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左右,藍正青終于趕到醫院,蘇佑珊在病房里安穩的睡著,母子均平安。
藍正青謝過郎凈儂和潘杰,兩人遂離開醫院讓小兩口獨處。
在回家的路上,潘杰始終牽著郎凈儂微涼的小手,兩人并肩走在人潮不多的路上,都沒有開口。突然間,潘杰的手機響了,他停住腳步,看了眼來電顯示,按下通話鍵!拔沂墙。”他與對方用英文交談。不同的語言令郎凈儂下意識抬頭看他一眼,發現他的神情沒了平常的可愛笑意,反常的顯得凝重。
隱隱感覺對方找他是談很重要的事,她刻意向前走了好幾步,直到聽不見他說話的聲音才停下。
雖然和他有過肌膚之親,但兩人現在的情況只能以“曖昧”來形容,她既不是他的家人,也不是他的女朋友,遇到這種場面還是避遠一點好,畢竟每個人都需要保有些許隱私。
冷風呼呼地吹,吹紅了她的鼻尖,她拉緊身上的外套,穿著牛仔褲的兩條腿仍不爭氣的微微打顫,直到他向她走來。
“你干么一個人跑這么遠來吹冷風?”重新牽起她的手,他有點舍不得。
“我沒有偷聽人家講電話的習慣。”她打了個小小的噴嚏,引來他譴責的眼光,她尷尬的干笑兩聲。
“還不到偷聽那么嚴重啦!”他笑著伸手將她摟進懷里。郎凈儂渾身一僵,不是因為冷,而是因他突兀的親昵動作。
“你在緊張什么勁兒?”幾乎整個身體都和她貼緊的潘杰,自然不可能沒注意到她的緊繃,刻意將她更抱緊了些,語帶輕松的調侃她!氨Ьo一點比較溫暖!
感受到他這些舉動背后沒有說出口的溫柔,郎凈儂不禁放松了下來。
她其實不該那么小題大作,姑且不論她和杰未來會有什么樣的發展,至少,她認為他是她能夠信賴的朋友,就像佑珊那樣。
“是溫暖你還是溫暖我?”調整過自己太敏感的心態,和他打趣變得容易多了,她故意挑他語病。
“都有。‖F在我就暖呼呼的呢!”他大笑,風吹亂了他的發,爽朗的笑聲在風里散開。
“好啦!那我犧牲一下好了!
“你這女人……還犧牲咧!”他掄起拳給她一記爆粟,卻小心的沒讓她感到疼痛。兩人像小孩子般嘻笑玩鬧的走向捷運站,眼看捷運站就在眼前,潘杰陡地拉住她正要踏上階梯的腳步。
“杰?”她轉過頭詢問地睞他一眼。
“說真的,我喜歡跟你在一起的感覺。”他忽然沒頭沒腦地說著,一雙漂亮得過火的眼緊凝著她,彷佛想將她深深印入眼瞳深處。
她心里打了個突,不知怎地,剎那有種心慌!澳愀擅春鋈徽f這個?”
如果換在另一種情境、氛圍下,她聽到這話或許會開心、會有種甜蜜的感覺,可是他的神情不對、眼神不對……總之就是一整個都不對,令她的心不安地揪緊。
“因為我必須回美國一趟,而在離開之前,我認為應該讓你知道我的感覺!
不愿放開她的手,他的眼仍緊鎖著她不放。
他不想離開,卻不得不離開。跟她在一起的時間很短,卻是他很快樂也很享受的一段光陰!復雜的家庭、步步為營的成長環境,他幾乎想不起來自己有什么時侯是真正的開心,卻在異地的這女人身邊,他徹底的體驗到了。
但剛才的電話抽離了他的愉悅感,殘忍的將他逼回現實,那是他的得力助手之一,赫茲的來電。
康坦果然安分不了多久,他才離開尼爾斯集團半個多月的時間,唐坦幾乎將集團里所有的老員工全得罪光了,還玩掉了好幾個上千萬美金的重要合約。
那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康坦還糾纏集團的幾位董事,放話高價收購集團股份,“篡位”的意圖十分明顯,弄得集團里人心惶惶,連子公司也相互打探集團內部的訊息,因此赫茲希望他能回美國整頓由康坦搞出來的亂象。
他從不在乎能否擁有尼爾斯集團的最高權力,但他卻無法容忍康坦毀了集團,畢竟那是父親在過世之前,極其慎重的交代給他的責任,他責無旁貸。
因此雖然他的假期還沒結束,也還沒有和她好好談談昨晚的事,他實在不想就這樣回去處理集團的事,但赫茲威脅他,再不搭最快的班機回去,恐怕尼爾斯集團隨時要變天了,因此他不得不走!鞍?”她愣住,完全沒想到他會突然說要走,她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有問題了。
“你剛才說什么?我沒聽清楚……”
“我說我要回美國一趟!辈殴郑髅髀牭煤芮宄,但他喜歡她的裝傻,至少證明她心里還是在意著他。“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再回來!
