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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絲(上) 第4章(2)
作者:綠痕
  “我有要事,可以請你們就此返莊,或是乖乖待在這兒等我回來嗎?”雖說他倆的周全,以她的能力,她的確是可以安全顧及,可她卻怎么也不想讓他們在她的私事上湊上一腳,或是因此而無端遭殃。  

  法王沒得商量地朝她搖搖指,“你要我倆在被大師兄修理完后,再聯同西岐,三個手牽著手返回鬼界嗎?”滕玉或許是治她很有一套,但那個已經掌控住她脾胃的西歧,現下可是站在他們這一方的。

  一天內即遭鬼輩威脅了一回又一回,偏偏她還不得反抗半分,這讓子問不禁沮喪地垂下頭直搖首。

  “你們就一定要這么不識相的來壞我的好事嗎?”跟跟跟,在莊里時,她上上下下的跑,他們也就奉命苦著臉四處追,結果都已出了莊,他們卻還緊黏在她的身后……這教她哪有時間去辦她心中的正事大業?  

  “你若跑了,我們會很難對大師兄交代!睆V目老老實實地看著她垂落在地的裙裾,儼然已經練就一身不用正面瞧她那張打扮得過于俗艷的異容,也能跟在她后頭的本事。

  她忿忿地指著雙腳上妨礙她活動的東西,并泄憤地起身一拳往一旁的大樹上留下一個深深的拳印。

  “都已被滕玉給銬上這玩意了,你說我還能怎么跑?”那個笑里藏刀又本性陰險的男人,為保能行萬年船,居然真把她當成了個人犯來看待,硬是在她腳上裝了那兩個玩意?

  已經很后悔乖乖奉命陪她一塊出來散散心的法王,在見識過她有多么深藏不露后,頭痛地撫著兩際。

  “這可就難說了……”就算她的兩腳皆套上了玄鐵所制的腳鏈,在鏈子的盡處還附上一條鏈著一百斤鐵球,可她居然當它們不存在般,拖著兩百斤的重量照樣走得健步如飛,害他和廣目有好幾次差點跟丟了她。

  試問,世上有哪個女人,可在腳上系上兩百斤重量的鐵球,哪怕是要跑要追要跳也全然不受影響?

  很不幸的,眼下,他家就有一尊,偏偏又沒人知道她究竟是打哪來的怪胎。自艾自憐過后,子問強迫自己放下那張一路上直在她腦海里打轉的壞心眼臉龐,屈指算了算后,她不禁有些意外,來者競比她預估中的速度來得快了點。

  她瞧了瞧后頭武藝與術法皆差上滕玉一大截的兩只鬼,面色忽地微變,邊看著遠處邊趕時間似地朝他們彈彈指。

  “我要找的客人就要到了,你倆若不想被波及,那就最好躲遠點!

  “什么客人?”他倆連忙振作起精神,防備地四下打量。

  “他。”一記凌厲且角度刁鉆的掌風,起先是靜靜蟄伏在遠處前頭頗為陰森的樹林里,下一刻即準確地來到了、子問的背后。子問不慌不忙地偏身閃過,在下一記掌風又擊過來時,她飛快地伸出兩掌,緊拉住廣目與法王的衣領,逼著他們倆同她一塊蹲下。

  自廣目上頭掃過的掌風,在那一記掌印深深印在一旁大樹樹身上時,也削去了廣目一綹頭發。

  “喂,三腳貓。”左右手各拉一個閃躲的子問,兩眼直視著前方,低壓了音量開口。

  “在!”在這種景況下,全然沒有意愿去強出頭的兩個男人,相當可恥地對她擺出了燦爛的笑臉。    

  “都閃到一邊去!蹦_下的兩顆球就已夠麻煩了,她才不慰再多添兩個專扯她后腿的。法王面有難色,“但……”  

  “回去時若是少了你們兩個,我怎么同滕玉交代?”她快言快語地說完,動作迅速地拖著他們往一旁的密林里躲。

  可就在這時,原本像是仍在遠處的來者,特殊的氣息已快速來到了子問的背后,等著這刻已經很久很久的子問,一逕地先藏好他倆,連轉過身去看清來者也嫌懶,僅是頭也不回地握住來者的一記重拳,而后手腕一揚五指一張,緊緊扣住來者手臂上的腕脈。  

