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面來襲,除了南部以外,全臺灣都籠罩在低溫陣雨的寒冷氣候中,一如關仲弦惡劣的心情。
他穿著雨衣,牽著家里的狗到外面溜一溜,一進家門就看見新婚不久的大嫂坐在沙發(fā)上翻閱當期的時尚雜志,手指上的鉆戒比她的兩根手指還大,而與鉆戒同樣光彩奪目的是她的藝術(shù)指甲。
嚴格說起來,大嫂文文靜靜的坐在富麗堂皇的客廳里看雜志,還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一點也不顯得突兀,活像這里就是她從小生長到大的家。
美麗的大嫂抬起頭,發(fā)現(xiàn)站在玄關處,任由風雨掃進屋里的關仲弦。
“仲弦,你呆站在那邊干什么?怎么不快點把雨衣脫下來?”
他冷冷的看她一眼,拉著在腳邊四處游走的狗兒離開。
不久,關柏軒一身輕便的自樓上下來,小弟阿發(fā)跟在他身旁,為他拿手機。
“喂,你當我們家是政府喔?我們是當鋪兼營高利貸耶!你以為我們家專門在散財?shù)膯幔俊?br />
對方說了一串話。
“人權(quán)?還錢的時候最有人權(quán)啦!要講人權(quán),就別來借錢!”關柏軒的嗓門再次大了起來。
阿發(fā)一邊跟上關柏軒的腳步,一邊遞上他的外套。
關柏軒接過外套穿上,拿過手機,大聲吼道:“!你管那么多!什么人命?我們有憑有據(jù),是合法的追討債務,欠錢還錢本來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你這條處理不好,就別給我回來!”
他合上手機蓋,將手機丟給阿發(fā)。
“你嫌天氣不夠冷嗎?一定要這么大吼大叫嗎?全屋子的人都聽到你的聲音了。”妻子大人冷冷的開口。
關柏軒馬上收斂猙獰的臉色,坐在她的身旁,在她仰起臉時,親她一下。
“唉,你不知道啦,這些小弟一天不罵一罵,耳朵就痛!
“那你也應該管管你的親生小弟了。”她合上雜志,活動手指,關節(jié)咯咯作響。
提到弟弟,關柏軒揚起一邊眉頭,“他怎么了?”
她嘟起紅唇,“他是不是看我不順眼?我好聲好氣的跟他說話,他一句話也不回,是怎樣?”
“呃……”
她伸出手指,戳著丈夫的胸膛,“我跟你說,你最好去處理一下他,不然等老娘出馬,他肯定會死無全尸!
妻子的威脅向來不象是威脅,但是小看她的人很快就會后悔。
“我知道了!标P柏軒嘆口氣,站起身,“阿發(fā)!
“是,我會跟其他幾位先生說你會晚點到。”阿發(fā)宛如他肚子里的蛔蟲,立刻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做。
關柏軒皺起眉頭,走向狗屋。
說是狗屋,其實是個房間,房里有許多狗的玩具和它們睡覺活動的用具,還有盥洗用具,門扉沒有鎖,方便它們出入。
關柏軒推開門,正好看見弟弟在幫那兩只黃金獵犬擦身體,身上的雨衣還是沒脫下,不禁雙手交抱胸前。
“你又怎么了?”
關仲弦全身一僵,“什么又怎么了?”
關柏軒掏了掏耳朵,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一根狗骨頭,朝其中一只狗兒招手,“大黃,過來!
趴在地上的狗兒聽到主人的叫喚,很有精神的汪了一聲,撲上前,親熱的舔著他的臉。
“小白好乖!标P仲弦拍拍擦干凈的小白,朝玩得起勁的大黃招招手。
大黃汪的一聲,從關柏軒身邊跑開,伸出舌頭,抖動全身的毛發(fā),水珠四濺。
關仲弦以手背抹拭臉上的水漬,拿起另一條干凈的毛巾,擦干大黃的身體。
“你跟你女朋友分手了?”關柏軒把玩著狗骨頭,然后朝房間的一角丟去。
小白飛快的沖過去,跟狗骨頭玩了起來。
“才沒有!”關仲弦反應極大的回頭,忿忿不平的瞪了兄長一眼,又繼續(xù)擦拭大黃的身體!拔覀儧]分……”
“啊,也該是時候了,這個交往多久了?五年?靠,竟然有女人敢跟你交往超過三個月,她真的很有膽量……”
“我們才沒有分手。”關仲弦打斷兄長的風涼話。
他那欲蓋彌彰的態(tài)度讓關柏軒更加認定他有了感情問題。他這個弟弟什么都好,就是處理感情事的時候,像個幼兒園的小鬼。
“拜托,全臺灣有那么多女人,你才交了幾個。恐皇鞘俣,你一副死了爸媽的樣子,看到就衰!彼锨埃皇执钤诘艿艿募缟,先環(huán)顧四周,觀看有沒有人在偷聽,才壓低聲音說:“別說老哥有好康的事沒告訴你,這個,”他取出一張邀請函,“這是林森北路的辣妹酒店發(fā)的邀請函,今晚開幕,去玩玩吧!”
