
楚嵂淅看著整天出出入入幾乎都在一群男人包圍之中的洛晴衣,他渾身上下寫滿了不高興,每天光咬牙看著那二十四節氣圍在她身邊噓寒問曖,他就覺得自己都要把牙給磨平了。
如果那套二十四節氣是無意的也就罷了,可是看著那群人偶爾丟過來的示威眼神,要讓他相信他們只是因為愛護這個許多年才得來的小妹妹,他是打死也不會信的。
「南風,你去把今天那套冬字輩的給我弄走!钩䦛啦[著眼看清楚今兒個陪在洛晴衣身邊的是哪一組人馬之后,馬上對身邊閑著沒事做的南風下了命令。
南風對于自家主子爺難得的吃癟不是沒有感覺,也挺同情的,畢竟一般人家只要有一個小舅子都覺得苦惱了,更別說王爺要是真的把洛姑娘給娶進門,那樂子就大了,二十四節氣,一個不漏,就是一天只來一個人搗亂,一個月都不夠他們輪上兩次。
只是心中同情,并不代表他要代替主子去受這等折磨啊,他想起那日看著這村里的漢子一個個走路都沒聲音的功夫,還有那幾個老的拿著斧頭一劈,一棵能當大梁的木頭就這么應聲而倒,他就覺得為難得不行。
倒不是說他一定打不過樊家村的村人,可問題是二十四節氣都是按照四季分班,一次至少有六個人守在洛晴衣身邊,這猛虎還難敵猴群呢,他一雙手也難以對抗這么多雙手腳。
只是為難歸為難,主子都發話了,他還能夠說不嗎?要是真敢不應,他還當什么貼身侍衛,回家賣地瓜算了。
雖說下了決心去做,但是南風也慶幸主子沒讓他對上春季那一組,要不然就算他再耐打,也沒法給主子拖延多少時間。
洛晴衣剛從茅廁里出來,才洗完手,還沒注意到門口少了人,就被人直接一摟,身子一騰空,一下子就竄出了好幾公尺。
她連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楚嵂淅,她下意識的摟住他的脖頸,不讓自己摔下去,一邊無奈的嘆道:「這游戲還要玩多久?你把他們給弄走一會兒,等一下不就得追上來了?」
你跑我追可以說是這些男人們最近最熱衷的游戲了,要說玩也不是不行,可是別總把她也扯進去!
「看你什么時候能夠跟我一起走,這個游戲大約就能停了!
楚嵂淅這些日子在這山上也不是白待的,不過一會兒就已經闖進山林里的一片草地,雖然已經入冬,這片草地卻因為靠在一汪天然的溫泉邊上,還是顯得青翠如春日,甚至還開滿了不知名的粉色小花,打眼一看,還以為是一張粉絨絨的毯子。
他讓她站到草地上,手依舊緊緊的牽著她的手,目光也緊鎖在她身上。
「有時候我真的搞不懂,你這樣的人,為什么老是這樣盯著我呢?」她看著自己被他緊握的手,想嘆氣又想問個明白。
她上輩子求而不可得,這輩子是不去求,這男人卻不斷的往她靠近,趕都趕不走。
現在的她不想也不能響應他的感情,但她還是想知道到底是自己的哪一點讓他放不開,如果可以的話,她改還不行嗎?
楚嵂淅難得看到她如此天真不解的模樣,笑著反問道:「我這樣的人又是哪樣的人?難不成我還比別人多了一只手還是多了一顆頭?」
洛晴衣抬起頭,定定地瞅著他,「你覺得我們是一樣的嗎?到底是騙我還是騙你自己呢?」
在開明的現代,都還有許多不平等,如今身處階級嚴謹的古代,縱使她知道自己不差,可是在這些高貴人的眼里,她不過就是家無長輩的孤女,家中唯一的藥鋪還讓她給處理了,就像對長樂郡主來說,她大約只比乞丐要高尚一點而已。
「你就是想得太多了,才會吃這么多飽還不長肉!钩䦛佬α诵,卻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她要的回答不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他看得出來。
洛晴衣也覺得自己矯情了,明明跟他沒有關系的問題,自己卻老是拿這個來刁難他。
這難不成也是一種恃寵而驕?