  掌心下,偏低的體溫,令子問略皺了皺眉,當她轉過身子,仔細看清眼前這個被她一掌扣住哪兒也不能去的男子時,首先讓她牢牢記住的,不是別的,即是他那張面容可算是舉世無匹美男子的美貌,其次則是他方才的那一拳……令她來得快也去得快的驚艷,在她弄清情況之后,當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唉……”所有期待都被澆熄的她,失望不已地松開手,背過身子頹然地掩面長嘆,“又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為什么這世上的高手,外在與內在,落差的比例總是那么大?

  遭她所冷落的皇甫遲,微瞇著眼,悄悄地握緊了拳頭,動作飛快地朝剛巧站起身的她揮出拳頭,猛然受襲的子問,頭也不回地接下皇甫遲一點也不介意從人背后偷襲的一拳

  “我原以為,你會是個登樣的對手!焙苡憛拰κ譀]品更沒有德的她,打量似地看了他一會兒后.嘖嘖有聲地搖首,“沒想到,你的問題,遠遠比我所想像的來得大!彪m說,他的法力與武藝皆已在眾人之上,倘若再多修行點的話,依她看,應當會有更大的成就的,只是,壞就壞在他的性子。  

  使盡力氣,才將拳頭自她的五爪下搶回來后,二話不說地又掃了她一腿,且迅即一手握住腰際寶劍的劍柄欲拔劍出鞘,但就在這時,一只看來細瘦的玉手已將五指覆蓋在他的手上,硬生生地將劍給插回了劍鞘里。  

  順手架住他的另一只手后,動作遠比他來得快的子問,直望著他眼底憤火,而后忍不住淺淺輕嘆。

  “別把自個兒的自尊心看得太重,我沒屈辱到你什么。你難道沒聽過,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干嘛那般輸不起?

  他若真要怪,就只能怪他道行不濟武藝又不精。

  “是嗎?”下一刻,事前一聲招呼也沒打的皇甫遲,用力以額際敲向她的額際,在他倆因此而痛得要命之余,也不得不斷彼此。子問吃痛地撫著被撞紅的額際,“痛痛痛……”哪有人用這種手段的?卑鄙。

  “你是誰?”總覺得她很面生,也不曾在六界里見過她,愈想愈覺得古怪的皇甫遲忍不住問。她頻頻揉額,“真想問,那就先報上名來!

  “皇甫遲。”他愈想愈是覺得她先前芳容上的神情有古怪,“你知我是誰?”她淡瞥他一眼,別有所圖的目光上上下下打探了他好幾回。

  “不就是修羅道里那個最年幼的修羅?”幸好她事先算得準,也幸好滕玉肯配合的在今日放她出莊,要不然,不回她要想再遇到眼前的這尊,不知得再等上個幾百年。

  壓根就沒理會她在說什么的皇甫遲,一腳直踹向她那笑得亂詭異一把的臉龐,適時閃過的她,隨即回禮,以一記手刀砍向他的頸間,并且哀怨地道。

  “動作太慢!彪y不成……現下修羅道里所盛產的就是金玉其外?不會吧,這下她是要怎么玩?

  在皇甫遲咳得喘不過氣來時,蹲在他身旁,看他咳個半死,卻沒有半意施加援手的子問,失望至極地一手戳戳躺著不動的皇甫遲,幽遠的嘆息,飄散在徐徐的南風里。

  “你就一定要這么辜負我對你的期待嗎?”從前聽無冕說,修羅道之所以能在六界之外,還占上一名分,就是因修羅道里的六個修羅,若是團結一心,要打倒他們可說是難之又難,可,一旦他們六個只要缺了一個,或是落了單的話,那景況……就會變得滿好笑的。

  可惜的是,現下的她可笑不出來,因為,道行與武藝太強雖會令她煩惱,但太弱……那也不成啊。

  “期待?”好不容易才喘過氣的皇甫遲,先是往后躍一大步,防備性地與她拉開距離!霸趺矗阖澋氖秦斶是人?”

  對于話里總是藏著古怪的她,皇甫遲并未全然當真,只握勢隨口問問。  

  “嗯……”豈料她竟正經八百地撫著下頷思考,“事實上我是打算劫財亦劫色!

