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風(fēng)見二話不說,提起筆記型計算機便起身走人,數(shù)道怨忿的視線灼燒著他背脊,他渾然不在乎,悠哉地走回私人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之前是屬于他父親的,裝潢富麗堂皇,他接收后,縮減了一半格局,將另一半改裝成會議室,把那些用來擺闊的古董都賣了,只留下最必要的辦公室家具。
剛坐上辦公椅,張秘書便端了杯咖啡進來給他,接著報告他今日的行程。
張秘書四十多歲了,已是兩個孩子的媽媽,雖然精明干練,但在公司那些叔伯輩董事眼中,總是嫌她不夠年輕貌美,他們老爭著想替他介紹更賞心悅目的秘書,甚至有人想把女兒塞到他身邊來,都被他一一拒絕。
“我想要花瓶的話,隨便逛百貨公司買一個就有了,不勞各位叔叔伯伯費心。”他知道自己這話說得很不中聽,但沒辦法,他說不出違心之論。
或者該說,他懶得說。
前幾年為了救回這家公司,他四處打躬作揖,說過的甜言蜜語多得連自己都聽得惡心,現(xiàn)在他終于可以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了。
他高興說什么就說什么,不想說的,誰也不能逼他。
“丁柔伊小姐剛剛打電話給你!睆埫貢鴪蟾嫱晷谐蹋蝗患恿艘痪。
“誰?”他摸不著頭腦。
“聽說她今天早上,才剛在總經(jīng)理床上醒來。”張秘書淡漠地解釋,語氣不帶任何批判意味!八粝率謾C號碼,要你打給她!闭f著,她將一張便條紙遞給他,上面寫著一組數(shù)字。
夏風(fēng)見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手一揉,丟進字紙簍里。“幫我選一對耳環(huán)送給她,就說我最近很忙!
也就是說,謝謝再聯(lián)絡(luò)!
張秘書明白他言下之意,在PDA上做注記。
“明天晚上慶鴻集團的小開在夜店辦生日派對,總經(jīng)理要去嗎?”
“我明天晚上有事嗎?”
“香港的王董要來,總經(jīng)理本來說要親自去接機。”
“那我就去接機,再帶他去參加趴踢,Peter準(zhǔn)備的余興節(jié)目一向很精彩的,王董一定會喜歡!”
帶客戶去那種場合,好嗎?而且王董都一把年紀(jì)了,心臟負(fù)荷不了吧?張秘書有點懷疑,但她聰明地不表示意見。
夏風(fēng)見看出她的思緒,低聲笑了,他就喜歡這個秘書的識時務(wù),不過她顯然不夠了解男人,男人不管到哪種年紀(jì),都還是一頭野獸,愈多年輕辣妹包圍,愈是來勁。
要是知道還有鋼管秀可欣賞,王董肯定樂歪,那跟他的生意也就更好談了。
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他打開擱在辦公桌上的餐盒,拈起一塊桂花糕,悠哉地放進嘴里。“告訴Peter,我一定到!”
一切都在夏風(fēng)見盤算當(dāng)中。
對于Peter五光十色的生日趴,王董果然感到目眩神迷,徹夜樂不可支,在鶯鶯燕燕的環(huán)繞中,酒喝了一杯又一杯,盡興到不行。
凌晨時分,當(dāng)兩人相偕步出夜店時,王董已口頭應(yīng)允簽約,與他合作共同投資東南亞。
夏風(fēng)見送王董坐上出租車,自己則來到附近的停車場,找到他的愛車。
喝了一夜的酒,照理說他不該開車,但他對自己的駕駛技術(shù)太有自信,還是逞強地坐上車。
他在這附近買了一間高級公寓,開過三條街就到了,短短幾百公尺的距離,很簡單。
他沒想到,這樣的短距離,也可以變得很長、很長,只差一點點,他就永遠到不了——
“你說少爺出車禍?!”
羅恩希緊握話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妹姨你說清楚點,這到底是什么時候的事?”
“已經(jīng)兩個多禮拜了。”李阿妹在電話那端嘆息。
“那他現(xiàn)在情況怎樣?還好嗎?”
“不太好,他的腿……傷到了神經(jīng),醫(yī)生說要做復(fù)健,還不保證能不能完全好起來!
“這意思是……癱瘓嗎?”羅恩希顫著嗓音,心跳如擂鼓。
“是沒那么嚴(yán)重啦。”李阿妹語氣沉重!搬t(yī)生是說,經(jīng)過復(fù)健應(yīng)該還是可以走路,但可能不能像以前那樣健步如飛,說不定會有點瘸!