洛晴衣難得有些羞窘的轉過頭去,「我就是想太多,又怎么了?」
楚嵂淅笑著欣賞她難得的羞澀模樣,心中一動,將人從背后摟住,含笑在她耳邊輕喃,「你想多了也好,還是這樣羞澀的模樣都好,在我眼里,就挑不出不好的地方!
「花言巧語!顾み^頭,甩開他的懷抱往前走了幾步。
雖然她總會告訴自己,這只是他不想讓她繼續待在村子里才會說的甜言蜜語,可是每次聽到,不管是老氣俗套的,或是像這樣溫柔的,都讓她有些無法招架,心也不爭氣的急速跳著。
沒辦法,長得好看就是有這樣的優勢,從他嘴里說出來,如果不是特別的中二的話,聽起來總是讓人感覺格外的不同。
楚嵂淅難得見她這樣小女兒神態,微微一笑,又纏了上去,緊緊抓著她的手不肯放開,不知情的人見狀,只會覺得他們這對小情人在嬉鬧。
他的好心情完全不被一身素淡的玄色衣裳給壓制住,反而因為他的好容色,在溫泉蒸騰的霧氣中,更宛如出塵謫仙。
洛晴衣從來不覺得自己配不上什么人,即使是在長樂郡主面前,她明白了階級之分,卻從不曾自慚形移,把自己眨低到土泥之中。
可是看著眼前的他,她卻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矯情其來有自。
誰見到他這樣的人不會覺得自己長得太過「普通」了呢?
楚嵂淅看她頭一回這樣久久的望著自己,頭一回因為這副容貌而有些得意,他挑了挑眉,故意笑問道:「看爺看癡了?」
洛晴衣馬上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他果然還是不說話得好,一說話,就顯得剛剛自己一瞬間的情緒果然都是錯覺了。
「沒有,我只是看看你什么時候才能夠放棄。」她隨意編了個理由!覆患,等你放棄了我就成功了!顾廊皇且荒樀莫勅。
「你家里人都不催你成親嗎?我都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能夠解決這些事情,難道你能夠這樣沒有期限的等著我?再說了,你家應該是在京城,難道你能一輩子就待在西南不成?」
「你這是在關心我?」他把她拉進懷里,恨不得能把這個終于對他有些上心的小姑娘好好揉搓一番。
「好好說話!孤迩缫率箘艔乃蔫F臂中掙脫出來,發型都有些亂了,她瞪了他一眼,才背過身整理衣裳。
楚嵂淅忍著繼續對她動手動腳的沖動,解釋道:「我這回到西南,本來就是來安家的,要到西南的哪兒,也就是我一句話的事,至于成親……我這不是等著你嗎?只要你點頭,我馬上就準備成親的東西!
她真沒想到他居然是來西南定居的,可看他跟南風兩個人的行李比她的還簡單,她就覺得他的話可信度很低。「可你和南風兩個人就這么點行李?就算算上南風后來往城里去拿回來的行李,這也太少了!
「大男人的,不過就是幾套換洗衣服,準備那么多也沒用!顾首鞯坏牡。「男人不就是該簡樸點嗎?」
他會說這種話,只是為了迎合她的喜好,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才發現她當初的那些行李真的就是她全部的家當,而她過日子也相對的簡單,也就想著做出個樣子,讓她覺得自己不是那等浮夸的男人。
只是這話要是讓南風聽見了,肯定要在心里狠狠嘲諷他個幾句,不是準備那么多也沒用,是因為他要用的東西,讓王府的大管事弄了兩、三艘大船在后面走著,原本是等西南別宮處理好了,直接把東西搬進去,那些東西有許多都是他平素用慣的好東西,光憑他們兩個人根本就弄不來,所以才顯得他們兩個人現在一副輕車簡裝的樣子,畢竟他家爺的至理名言,能夠不委屈自個兒就不委屈。
洛晴衣雖然不怎么相信他的話,可是這些日子來,他在村子里跟著過著這種普通的日子,倒也沒有什么怨言或是不習慣的樣子。
「不過你們這樣的人,就算再簡樸也是……」她隨口回道,可是沒把話說完,又突然一頓。
因為她說到一半才突然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居然把楚嵂淅和常衍熹相提并論了,難道在她心里,他的地位已經跟曾經在她心中占了很大位置的常衍熹一模一樣了嗎?