  “……”這女人到底是打哪蹦出來的?她懶洋洋地問:“自修羅道離家出走的小修羅,告訴我,你對這人間,有什么感想?”

  因那個小字,而感到刺耳不已的皇甫遲,迅雷不及掩耳地朝著她的心房出掌,可子問的動作仍舊是快了他一步,穩穩地接下了他偷襲的一掌?删褪且蚺c她對上了一掌,皇甫遲這才發現她的不對勁之處。  

  “你……你分明就受了很嚴重的傷……”若她不說,而他也未與她對上一掌的話,恐怕他也不會知曉.可,在這等景況下,她怎還能站著?    

  “是沒錯!彼荒樀臒o所謂,自顧自地拖著腳下的東西走至大樹下倚著樹身休息。

  這才看見自她裙擺底下露出來的兩顆鐵球的他,更是愕然地瞪著腳上銬了那兩個東西,竟跑得比他還快,也壓根就不受半點影響的她。一陣打從骨子里往上漫涌的寒意,令皇甫遲幾乎站不穩腳步,他咬牙地退至遠處,而后,額頭上的汗水一顆顆地往下掉……    

  壓根就沒曾對他正經過的子問,朝離她離得遠到一個不行的皇甫遲,先是勾勾指要他過來,但在他還是不肯合作之后,她笑了笑,下一刻,她已來到他的面前,一手捉住的手,身影一閃,已在轉眼間將他給拉至大樹底下,強迫他得陪她一塊休息。    

  “修羅者,大善亦大惡也。”靠在樹下短暫的歇了一會兒后,順過氣的她,朝他換上了”公事公辦的音調,“你對這座人間,懷抱著的心情,究竟是大善呢,抑或是大惡?”

  就是為了此事而離開須彌山的皇甫遲,錯愕地瞧她一眼,隨即拉開她的手,防備地走至她的面前,低首直視著似乎對他了如指掌的她。

  “看來,你還未作好決定!闭J真地瞧了他的眼眸半晌,她又慶又幸地拍著胸口。

  “為何你會知道這些?”他愣愣地看著她嘴角漾出的小小笑靨,原本胸臆里所升起的防備心態,正一點一滴地消退著,而就在他又見著了她腳下的東西,以及此刻她過于蒼白的面色時,頓時化為已滅的飛灰。

  就如她所言,他的確是還未作好他的決定。

  他一直都不懂,為何身為修羅,對于人間,就只能強迫性地選擇大惡或是大善,沒有灰色地帶,當然也不可能像凡間的人們一般,心中皆有善亦有惡。

  這等奇怪的規矩,都沒人覺得太武斷了嗎?還有,他的著惡,本就該由他自個兒決定,他人憑什么指使他什么?他才不要同其他的修羅一般,只會一味地對著命運彎下腰選擇屈服,而不是依循著自己的心愿.去選擇自己所愿意選擇的。

  “修羅道的修羅們,當他們此生頭一回睜開雙眼時,他們一生的命運,早就因他們骨子里的天性而注定好了!弊訂柭爜碛行┨撊醯穆曇,在他沉思的這當頭,悄悄地滑入他的思緒里!翱赡悴灰粯,你很特別,因為他人的命運,是在出生前就已注定好了的,而你,則是在你出生后,再由你來決定的!

  “你說什么?”

  調勻了氣息后,她緩緩張開眼,直直望進皇甫遲那雙仍是左右搖擺不定,不知該如何選擇的黑瞳里。

  她像個大姊姊般地拍呀拍著他的頭,“我說,你的命運,是由你自個兒來決定,而不是什么天性或是什么注定,換句話說,你擁有一個其他修羅所沒有的東西!

