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閻韌思柔聲道:“算了、算了,我扶你回房,躺著再說!
她努力拉起他的手臂,攀上了自個兒的肩,這時卻突然意識到,站在高大的他身邊,她顯得相當(dāng)嬌小。
僅扛起他一只手臂,她便有種會被他壓死的錯覺。
“呃……呼呼……沐大夫有辦法站起來嗎?我、我扶不動你!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身形看起來清瘦修長,怎么會重到讓她無法負(fù)荷?
“你讓我坐下……我、我只是餓過頭了……”看她被自己壓得像隨時會倒地,沐平鴻勉強(qiáng)自己要站好。
閻韌思的身子被他的身體重量壓得半彎、腳步顫巍巍,像是隨時會被他壓垮倒地。
若不是真餓得腳軟、頭昏,他絕對會被她這模樣給逗笑。
“餓過頭了?”閻韌思詫異的眨了眨眼,有些不確定,她記得他有一櫥柜的果子可果腹,怎么會餓到暈了過去?
聽出她語氣里的疑惑,沐平鴻對上她滿是不解的眼兒,繼續(xù)有氣無力道:“我忘了。”
新研的藥,缺的一味草藥是藥廬里未備的,為了尋求同效藥草替代,他絞盡腦汁、不斷嘗試,竟專注到忘了自己整日沒吃東西。
“忘了?吃飯不是天生的需求嗎?怎么會忘了呢?”閻韌思不可思議地驚呼出聲。
他虛弱地扯了扯唇,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熬驼娴耐恕
或許吃飯是天生的需求,但他就是會忘記。
尤其是當(dāng)他完全沉浸在藥草之中時,這些需求,就自然而然的會被置諸腦后。
聽他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口氣,閻韌思板著小臉、眼圈兒發(fā)紅地哽咽道:“為什么要糟蹋自個兒的身子?若我沒來找你,你是不是就這么……”
想到他極可能因此莫名其妙斷送一條命,她就覺得整顆心為他抽緊,感到說不出的驚恐與不安。
她擔(dān)憂他、關(guān)切他的話,就像一股暖流,緩緩的沁入他的胸懷,滋潤他孤單、干涸的心靈。
“人不會這么容易就死掉……”
“不要隨便說死字!”她蹙了蹙眉,瞪了他一眼,接著惱聲說:“你坐一下,我去舀碗粥給你!
“粥?”沐平鴻不解地覷了她一眼。
他這里除了藥草、果子,幾時出現(xiàn)過這種食物?
“我煮的!
“你煮的?”他錯愕地看了閻韌思一眼,懷疑自己聽錯了。
幾日前,他記得她還不大會生火,甚至把廚房搞得煙霧彌漫,這樣的她,怎么會有煮粥的本事?
聽出他語氣里的懷疑,她驕傲地開口,“第一頓、第二頓雖然很難入口,但我試到今日,總算成了粥形;今兒個的我還加了地瓜喔,除了可以嘗出米粥的清甜甘潤外,還有地瓜的松軟口感,好吃得不得了呢!
當(dāng)她在他的破醫(yī)廬后找到了塊廢地,發(fā)現(xiàn)雜草堆中竟有一些可食用的植物時,不禁慶幸自個兒是個有著滿腦子疑問,又愛問問題的姑娘。
若不是老愛繞在廚房大娘身邊問東問西,她又怎么分得出什么是絲瓜、什么是地瓜?
那些絲瓜無棚架可攀,只能混在雜草叢中結(jié)了果,有幾個因為無人摘取,干癟得消水;地瓜更加放肆,裸露在土坡外的果實早已冒出嫩葉,四處蔓生。
她看到這些食材,頓對興奮地?zé)o以復(fù)加。
這菜圃顯然是沐平鴻辟出的,只是他因為太過醉心藥理,以致荒廢。
在她拔除雜草后,那塊小荒地被她拿來栽種各種植物,只要是能吃的果子留下的籽,全被她給種進(jìn)了土里;她還挖出了幾條地瓜,加進(jìn)粥里一塊煮。
“我……我還以為你會把我的廚房給燒了!
聽她說得似模似樣,沐平鴻心里大感不可思議。
他究竟守在藥廬多久時間了?
怎么這會兒,竟有種天地變色的震驚?
“我早說了我行!”
閻韌思因為被瞧扁了,所以不服氣地嘟嚷,急著想端出自個兒引以為傲的地瓜粥,好嚇嚇?biāo)?br />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淡甜的米香味。
沐平鴻虛弱地坐靠在藥廬外的墻上,那不斷鉆入鼻息的溫和香味,讓他空蕩蕩的胃袋陷入前所未有的折磨中。
這想法才掠過,便見閻韌思端著碗冒著熱氣的米粥,蹲在他身邊。
揣想他的狀況,她體貼地說:“讓我喂你吧!”