她突然覺得有些惶惑,一直以來她對他不是只有一點點動心而已嗎?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一點點變得不只是一點點了?
洛晴衣的思緒頓時一團混亂,也因此沒有注意到站在身后的楚嵂淅臉色沉了下來,如果她有仔細看過,就會知道他絕對不是只有在她面前那樣笨拙傻氣的一面,以往在文武百官面前,他只要神色稍微一斂,眾人就會嚇得連氣都不敢坑一聲。
「你說的你們……你該不會把我跟長樂家的那個小崽子相提并論了吧?」
他一點也不覺得被她拿出來和另外一個男人做比較有什么值得高興的,因為這只代表她心中還一直記掛著那個和她有過婚約的小崽子。
即使那個人不信守承諾,明明知道自己身上有婚約,卻還是當作不知道,另娶他人,她卻依然記掛著他嗎?那么他現在在她的心里又占據了多大的位置?
「你怎么會知道?」她轉過身,對于他知道常衍熹的身分并不感到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他怎么能夠這么快知道這個消息?難不成當初在船上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調查她了?
「我想要知道的自然就能知道!顾f這話也并不算夸口,只是比起那些不需要在意的小事,他更介意的是她對那個小崽子的態度。
「你還沒回答我,你是不是還想著那個不守婚約的小崽子?就長樂那樣長年瞧不起人的性子,養出的兒子也不會是什么好貨,你千萬別想著他,那樣的人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可若是你對他沒了作用,或者是招了他的厭惡,下場只怕會相當凄慘!
他對常衍熹只是隱約有個印象而已,宮里每年過年的大宴,有不少人會刻意來找他攀談,像長樂這樣的皇室外嫁女,想要繼續跟宮里有所聯系,自然只能帶著自家兒女多在他面前露露臉,他雖然對這些人沒什么興趣,但是只要看過的人,他通常不會忘記,所以當查出來的數據送到他面前時,他馬上就能夠把上頭的人名和記憶里的面容給對上。
洛晴衣聽著他對常衍熹的評斷,不由得愣住了。
她想到的是,他可能連常衍熹的面都沒見過,就能了解對方的性子,而她那時候住在郡主府里那么久,還是直到被他推出去送死后才看明白這個人,她實在太傻了。
見她不說話,楚嵂淅以為她不相信自己,又更加不悅了,「怎么,不信爺的話?你就等著瞧吧,別看他前些日子剛成親,還硬扛著長樂郡主的不滿娶了自個心悅的女人,可是他這樣的人,說白了是心智不堅,說難聽些就是見異思遷,不過就是……」
「我沒說不信!孤迩缫碌男那楹軓碗s,他說的話不好聽,卻都是事實,偏偏事實往往最傷人。
「你……你信?」
「嗯!顾c點頭,「所以我自己找上門去把婚給退了!
「是你上門去退的婚?」
「嗯。」洛晴衣看他像只鸚鵡一樣不斷復述自己的話,索性一次把自己做的事情都給說了,「之前我就見過常衍熹,他明明知道我們有婚約,卻還是和白璽云有了牽扯,那時候奶奶又病重,我不想和這樣的人有所糾纏,干脆跟奶奶要了倌物,把這門親事給退了!
她沒說的是,其實兩老一開始根本就沒把這個婚約當一回事,齊大非偶這個道理兩個老人家還是看得很明白的,兩老雖然收著信物,但并不打算讓她知道。
如果不是她上輩子動了心,又偶然知道兩人是有婚約的,也不會拿了信物去搗亂他的婚禮,然后開始了糾纏的一輩子。
重生后,她尋了個機會把婚約給退了,從此與他再沒有關系,或許這才是他們應該走的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