  “那是什么?”他頗為厭惡地隔開她的手,“術法?還是武藝?”雖說六位修羅中,就屬他的術法最高,可若論武藝,他也只能和大師兄無酒打個平手而已。

  “那叫自由!弊杂?這意見是,他可以離開須彌山,去做那些以往他只能放在心中.對誰也無法說出口的事了嗎?不知怎地,在他這么想時,無酒他們的臉龐,仿佛就蹲踞在他的面前,瞪大了雙眼仰首看著他……    

  她以指輕敲他還不太開竅的腦袋,“難不成,你想一輩子待在須彌山上,遭你的師兄們吆喝來去,當個名不副實,永遠也無法成才的修羅?”這年頭唯一還算得上正常的修羅,聽神界說,大概也只剩下眾修羅里這個年紀最幼,也最不合群的皇甫遲了。    

  “你以為你懂些什么?”他登時兩眼一瞇,隨即揚拳,一記重拳直襲向那張有若芙蓉的美麗面容。

  可早就摸清他個性的子問,只是慢條斯理地以一指頂住來拳,而后毫不客氣地起腳將他給踢飛至遠處。

  “我不都說過,動作太慢了嗎?”嘖,都得了一回教訓后竟還是學不乖?    

  “你……”掙扎站起的皇甫遲,才打算派用上他最高等的術法時,站在原地不動的子問先是大刺刺地朝他咧嘴一笑,而后,他的眼前隨即一花,速度快上他好幾倍的子問,在他下一刻睜眼看清身處何地時,已遭她一口氣從村郊拉進村中。

  拖著他一口氣往某家民房房頂上跳的子問,在一上去后,找到個好位子坐下來,不給選擇地拍拍她身旁的屋瓦。

  “坐這!币膊还芩覆辉敢猓焓謱⑺囊滦湟焕,逼他不得不親昵地肩并肩坐在一塊!拔蚁肽阋膊患敝,那不如就陪陪我!    

  沐浴在夕陽下的子問,一手直指著遠處山丘上,那一畦畦層疊有致的梯田,與收拾了農耕器具準備返家的人們,淡淡地問。  

  “哪,告訴我,你瞧見了什么?”

  他微皺著眉。還能瞧見什么?不過是一群凡人而已?

  “聽著!彼嘞码p手的顫動,刻意不讓人察覺這一點!皫装倌陙恚@座人間,就是因有太多的戰事而血染大地不知有多少回。好不容易,在新朝開展帝業后,這十幾年下來,百姓們才稍稍喘了口氣!    

  “這與我何關?”始終擺出一副愛理不理模樣的皇甫遲,并不怎么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懶得再與他玩迂回那套,子問想了想,索性就同他來個最直接的。

  “我想說的是,這人間還等著由你來決定!

  “由我?”總算有些明白的他,訕笑地問:“怎么,你該不會是要我選擇守護這座人間?”

  “嗯……”她皺眉想了想,半真半假地道:“事實上,就算是你繼承了其他修羅們所有的毛病,決心待人間之人極惡,或是你想將他們全都殺光,抑或是毀了整座人間,也無任何一界眾生能奈你何?,那是我所不能為之事,而我也老早就決定得尊重你的決定。”

  “……”這女人……話里的意思,究竟是想褒他還是想貶他?“……”杵在人家屋檐下當三腳貓的另兩只鬼,則是在相繼翻起白眼后,默默在、心中暗付……    

  他們家大師兄的眼光,與這女人的腦袋……恐怕,問題都已嚴重到一個可算是毀滅的程度。

  先不說子問的腦袋里裝了些什么,她的行事作風又是如何的讓人摸不著頭緒,更不要說她這具可以拖著兩百斤鐵球到處跑的身子,究竟是啥子造的,就來說說她那一身總是令鬼難以恭維的打扮就好。

  整個山莊上下,打她踏進莊內第一步起,所有人皆看不清楚她生得是何等模樣,只因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她那太過俗艷與夸張過頭的衣著上,可這個老讓廣目掩嘴欲嘔的缺點,偏偏在滕玉的眼中,從來就不是個問題。

  又或許,目光總是有點錯亂的滕玉,他所瞧見的,也不過只是個女人而已。也因此,就算子問日日一臉濃妝艷抹,一身華麗招搖,他也全然沒有半點感覺,也從不認為她所著的衣裳,對于他人雙眼的殺傷力有多大。

  坐在她身旁的皇甫遲,在子問站起身在屋頂上,不語地凝望著遠處許久后,他那一直徘徊在她身上的目光,忽地一怔,有些分不清,方才那名讓他覺得哪兒怪怪的女人,與眼前像換了個人似的她,是否真是同一人。只是,那答案,她那一頭在夕霞下順風飄曳的長發沒告訴他,而她身上那襲過于艷紅與人間格格不入的裝扮,也沒有告訴他。

