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天麟哈哈大笑,笑聲益發尖銳!霸趺?和衛少央睡過幾次,就真以為自己是他的女人了?連碰都不讓我碰一下,想為他守節?別笑死人了!你梅映宛算是個什么東西,他和你玩玩罷了,人家可是駙馬爺呢,多么高高在上,尊貴無比,你哪一點比得上公主?”
“出去!”對這種人,多說一句都是浪費。
“我偏不!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愛怎么對你便怎么對你,旁人管不著,衛少央更管不著!”一把扯住她,狠狠甩向床鋪,欺身向她。
“你放開我,要發酒瘋到別處去——”滿身的酒氣噴上她的臉,她皺眉,使勁掙扎。
他沉重的身軀壓在她身上,她逃不開、更避不掉他野蠻侵犯的行止。
“你做什么!杜天麟,住手,我叫你住手——”
杜天麟不顧她的掙扎,撕裂她的衣裳,像頭失心瘋的禽獸,毫無理智地撕裂她、啃蝕她。
屈辱與疼痛間,她閉上眼,兩顆清淚靜靜滑落眼角。
*
對于這樁婚事,許多好事者其實抱持觀探之意居多。
表面上好聽來說是“百年良配”,但明眼人也知道,這是皇室為籠絡他、確保他絕無貳心的政治手段,否則大將軍擁兵自重、造成國勢動亂的先例,不是沒發生過。
換句話說,這樁婚事,也只是各取所需罷了,能有多少感情?
再說,放眼歷代以來,公主下嫁的婚姻,有幾樁得以圓滿?原因大抵出在皇室嬌嬌女天生的氣焰,而身為男子,又有幾個甘心被壓得尊嚴全無?更別提是傲氣威凜的大將軍了。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這樁政治婚姻,是萬中得一的圓滿。
公主待將軍夫婿,永遠是仰慕敬重。
將軍待公主妻子,永遠是關懷體貼。
聽說,他從不喚公主,也不喚皇室封號,而是暖暖的一聲:“雪兒!蹦鞘撬男∶。
聽說,她從不喚駙馬,也不喚將軍,而是柔柔的一聲:“夫君。”那是閨中少婦最羞澀的濃情。
聽說,這對夫妻是相敬如賓出了名,從不吵嘴,也不鬧意見,他有太寬厚的包容,她有無止盡的體貼……
聽說,婚后三月,公王便傳出喜訊,將軍更是呵護憐惜,夫妻間恩義深重,羨煞旁人。
聽說啊聽說……太多的聽說,已成了民間街坊最愛談論的話題,那樣的佳婿、那樣的賢妻,正是所有人心目中的理想佳配啊,怎不教人無盡向往呢?連那些個酒館茶樓說書人,也都不嫌膩地一再詠嘆……
您若不信,何妨往將軍府當差個數日,便知分曉。
起風了。
才剛稍稍起了涼意,暖裘便覆上纖肩。
唇畔泛開柔甜笑意,她沒回頭,便往身后那厚實暖逸的胸懷偎去,柔聲輕問:“下朝了?”
“嗯!毙l少央將妻子密實護住,不留一絲受寒的可能!耙换貋砭吐犗氯苏f你在亭子里待了大半日,天涼怎不加件衣裳?”
“我想待在這里。”因為,這是他回府時必經之處,她能在最早的時刻見到他、迎接他。
不需多言,衛少央懂得妻子的似水柔情。
他目光落在她膝上擱著的針黹活兒,那是裁了一半的小衣裳,掌心移至她隆起的肚腹,低低嘆息!盀楹尾徽f呢?”
她打小身子骨便不甚健壯,此時并非生孩子的好時機。這是后來才從御醫那兒得知的,她為何不早告訴他?
“我,我想為你生兒育女嘛!彼龐尚叩驼Z,將泛紅的芙蓉頰往他胸懷里藏。
“我是怕你傷了身子。”
“如果我死了,你會為我傷心嗎?”
“別說這種話,雪兒!”他音律微沈。
他是真的在意她呀!綿密的關懷憂慮無法作假。
明了這一點,她愉悅地笑了!昂,以后都不說了!
那年初冬,興平長公主生下一名健康的小女嬰,痛了兩日夜,幾乎去掉半條命才換來,年近三十的輔國大將軍首度升格為人父。
那娃兒,粉妝玉琢,容貌肖似母親,干凈清明的眸采卻像極了父親,連皇上都愛極了她,每每抱著便不舍放下,疼愛之心更甚皇長子以及那后宮數名子女,連連賞了許多稀奇小玩意兒給她,甫出生便備受皇恩榮寵。
衛少央為她取名“惜兒”。
而產女之后的興平公主,本就不甚健壯的身子更加孱弱,大病小病不斷,與湯藥結下不解之緣。
衛少央每每望著妻子愈形憔悴的容顏,總是嘆息。
這孩子,教她吃了好多苦,他看在眼里,除了心憐,卻無法為她擔下分毫。
“別惱呀……”她總是一次又一次,似水溫柔的嫩指撫過他眼眉,化開眉宇間緊鎖的郁結!拔液荛_心能為你生孩子!