郎凈儂感覺腳有點抖,她終于肯定自己剛才沒聽錯。
“喔!彼l了個單音,卻茫然的不知道那聲音到底是不是出自自己的喉嚨。
她想過他有天會離開臺灣,回到屬于他自己的國家,但她真的沒想到這天會來得這么快,也沒想過真到了這天,她竟會是如此的……不舍。
他才來了多久?
一個禮拜?十天?還是半個月?或者甚至更久?她一整個慌了,腦袋里亂烘烘的,閃過的全是莫名其妙的問題,最后定格在他要離開的那個句子。
“喔?就這樣?”他挑眉,似乎不是很滿意她的反應。
“不然呢?”不然她還能說什么?一如剛才避開聽他講電話同樣的道理,她既不是他的親人也不是女朋友,她自認自己沒有過問的權利。
她的嘴角揚起淡淡嘲諷的笑紋!半y不成要我叫你別走嗎?說了你又會留下來嗎?”
潘杰定定地看著她,終究還是搖頭,讓她的心完全跌入谷底。
“我一定得回去這一趟,不過我會盡快回來。”他只能這么保證,絕不會一去不回頭。
他還有事沒跟她解決,只是相較之下,美國那邊的事更為燃眉之急,他處理完就會盡快趕回臺灣,跟她好好把話說清楚。
她并沒有把他的保證當真,淡淡的扯開嘴角。
“沒關系,你忙!彼詾樗谛,但那笑容卻比哭還難看。人,說說場面話是必然的,況且他們本來就是沒有交集的兩個人,除了那一夜……
她很清楚那是個意外,而自己也表示那只不過是一夜情,對一個成熟的女性來說,她不該太介懷那個意外的存在。
她可以的,可以很快的忘了他,就算他不再回來也沒關系,因為她本來就習慣了一個人,只不過,她會記得曾有個人拉著她去過自己以前不曾嘗試的夜生活,有個人曾逗她開心、對她撒嬌,那就夠了。
“你別這樣,我一定會回來!彼男木境梢粓F,大掌攫住她的肩,懊惱著康坦的不成材。
只要康坦有能力,即使要他無條件的將尼爾斯集團交給康坦都無所謂,重點是康坦必須能真正扛起“尼爾斯”這三個字背后所代表的責任和榮耀——很可惜,他高估了他那同父異母的哥哥,康坦還是讓他失望了。而現在他必須回去收拾爛攤子,因為他是始作俑者,把尼爾斯交給康坦那個廢物,他就有責任將所有的失控導回正確的軌道,即使他一點都不想離開臺灣、離開她。
“你不用擔心我,我很好!迸牧伺乃氖直郏催^來安慰他。“在你沒出現之前,我不是一樣過得很好?你有事就去忙,不必顧慮我!
潘杰狠狠地擰起眉心,暗自詛咒了聲。
她的意思是,他的存在可有可無,有他OK,沒有他也無所謂?
這個認知讓他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他不曉得喜歡上一個人需要多久的時間,但她絕對是特別的。
除了母親,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讓他如此放不下心,甚至在不得不離開時還如此婆媽,但她郎凈儂做到了。
她休想把他撇得那么干凈,等他回美國處理完公事,他會回到臺灣,把兩人之間的混亂說個清楚明白,然后纏著她、追求她,讓她再也舍不得甩開他。
最后深深地看她一眼。
“我回去收拾行李就走!
郎凈儂頂著一貫親切的笑容服務客人,每天像個陀螺般在店里忙碌著,而店里的顧客并沒有因“某人”的離開而短少,因此她忙得沒有多余的心思胡思亂想。
日子感覺充實且愉快,除了下班后,孤單總像個巨大的怪獸將她吞噬——
以前她從不覺得窩在家里是件難事,相反的,她很享受一個人的寧靜,但自從那份寧靜被某人強悍地介入之后,一切都變質了。
她開始無法忍受一個人獨處,往往在打烊后往人多的地方跑,打發掉她許多孤寂的時間。
電影院、鬧區、夜市都留有她一個人獨自走過的痕跡。
偶爾,在家里坐月子、被老公藍正青“禁足”的蘇佑珊會打電話來,隔空向郎凈儂數著被“軟禁”的悲慘,而當她快找不出詞匯來安慰好友,電話線險些燒掉之際,稚嫩的嬰兒哭聲會讓那位新出爐的新手媽媽找回些許理智,她的耳根才能因此獲得救贖。偶爾她犯懶沒出門,會打電話回老家和媽媽話家常。老媽最常說的,不外是前兩年嫁人的遠房表妹生了個娃娃,隔壁家的何大哥也娶了媳婦,巷口的誰誰誰又生了第幾胎……嘩啦嘩啦的牽拖一大堆,她知道重點只有一個,老媽在催她結婚了。
可惜她這個女兒行情不佳……不,是根本沒行情,乏人問津,恐怕要讓她失望……
結束和母親的通話,她蜷在床上,不由自主地盯著擺在足尖處的手機,腦子里浮起潘杰那張陽光燦斕的笑臉,好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