  就在皇甫遲側睨著她弧度優美的輪廓,以及她看起來似乎寂寞的背影后,似水的光影自她眼角一閃而過,他怔愣了半晌,有些分不清,藏在她眼底的,究竟是淚水還是方才他一時的錯覺。

  就在這時,子問忽地側過身子,一手勾起風兒吹散的發絲,低首朝他微微一笑。

  “六界也好,修羅道也罷,沒有人能左有你將來對這座人間將是大善抑或是大惡,這就是你與其他修羅的不同之處。

  而總有天,你得對人間有個定論,而這定論,正是你與生俱來的責任,明白嗎?”

  “你認為,大善與大惡,我會怎么選?”這一回,他并沒有回避她的問題,只是他很好奇,她會希望他如何選?

  “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彼貞,很希翊就此置身事外。

  “你呢?”在夕色愈來愈黯淡之時,他忙拉住她的衣角再問:“你又是站在哪個角落來看待這世間的?”  

  剎那問,子問面上所有的笑意全都遭到他的話語給逐定,正如原本是光芒耀眼的落日,遭吹來的黑云遮蔽住后,只能躲起來獨自傷心。

  “憐憫!泵鏌o表情的她,身上的寒意,簡直令人不寒而栗。

  “我只能站在憐憫這一方,別無他選!

  “正邪對錯呢?”在她一骨碌地跳下屋檐時,也跟著跳下的他,問話緊跟在她的身后。

  “與我無關。”她用力握緊了從方才開始就一直抖個不停的雙掌,為了不讓他察覺,忍咬著牙的她,在嘗到口中淡淡的血味時,才明白自個兒咬破了唇。  

  “是非善惡呢?”她笑得很無奈,“那更不是我該去在乎的。”

  “即便不是正道?”

  “就算……”她深吸了口氣穩住她的話語,并不自然地別開臉,“就算某日,我遇著了個殺人如麻的大魔頭,因為憐憫,那么在他死去之時,我還是會為他照哭不誤!  

  這是為什么?難以置信的皇甫遲,在聽完她的話后,忍不住瞪大了雙眼,仔細將她的一切看進眼里。她方才說的,又是什么?瞧瞧她,她知不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

  倘若她不在乎,她怎會想知道他日后將對人間做出什么選擇?倘若她不在乎,那么就不要在同他說話時,聲音顯得那么抖顫。√热羲稽c都不在乎人間的生死與苦痛,那她,就不要笑得那么無奈啊!她明明就縣不愿的……

  “你……”

  “時候差不多了,我該走了!彼齻冗^臉,將面上的表情都藏在陰影里,并轉身朝他揮揮手,“好好保重,日后當你做好了選擇,記得知會我一聲。”再不走天就要黑了,今兒個在出家門之前,她與滕玉約好了,天色一黑就得回莊,要是她晚歸了,她就等著任鬼擺布。

  站在原地的皇甫遲并未攔她,他只是在她離開后,想也不想地一口氣躍至樹梢頂端,遠看著她愈走愈遠的身影,并在再也見不著她時,緩緩轉身看向這座他始終沒有定下心來看過的人間……

  當子問走回先前她曾待過的密林里時,她回首瞧了瞧這里與她和皇甫遲聊天的距離,而后頭一個問向法王。

  “你聽見了什么?”

  “方才才我似患了暫時性的失聰與失明,所以我啥子都沒瞧見更沒聽見!弊R時務者為俊杰,拖了兩顆鐵球都還可以飛來飛去、跳來跳去了,收拾她的這等事,由他家大師兄出手就行。她再把目光定在廣目的身上,“你呢?”

  靜看著她那張寫滿威脅的臉龐,覺得胃里已再無東西可吐的廣目,求饒地向她低首。    

  “……我從現在開始失憶就是了!