關仲弦瞥了兄長一眼,“你不怕被大嫂知道?”
“靠,那個女人敢管我喔!”關柏軒說得氣慨萬千,豪氣干云,“我今天要跟牌搭子打麻將,沒空去,所以把機會讓給你。”
關仲弦望著那張質(zhì)感十足的邀請函,兄長的聲音在耳邊回繞,聽得不是很真切。
“老哥。”
“怎樣?”關柏軒挑高眉頭,睨著弟弟。
“結(jié)婚……好嗎?”
關柏軒雙腳一抖,點燃一根煙,“老弟,聰明點,”吐了口煙,白色的煙霧裊裊上升,“你想要有個老媽子一天到晚跟前跟后的羅唆嗎?你想想你交女朋友總是沒超過三個月,受得了一輩子有人念你嗎?”
“佑琳不一樣,非常不一樣。”關仲弦澀澀的說。
這是他們第一次吵架,卻也是最關鍵的一次。他根本不知道她為什么要閃避會見父母這件事,雖然他也是如此,但他閃避是有理由的,他幾任女朋友全都因為他的家世背景跟他分手,盡管還有其他原因,不過主因必定是因為他的家世。
與她交往以來,他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提及家中的事,沒想到五年之后還是破功了。
昨天下午他有傳簡訊給她,詢問是否還要去展場看她,結(jié)果等到晚上要睡覺,她都沒有回應,可見她有多么的生氣。
但是,他不知道應該怎么做才能讓她消氣。
他那時為什么要遲疑?他怎么可以遲疑?就算遲疑,也不能讓她看出來啊!可惡!
“女人都一樣啦!那邊最不一樣了。”關柏軒比了個色情無比的手勢,“我看你這個癥狀喔,今天晚上去酒店,一下就好了。女人嘛,就跟衣服一樣,都穿五年了,是該換了,嗯?”
關仲弦定定的看著兄長,默不作聲。
關柏軒一巴掌打在弟弟的頭上,“叫你去就去,話那么多!”
“我又沒講話!
“反正你也該負擔一點家族工作,今天晚上給我去!标P柏軒踹了下弟弟的屁股,“出門了!
說完,他大搖大擺的離開。
關仲弦看著兄長離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將邀請函放進雨衣的口袋里。
單佑琳側(cè)趴在墻角,眼神渙散的盯著那個連夜做出來的插花作品,花器周圍的海豚花變得很像繡球花,每一朵都分身變出好幾團。
花器被設計成像噴泉的模樣,一共有十個,將會擺放在展場各個角落,老板還得在車展開始前三天之內(nèi)做出另外幾個大型插花。
他們的時間非常緊湊,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然而好不容易得到休息時間,單佑琳還是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與男朋友的爭吵。
“佑琳,你沒事吧?”負責統(tǒng)籌整個展場的公關水映瑤走了過來,看見她無精打采的樣子,于是停下腳步,蹲在她身邊,拉了拉黏在她臉頰上的發(fā)絲。
“。俊眴斡恿辗磻t鈍的轉(zhuǎn)移視線,“映瑤姊,你來啦!”
“我根本沒回去!彼超幟嗣念^,“怎么啦?一點元氣也沒有!
“沒啦,只是兩天沒睡,有點累而已!眴斡恿兆鹕恚词箖商煳春涎,依然神清氣爽的水映瑤。“映瑤姊,你真有精神!
“我又不像你作息那么正常,一、兩天沒睡也死不了人的!彼超帍难b滿文件的背包里取出一個保溫瓶,倒出一杯香濃的熱咖啡!罢埬愫,不用錢!
“謝謝!眴斡恿涨鹣ドw,啜飲一口咖啡,望著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他們盡管忙碌,卻會在經(jīng)過花器時停下腳步看個兩秒,然后微笑的離開。
“你的老板真的是個天才!彼超幈е募⒉[眼眸,欣賞的看著花器,贊嘆的說。
“是!”單佑琳應和。
那天晚上,若不是老板打電話給她,要她盡快到展場幫忙,她跟關仲弦也許會吵得更兇。
想到關仲弦,她不由得一陣鼻酸。他們從來沒有吵過架,第一次吵架卻是因為結(jié)婚的事情。
老實說,結(jié)婚這個念頭出現(xiàn)得很突然,只是因為當時燈光好、氣氛佳,沒想到竟然讓她跟他之間多了一道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