之后的一場風寒,拖垮了她的身子,從此纏綿病榻,最終連下床也不能夠。
病得最重的那一段時日,她難得維持較久的清明意識,輕喚夫婿。
“記得……我問過你一句話嗎?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為我傷心?”現在,她知道答案了,好明確、好明確的答案!
她心疼地撫過他略顯憔悴的面容,這陣子為了她的病,他連睡都睡得不沈,照料她從不假仆傭之手。
“劉瑞雪!你非得和我計較這個嗎?”他瞪著她,眸光卻盈滿痛憐。
他從未連名帶姓喊過她呢!她呵呵輕笑!皠e惱,我只是要告訴你,能嫁予你為妻,是我這一生最值得的一段時光,我沒對你說過吧,少央,我深愛你!
不喚夫君,只喚他的名,不是夫妻之情,而是以一個女人對男人的深情眷愛。若非深愛他,又豈會如此渴望為他生兒育女,賠上健康也不怨不悔,甘之如貽。
衛少央動容。她的情意,令他心痛如絞。
他們之間的相處,總是含蓄而婉約,不興大膽示愛那一套,卻將深濃綢繆的情意,藏在為對方做的每一件事當中。
他知道她愛他,一直都知道。
不是初見時,便是未央宮選他為婿時。
不是選他為婿時,也會是這一年夫妻相敬相惜時。
他還記得,新婚時,她告訴他,她是某一年寒梅盡開、瑞雪紛飛之際所生,因以為名。于是,她要他喚她小名,而她則喊聲“夫君”,不讓疏離的規矩稱謂喊淡了夫妻情分。
他夜里歸來,她為他暖酒備菜,侍候他安歇,只當是他的妻,而非尊貴公主。
她用了多少心在對待他,他豈會感受不出?
“我要你答應我,這輩子不可將我忘懷!
“當然!”他毫不猶豫。
“呵……”她輕笑,任他將她的小手緊握!澳侨绻疫要你答應我,這輩子不得再娶,將我地位取代呢?”
“好。”堅定一聲,不眨眼,不遲疑。
她仍是笑,一點也不意外他會如是回應。
他就是這樣一名男子啊,至情至性,寧可虧待自己,也要做到不負于人,她想,無論她再提出多不合理的要求,他都會為她辦到,而一旦應允,便會誓死守住承諾。
像是早已思索妥當,她恬然接續:“只除了一個女人例外。藏在你內心深處的那一個,我只允許她取代我,伴你走完今生。”
沒料到她會這么說,衛少央一陣愕然。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是你的妻子,最親密的枕邊人,別人不知,我又怎會感受不出來?”他待她,恩深,義重,卻無男女情愛,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他是個有擔當的男子,即使不愛,也會給予妻子應有的憐惜,嫁他以來,從無一日虧待、委屈過她,除了愛情,所有能給的,他已盡數交付,也因為比誰都深刻地感受到他竭盡所能的呵護與珍惜,所以她不怨。
甚至,心疼他如此壓抑。
“我不知道你娶的人為何不是她,但是——去找她吧!只有她能給你真正的快樂!
“雪兒……”他自以為隱藏得極好,原來,妻子心里比誰都清楚。
她的諒解、甚至是成全,令他感動,也羞愧。
“我……沒有辦法,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
原來如此,所以,他才會娶她嗎?
她溫柔地撫了撫他面容!澳牵龕勰銌?”
“我不知道……雪兒,別問我這個。”一觸及最隱晦的心事,他心慌意亂,從不與人談論,也不知該如何談論。
即使無法確知那女子的心意,他還是悄悄將她放在心底那么久……他究竟愛人家有多深?
“如果哪天有機會,試著去爭取,別再退讓,好嗎?”她,是真的放心不下他!若她就這么走了,怎忍心看他一人孤老以終?她知道他會獨自撫育惜兒,從此不再沾惹情愛紛擾,他絕對會這么做。如果還有誰能慰他寂寥,那也只剩他心之所系的那個人。
“雪兒,你……不恨我嗎?”他自覺有愧,她怎能如此寬容?
“恨嗎?不,于她有情,于我有義,何況,真正擁有你的人是我,我還有什么好不平?”雖然,無法擁有他的愛情,心中難免遺憾!八,我要你過得好,如此、如此我才能安心……”
“要我……過得好……”衛少央渾身一震,似是懂了什么。“她……也這么說過……”流著淚,要他另覓姻緣,不忍他形只影單……
“傻相公,那她必然是愛你的。不愛,又怎會縈心掛懷,為你計量盤算?”她的夫君這么好,誰舍得不愛?
是嗎?小姐……愛他?!
“傻相公!彼郎厝釕z惜,張手擁抱他微顫的身軀,讓他能順勢將臉埋入她胸懷,隱去不欲被人瞧見的波瀾心緒。
那一日,她精神出奇地好,與他聊了許多,聊他們成親以來,那些相知相伴、點滴珍貴的回憶,也聊他的過往,以及——他的小姐。
他們夫妻,從未如此貼心、親密地分享過這么多心事,那是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
三日后,她病勢轉劇,群醫無策。她在夫婿懷里咽下最后一口氣,唇畔猶掛著淺淺笑意,顯然是帶著安詳滿足的笑容離開世間。
與他為夫妻,今生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