  “走吧!睂@兩個答案相當滿意的子問,微微撩高了裙擺以利于走路,同時也免于腳上的鐵球在一個不小心下,害她跌個姿勢不雅的狗吃屎。

  “去哪?”仿佛早已遺忘了方才的心緒般,她抹了抹臉,刻意沒好氣地回首瞪他們一眼,“還能去哪?當然是回去找你家大師兄好弄掉我腳上這兩個玩意!”

  原本沒打算連在出了莊之后,也親自監視著子問的滕玉,起先,他是很安分地待在書房里辦他該辦的公事,可自他的結界之外有了動靜,而那前來的氣息,既不屬于子問也下屬于法王或廣目后,他便再也忍不住想要窺探的心情,急急忙忙地自莊內趕來此地。

  雖然說,他事先早就備妥了結果,因此沒啥好擔心的,可就算是這樣,那名不速之客,仍是在他的結界中找著了就連子問也沒發覺的縫隙,而后一口氣地闖進來。

  沒打算與修羅道結怨的他,只是站在樹叢里,靜瞧著眼前的一切,并在他們全都走光之后,才緩緩踏出林里,并對于他所得到的消息,感到有些意外。  

  可就是因為這個意外,卻讓他額外想起了一件,早早就      出現在他的生命里頭,可他,卻遺忘在心版上,從來未曾將它追認出來的往事。

  一直以目光遠送著遠處的三具身影,直到再也瞧不見他們時,他這才將面色一沉,右手五指迅速竄出尖銳利瓜,緊緊著身影一閃,即來到遠處一掌將藏在樹林里已久的另一個第三者給拖出來。

  “看夠了沒?”面對身形大上他兩倍的魍魎,他面色絲毫不改。

  “放、放手……”五指銳刺深刺入骨,幾乎喘不過氣來的魍魎忙要媵玉松手。

  “為何在你身上,藏著股令我討厭的味道?”嗅覺相當靈敏的他,不怎么愉快地同想起某幾位他在鬼界的同僚,可按理說,這類職等低下的魍魎,應當與他們毫無交集才是……

  若他沒記錯的話,這陣子,因鬼后誕下皇子之故,法力大大衰退,因此整個鬼界由上至下,所有的有心之鬼可是不安分得很,在鬼后統治了鬼界幾千年后,鬼界之鬼若想另易新主,或是不知天高地厚地想取而代之,那就絕對不能錯過這段大好時機,不然,一旦待鬼后復元,只怕再過千年也絕不會再有這機會。

  “我……”大抵知道可能是怎么回事的滕玉,在右手再添上一成力道,讓它無法開口后,頭也不回地朝暗處輕喚。

  “無常!

  “大師兄!辈贿^一會兒,從不在莊里現身,可百年來卻總是隨傳隨到的無常即現身在他面前。

  他面無表情地交代,“轉告夜叉一聲,這陣子得嚴加戒備,若是出了點小亂子也得上稟。還有你立即增兵兩成,日夜保護鬼后與方誕下的小皇子!  

  “是!睙o常一走,絲毫不掩戾氣的他,轉眼看向先前的不速之客,兩指朝手中的不速之客輕彈,強大的手勁立即令魍魎飛撞至一旁的樹干上動彈不得。

  “接下來,就該你了!睂⒃摲纻涞氖陆淮煤,滕玉攏了攏兩袖,再慢條斯理地走向它。

  “什——”好不容易才喘過氣的魍魎,猛一抬首,登時被嚇得大氣再也不敢多喘一下。

  在飄浮在滕玉四周的鬼火照映下,兩條色澤有若黃玉的滕蛇,飛快地自袖中竄出,纏繞在滕玉的兩手之上,一只昂首吐信。另一只則離開了滕玉的腕間爬竄至它的頸間,緊緊纏繞著并露出白燦燦的蛇牙。

  “你……你想怎樣……”絲毫不敢挪動自個兒半分的魍魎,額間的冷汗一滴一滴直往下流。

  滕玉款款輕笑,聲音仍是一派的溫柔如故,可眼中的殺意卻有若要噬人般。

  “拆了你,再慢慢挖出我想知道的一切!

  初上葉梢的新月,彎美如鉤,潔白有若皎玉。晚風自樹叢里飛竄而過,帶來了沙沙的聲響,適時地掩過躲藏在林間的鬼類低語,亦吹走了,淡淡四散在林間血腥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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