“嗯……”他沒力氣再堅持,見她露出這溫柔細(xì)膩的一面,一顆心不由得為她興起波瀾。
自他有印象以來,他的身邊就只有教他習(xí)醫(yī)辨藥的師父,師父過世后,他就一個人孤伶伶的留在山里。
孤獨慣了,他并不覺得無父無母、無戚無友有什么不好——直到她出現(xiàn)。
她肆無忌憚地闖進(jìn)他淡漠的心,讓他開始覺得,有個人作伴的感覺真不錯。
閻韌思正細(xì)心地吹涼勺中的粥,準(zhǔn)備送進(jìn)沐平鴻口中,卻赫然發(fā)現(xiàn)他正一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她。
“怎么了?粥不好吃嗎?”
因為取材不易,她的粥什么都沒加,除了米粥本身的甜味及地瓜的香味,什么都沒有,口味清淡至極。
“很好吃!
隨著一口一口送入的溫暖,他口中開始泛起甜昧,心也仿佛被那味道給沁入似的,又暖又甜。
“真的嗎?”被他一贊,她樂得笑瞇了眼,粉嫩的臉兒染上動人的紅暈。
沐平鴻怔怔看著她純真的模樣,心里的悸動一回強(qiáng)過一回。
他不懂,究竟他是被她性子里單純善良的美好給吸引,還是真的孤單太久了?
她沒有一般姑娘的嫻靜溫柔與巧手,但渾身卻散發(fā)著天真爛漫,而且骨子里還有著令人佩服的堅毅,讓他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
“這些天你都吃粥嗎?”
她點頭,但半晌后又搖頭!暗谝淮问墙固贾、笫二次是惡爛粥、第三次是生干粥……”
算一算,這碗可人口的粥,真花了她不少心思呢。
沐平鴻聽她詭異的形容,向來淡漠的唇角頓時上揚(yáng),慶幸自己喝到的,是帶給他溫暖的粥。
“天天這么吃,不膩嗎?”
“膩!所以我拼了命的找東西煮……”發(fā)現(xiàn)這么說,會讓他以為她留在這里,只是每天想辦法填飽肚皮,這樣對她太不利,她急忙又補(bǔ)充了句!拔疫有幫你縫補(bǔ)破衣、替你的菜圃除草喔!”
喝完粥,他恢復(fù)了元氣,見她急著向自己證明她很有用,他啼笑皆非,實在不忍掃她的興!坝袆诠媚!
看著他將她煮的地瓜粥喝完,閻韌思心里滴上一股說不出的滿足。
“這是我的職責(zé)所在,你不用同我道謝!彼龔(qiáng)調(diào),接著說:“以后不準(zhǔn)你不吃東西!
憶起他倒在地上的畫面,她的心就像被誰緊揪住似的,疼到了極點。
那種可怕的感覺,她不想再經(jīng)歷一回。
“這次是意外,也是我太心急……”
“急什么?”她不解地問。
他整日都守在藥廬里,造藥純粹只是個人興趣與喜好,又沒人催他,他到底在急什么?
“這次研究的藥少了一味藥草,我想盡快找出藥性相仿的藥草取代它,將藥給制好!
不知是不是因為身體仍虛弱,他沒氣力拒絕她,就這么自然而然的答起了她的疑問。
“少了一味藥,不能出門去采嗎?為什么得用藥性相仿的藥草取代?”閻韌思一頭霧水,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還不到采藥的時刻。”
采藥不是一時半刻便可完成的事,往常他都會列下清單,一并將藥給采齊,但偶爾也需要到城里藥鋪補(bǔ)貨。
“那草藥長什么樣子?需要到很遠(yuǎn)的地方采嗎?”
沐大夫?qū)P闹轮镜赜盟械臅r間來制藥,自然無法分心去做其它事。
若她能為他分憂、讓他感受到她的真心付出,說不準(zhǔn),他會允了她的請求,下山為母親看診!
沐平鴻由她充滿活力與熱情的嬌俏臉龐,猜出了她心里的想法。
“你要幫我?”
“我不是你的小藥童嗎?把這摘草藥的任務(wù)交給我,你就可以放心制藥了!”
她信心滿滿地拍胸脯保證。
“摘采草藥不如你想像那般簡單,你幫不了我!便迤进檾棵妓妓髌蹋瑸榱怂陌踩,他決定拒絕她的熱情。
他要的藥草并不難找,卻生長在極濕寒之處,摘采時得格外小心謹(jǐn)慎……他不認(rèn)為這大小姐有辦法摘到。
“我可以!讓我?guī)湍悖貌缓??br />
“‘炙鳳羽’生在濕寒之處,不好摘采,你還是乖乖留在這里,做你該做的事!彼卣f,態(tài)度堅定得不容置喙。
閻韌思嘟起唇,緊緊皺起秀眉;她沒有出聲辨駁,但心里卻暗暗下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