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疼帆帆吧？
雖然他什么也沒說，但她能從他僵硬的表情看出他見到帆帆手上那些燙傷時，內(nèi)心受到的震撼。
他不是表面上那么無情的男人，他有感情，也懂得疼痛的滋味。
在回家的路上，香草一直默默打量身旁開車的男人，她相信自己的直覺，相信自己沒看錯人。
她相信他是可以改變的。
他將車子開進小區(qū)的地下停車場停好，兩人搭電梯來到一樓中庭。
是該道別的時候了。
同樣是在水池邊，同樣是她與他相對佇立，這回灑落在兩人身上的不是陽光，是最柔和的月光。
而她在朦朧夜色里，對他微笑。
有某種奇異的氣流在兩人之間繚繞，曖昧地催動彼此的心跳，教兩人視線膠著，放不開。
許久，許久，她輕輕揚嗓�！拔乙院筮�能再見你嗎？”
葉維之胸口一震。他知道她這句問話的意思，她與他約定，今日如果不能改變他對帆帆的心意，她從此不會再打擾他。
如果他搖頭，也許兩人真的從此以后不會再相見了，他再也看不到她對他展露各種笑容——真是太好了，不是嗎？他總算能擺脫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我可以再找你嗎？能不能再跟你說話？下次我如果再做鹵味，分一點給你吃好嗎？”她一連串地問，每句問話都像一顆小石子，投進他心湖，漾開圈圈漣漪。
為什么她非要闖進他生活不可？
他發(fā)過誓，他的人生軌道從此不會有意外，他會平淡規(guī)律地走完這一生……
“葉維之，你干么不說話？”她軟軟地問，嗓音比帆帆的童音還撒嬌。“你讓一個女生這樣求你，不會覺得很愧疚嗎？”
“……”
“你不覺得今天很好玩嗎？不覺得帆帆很可愛嗎？帆帆跌倒的時候，你沖得比我還快，其實你很緊張他吧？”
“……我沒有�！�
“你老是板著臉，好像很酷又很兇，可是你絕對不會欺負女人或小孩，你一定不會對我們動手動腳，對吧？”
“哼！”
“葉維之，其實你是個好人。”她笑靨如花，好甜，好可愛。
他驀地一股氣血涌上心頭�！澳悴灰砸詾槭橇�，杜小姐，不要把全世界的人都當成跟你一樣！”
“我怎樣？”她眨眨眼。
他陰沉地瞪她�！拔也幌衲�，沒那么多見鬼的同情心！我也不想跟女人或小孩扯上什么關系，我警告你，以后不許你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她聞言，笑容一斂�！澳闶钦f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彼а狼旋X。
“你說謊�！彼肛�。
“你憑什么說我說謊？”
“因為我看得出來，你對帆帆并不是無動于衷的，你會擔心他、心疼他，其實你喜歡他，對不對？”
“你閉嘴！”他厲聲喝止，氣惱地攫住她肩膀，一字一句地強調(diào)�！拔以僬f一次，我以后不想見到你跟那個小鬼，聽懂了嗎？”
“不懂！”她倔強地撇過頭。
“杜香草——”
“發(fā)生什么事了？”一道驚慌的嗓音匆匆響起，驚醒對峙的兩人。
原來是小區(qū)警衛(wèi)，見兩人在中庭爭吵，覺得情況不對，趕過來察看�！跋悴�，是不是這位先生找你麻煩？”
“不是的，李伯伯�！毕悴菁泵u頭�！拔覀冎皇怯悬c意見不和，沒事的�！�
“真的沒事？”李伯伯狐疑地望她，又瞪葉維之一眼。
“真的沒事，我很好�！毕悴菥`開一朵燦笑�！皩α�，張叔有把我做的鹵味分給你吃嗎？”
“有啊，真好吃！”提起中午分到的美食，李伯伯眉開眼笑�！罢媸嵌嘀x你了，還想到我這個老頭。”
“當然要想到啦！”香草語氣甜蜜。“李伯伯平常這么照顧我，我偶爾回報也是應該的。”
“呵呵~~你這丫頭就是貼心，怪不得大家都喜歡你……”
這算什么？葉維之站在一旁，眼看香草言笑晏晏地與警衛(wèi)聊起來，眉毛擰成一直線。
這女人連跟小區(qū)警衛(wèi)感情都這么融洽，不像他，連這里有幾個警衛(wèi)都認不出來。
她果然跟他不在同一個世界。
“對了，香草，有個男人托我把一個包裹交給你�！崩畈龅�。