有點瘸?羅恩希驚駭。以夏風(fēng)見好強的個性,他絕不容許自己不能跑不能跳,走起路來還一拐一拐的,這對他而言,是多大的打擊啊!
“那他……是不是很難過?”她不敢想象他的反應(yīng)。
“豈止難過,他簡直快瘋了!自從他開刀醒來以后,沒有人能接近他,就連醫(yī)生護士也常被他趕出病房,大家都受不了他暴躁的脾氣。家里的傭人不敢去看他,聽葉特助說,公司的主管去探病時,也都被他罵得臭頭,董事會現(xiàn)在在商議,是不是要請人代理他總經(jīng)理的職務(wù)?”
可想而知啊。
羅恩希擔(dān)憂地咬唇,她可以想見現(xiàn)在的夏風(fēng)見有多懊惱,肯定不愿意讓任何人看見自己如此無助的一面。
“我們實在拿他沒辦法了,所以我今天才打電話給你。”李阿妹道出用意!吧贍攼鄢阅阕龅狞c心,桂花糕、鳳梨酥、冬瓜餅,你能不能盡量多做一些過來,看他吃了,心情會不會好一點?”
“我知道了,我做好就馬上送過去!绷_恩希一口答應(yīng)。
掛斷電話后,她仍陷在震驚中,一時回不了神。
“怎么了?”一道溫煦的嗓音在她耳畔拂落!鞍l(fā)生什么事了嗎?”
“小刀!”她回過身,緊張地攀住男友臂膀!吧贍敵鲕嚨溋耍仪闆r很不妙,他的腿不能動了!”
“冷靜點。”小刀握住她的手,溫暖的眼神如冬陽,撫慰她不安定的心!澳阏f夏風(fēng)見出車禍了?”
“嗯!
“他的腿不能動?”
“醫(yī)生說要做復(fù)健!
“復(fù)健以后能走嗎?”
“應(yīng)該可以,但可能不能做劇烈運動,還會有點瘸!
“只是可能而已!毙〉栋参克!皬(fù)健結(jié)果通常是要看個人的意志力,如果夏風(fēng)見肯努力,也有可能完全恢復(fù)的!
“嗯,說不定可以!绷_恩希激動的情緒漸漸平和了,她感激地望向男友。“謝謝你,小刀!
他淡淡一笑,鬢角的刀疤若隱若現(xiàn)。
這是羅恩希為他取名“小刀”的原因,因為當(dāng)他出現(xiàn)在她面前那天,他身上只帶了把瑞士刀,臉上還有刀疤。
她常開玩笑,這世上怕是沒有哪個女人膽敢收留當(dāng)時那個落魄潦倒又滿身是傷的男人,只有她不怕危險。
但她不曾后悔,自從小刀闖進她生活后,她不再孤單,小小的咖啡館里,熱鬧驅(qū)逐了寂寞。
而且有他在,生意更好了,他雖然寡言,煮咖啡的技術(shù)卻是超一流,加上她做的手工甜點,客人贊不絕口,門庭若市。
“你要去醫(yī)院看他嗎?”見她心情平靜了,小刀低聲問。
“嗯,阿妹姨還要我做些點心送過去!
“那你快去忙吧!店里我來顧就好了!
“你一個人行嗎?”她不放心。
“非假日下午,客人不多,別擔(dān)心,我忙得過來的!毙〉侗瘸龃竽粗福疽庖磺薪唤o他。
“那謝謝你啦。”
羅恩希輕輕吻男友臉頰,立刻轉(zhuǎn)進廚房,蒸了桂花糕、烤了鳳梨酥,然后熱騰騰地裝進盒子里,招出租車去醫(yī)院。
才剛到病房門口,她便看見兩個護士花容失色地被轟出來。
“那男的真的神經(jīng)病耶!虧他長得那么帥,怎么脾氣那么糟。俊
“就是啊,嚇?biāo)廊肆耍l碰到他誰倒霉!
兩個護士彼此抱怨,都是一臉嫌惡。
羅恩希聞言,蹙眉嘆息!吧贍敚阈那椴缓脷w不好,也不要隨便罵人啊,這樣大家都會討厭你的!
她喃喃自語,悄悄來到病房門口,對著緊閉的門扉做幾次深呼吸,確定自己準(zhǔn)備好了,才綻開一張燦爛笑顏,推開門。
“少爺,我來……”
“滾出去!”
一只電視遙控器呼嘯地飛過空中,準(zhǔn)確地砸向她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