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邑塵挑挑眉,等待下文。
他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要逼供,多的是手段,這弟弟還太嫩。
「雁回她……對前夫還無法忘情。」
他知道不該計較這種事,早在娶她時,就清楚她一輩子都會忘記孩子的親爹,既然還是決定娶了,不該事后再來與她計較。
因此,他一直沒表現出來,也假裝不在意。
但……他沒有料到自己會那么在意她,一日又一日,投入的感情愈深,愈是容不下一粒沙。
他也是男人,無法容許在他抱著她、愛她時,她腦海想的是別人、喊得也是別人的名,連夢里,都是那個人……
新婚時,她無法忘,他認了。而今,成婚近兩年了,還是無法讓那人的形影淡去些許,再將他放入嗎?
穆邑塵很安靜,非常、非常低安靜。
仰頭看了看天,再低頭思慮許久,最后看他。
「大哥會覺得我這是無病申吟嗎?」因為大哥的表情,就是一副無語問蒼天的樣子。
「……不是!怪皇窃谙耄@陳年鎮江醋好大一壇,喝得那么撐是有沒有比要?尤其這壇醋還是自家生產的。
這種夫妻閨房事,外人多說多錯,他選擇毫無江湖道義地丟給雁回自個兒擔。
「我勸你坦白跟他說,如何?」
「……不好吧?她會覺得我心胸狹隘!惯B他都覺得跟個死人計較,實在有失襟度。
「她不會在意的,真的!怪徊顩]指天立誓來向他保證。
穆陽關狐疑地瞥他!复蟾,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沒。這種事,你還是自己問她好了,我是認為她很在乎你,應該不介意為你拋舍過去!固欤∷乃毜艿苷媸翘珚蕵匪,再看幾眼他那一臉愁苦,真的會憋不住笑……
若不呢?
大哥說,要他向雁回坦白,他在意她心里頭藏的那段過去,可他遲遲沒開口。
其實,說穿了,也不是對大哥說的那樣,怕雁回覺得他狹量,不過就喝醋嘛,了不起讓她笑話笑話而已,只是——若不像大哥說的,她拒絕了他呢?
他很怕,在她心里,那段已逝的過去還是比他重要,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那樣的事實。
于是,寧可逃避,不去面對。
他心里有事,莫雁回自是察覺了。
幾次魂不守舍,跟他說話也沒聽見,不知在想什么。
然后年初二那一夜,他要抱她,被她借口避掉,推了幾回夫妻情事,他就更加別別扭扭、陰陽怪氣了。
知道大哥點醒了她……
會嗎?他胡思亂想了?
偏首望他,正好對上他投來的目光,他很快地移開。粉飾太平。
她走上前,趴在窗臺邊的丈夫昨夜求歡被拒,心里看來有些悶,她一過去,他便張手往她腰上摟抱,臉埋在她胸腹間揉來揉去,看起來像失寵受冷落的狗兒似的,很討人憐。
她失笑,掌心撫了撫他!感睦锊煌纯欤俊
「哪有!」某人嘴硬,死不承認。
「有話就直說,何必騙我!
「就說沒有!拐Z氣有些惱了。
「穆陽關,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被她一激,他沖動便道:「我若說有,又如何?」
「說看看,我替你排解。」
哼,最好能排解!肝铱茨翘债Y子不順眼,你要如何排解?」
口氣里,果然是滿滿的醋酸味。
她移步取出五斗柜里的陶甕,放上窗邊小幾,掌心珍惜萬般地輕撫壇身。
「這是我與他同釀的第一壇酒。他走后,捎信去酒莊,存心要將情意毀盡,不讓我看見,偏偏信晚了幾日,才讓我保留下來。這壇底刻的字,是他的真心,可惜我當時沒能察覺,后來看見了,幾回捧著下胎藥,看著那些字,心里是擰著,怎么也喝不下去!
她打開壇口,取出里頭的物品。
「這珠釵是他送我的第一樣物品。我沒說過吧?他其實也是個才情樅橫的男子,學什么都快,也做得比誰都出色,若不是將整副心思懸在我身上,他要什么樣的絕世佳麗,都不是難事。
「這空茶罐,是他鐵了心不要我了,將我為他采的茶葉撒了個一干二凈,從此也將情意散盡。
「這平安符,是他走后,我在他房里找到的,沒想到他還留著。那是有一回,途徑一間香火鼎盛的廟宇,他進去求的,若要執著這事,必得吃上好一番苦頭,問他守不守得了。
「」他當時說,再苦都愿意,只要能如簽詩的最后一間,守得云開見月明,他愿守,也必會守到最后一刻。我那是還百思不解,他什么都有了,究竟何事還能教他這般執著?后來想想,他問的應是姻緣。
「還有這字柬,字跡已然模糊,上頭原是寫著慕容、拾兒,永結同心,情長——」
「夠了!」他一喝,繃著臉!改悴挥酶艺f著這些。」
她抬眸,目光幽靜!改憬橐猓俊
「我沒那器量,我承認了,你不用這樣試我!
她點頭,將取出的物品又一件件放回翁內,捧著壇身往門邊喊了人來,交代婢仆將其扔棄。
他錯愕地望去。「你這是做什么?」他沒那意思!
他知道她有多珍視那些東西,無論人到了哪里,總沒落下,那是她唯一僅有、代表過去每一段回憶之物,怎能如此輕易說舍便舍?
「你不是介意?」她反問。
他只是不要她時時看著,時時惦著,并沒有要逼她強行舍去之意……真沒有嗎?他斤斤計較,不就是在逼她作選擇?
「無妨的!顾郎\淺微笑!肝椰F在有你了。」她又不是傻子,為了過去而讓現在的他不痛快,她再呆也知道該怎么做。
他人已經在身邊了,將來還有更多、更珍貴的記憶能創造。
「……」他應該要覺得開心才對,一如大哥所言,她選了他,而且干脆俐落,不帶一絲掙扎。
「你不后悔嗎?」她舍得俐落,反倒是他拖泥帶水,總覺心里堵堵的,要哪日她悔了怎么辦?扔了的東西可追不回來。
畢竟她也只;貞浟耍@樣未免太不厚道。
「不會!顾锨,揉揉丈夫蹙擰的眉心!搁_心了嗎?要滿意了,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么?」只要別再說她與前夫有多濃情恩愛,他什么都愿意聽。
她拉來他的手,貼上腹間!嘎牬蟾缯f,你想要兩男一女,我希望這一胎是女孩,那樣你的人生就沒有缺憾了!
他掌心直覺揉了揉,頓了一頓,才領悟她話中之意。
「你有了?」
「嗯。自己沒發現,大嫂機靈,為我診了脈才知道的!雇A藭䞍海值溃骸复笊┱f還是初期,囑咐我別讓你亂來,這樣還會埋怨我拒絕你嗎?」
他除了愣,還是愣,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那年,沒能親口告訴他,后來,有多少回,她總在心頭想著、模擬著,若是來得及說了,他會是什么反應、什么表情?
而今,她瞧見了,補了昔日缺憾。
他有些憨憨地、傻傻地,張著嘴,又揉揉臉讓自己清醒些,好似極力在提醒自己別表現得一臉蠢樣,還是止不住上揚的嘴角,將臉貼上她腹間,想到便伸掌摸摸她肚腹。
「……傻爹爹!拐Hパ劢菨褚,她酸楚地,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