“包裹？”香草一愣�！笆钦l托給你的？”
“就是上次在門外堵你的男人�！崩畈櫭�。“下午我看他一直在門外鬼鬼祟祟地走來走去，就去問他做什么，他本來什么都不肯說，后來大概是等得不耐煩，就托我把包裹轉交給你�！�
說著，李伯伯跑回警衛(wèi)室，取出一個包裹�！袄锩嬉膊粫缘檬鞘裁礀|西，我看你還是不要隨便打開比較好�！�
“嗯，是啊�！毕悴萁舆^包裹，捧在懷里�！拔抑懒耍x謝李伯伯，我自己會處理的�！�
“好吧，既然你沒事，我回去警衛(wèi)室了�！�
他一離開，香草掛在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遲疑地瞪著懷中的包裹，臉色有些蒼白。
葉維之注意到她的異樣，不耐地問：“怎么回事？你知道是誰給你這個包裹的嗎？”
“嗯，大概知道�！�
“你是不是不敢打開？”他原只是隨口一問，她聽了，卻駭然震住。
不對勁。
葉維之皺眉，也不知哪來的沖動，搶過包裹，徑自拆開。
“喂，你不要——”香草剛想阻止，他已取出包裹內(nèi)一個黑色塑料袋，打開袋口。
她僵住，嗅到一陣強烈的惡臭，驚疑不定地瞥向袋子，里頭裝的，似乎是一只——死老鼠！
“啊——”她害怕地放聲尖叫。
幾分鐘后，香草坐在水池邊，喝著葉維之替她買來的熱可可壓驚。
“好點了沒？”葉維之打量她。
“嗯，好多了�！彼銎鹉樀埃懔Τ堕_一抹笑。
說謊。
他瞇眸，見她握著杯子的雙手微微顫抖著，很明顯是余悸猶存。
他在她身畔坐下�！澳悄腥耸钦l？”
“啊？什么男人？”她還沒從驚嚇中回復。
“那個送你這種包裹的男人。”他皺眉�！八摬粫阌谐鸢桑坎蝗辉趺磿鲞@種無聊事？”
“他是……”香草又喝一口熱可可，努力鎮(zhèn)定心神�！皟和移渲幸粋�孩子的爸爸�！�
“又是你負責的個案？”
“嗯�！�
“怎么回事？你哪里惹到他了嗎？”
“他對老婆跟孩子家暴。”她低聲解釋。“我現(xiàn)在正在幫他老婆訴請離婚，爭取孩子的監(jiān)護權，可是他不想離婚，就把一切怪到我身上，前幾天還跟蹤我到小區(qū)門外�！�
他就知道！就是因為她管太多，才會惹來這種禍端。
葉維之瞪視身旁的女人，不明白為何自己看到她輕顫的模樣時，心口會一陣陣地揪緊。
“你怎么會笨到讓人家跟到小區(qū)門口來？”他怒斥�！澳悴恢肋@樣很危險嗎？他很可能對你不利�！�
“我知道，那天是我疏忽了�！彼J錯�！安贿^我學過一些防身術，就算他真的對我怎樣，我應該也能保護自己，你不用為我擔心�！�
“誰為你擔心了？”他冷嗤。他怎么可能為任何人擔心？
她不吭聲，只是望著他，櫻唇微彎。
她又在自以為是了。八成以為他是在為她的安危煩惱吧？他才不是！只是覺得這女人很麻煩——
“我說了，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的�！彼麧瓭亟逃枴！澳阋詾槟阋詯蹖θ�，別人就會同樣這么對你嗎？你以為自己活在童話里嗎？別傻了，這世界多的是壞人，隨便一個都能整死你！”
“我知道啊�！彼�是這么一句�！澳銊e把我想得那么天真，我又不是小孩子�！�
真的不是嗎？他懷疑。
“你以為我是做哪一行的？”她迷蒙地微笑�！拔铱催^太多破碎的家庭，也看過太多惡劣的爸爸媽媽，就連那些孩子，也不一定每一個都乖巧可愛的�？墒蔷鸵驗檫@樣，我才希望這些孩子都能找到真心疼愛他們的人，我想幫他們找到能給他們幸福的家庭�！�
所以她才找到他嗎？她希望他能愛帆帆，給帆帆幸福？
葉維之無語地瞪她，就算他可能是帆帆的親生父親又怎樣？血緣不一定保證得了愛，她難道不懂嗎？
“我相信你會愛帆帆。”她仿佛看出他的念頭，輕聲低語。
他撇嘴。“你憑什么相信？”
“憑直覺�！�
直覺？他不屑地輕哼。
她嫣然一笑，忽然握住他的手，在神秘的月光下，幽幽地對他撂下一句令他全身凍結的咒語——
“葉維之，你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