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錦是東岳國最大的絲綢交易城鎮,每年四月,盤錦會舉辦一年一度的錦月,也就是東岳國絲綢交易的集中月。
按規矩,因為白家是這個業內的龍頭老大,又有著「皇商”的身分,所以必定要他家的人到場,采購完絲綢之后,方可宣布正式開市。
今年大家老早就聚集在盤錦的菊花樓,等著大小姐白毓錦的到來,但是左等右等,只等來白家大小姐的車馬隊伍,沒有看到她本人。
“怎么回事?萬金小姐不出面,是今年換了掌柜的了?”明元絲綢莊的老板喃喃自語。
“之前沒有聽到這方面的傳聞啊,只聽說她家最近換了個姓許的管賬而已!奔液托Q站的老板也不甚了解。
“不管她來不來,今年的錦市肯定會照樣開張!弊谝贿呹幊林樀哪莻青年,因為左邊臉還有青紫色未褪,所以臉色顯得更加難看,這就是先趕到盤錦的李少甲。
明元絲綢莊的老板不安地說:“我們在這里謀劃的事情會不會早就傳到她的耳朵里,所以這次故意不來?”
“那不是正好?她白家在這個行業里作滅作福了好多年,大家都是心中有怨不敢發,如果她不出面,就表示她連和我們談判的機會都不要了。”李少甲冷冷地表示。
家和蠶站的老板卻有另一重不安,“原本張羅這事的是柳東亭,可是眼看開張的日子要到了,他人卻沒來,該不是這小子故意晚來,打算把我們當作槍靶子推到前面去吧?”
大家聽他這樣說都打了一陣寒噤,明元絲綢莊的老板又喃喃自語,“萬一是柳東亭和白家私下聯手,故意騙我們,想試探我們的真心個意,那可就……”
李少甲拍案而起,“白家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我們這么怕她白毓錦?我偏不信邪,就要來個硬碰硬,看看到底誰強過誰?”
他們在茶樓上的議論引得坐在一角那張桌子之人的注意,有位身著銀白色袍子,年紀不過二十出頭的公子最是饒有興味地聽他們說話。
明元絲綢莊的老板比較警惕,意識到他們這邊公開談論和白家對著干,有可能會傳到別人的耳朵里,又見那個公子一直看著他們,就咳嗽一聲,用眼色示意同伴們放低聲音,讓李少甲坐下來。
那公子看到他們已經留意到自己,遂一笑起身,拱手道:“在下是京都一個小小絲綢店的老板,這次來盤錦湊個熱鬧,能見到各位真是榮幸,不知道可否交個朋友?”
明元絲綢莊的老板忙應和著還禮,“公子是從京都來的?那里可是天子腳下,是個大地方啊,一看公子身上穿的衣服,就不是尋常的絲織品,用的是銀霞絲,織的是秋海紋吧?這種布匹和技術,可是很少見的!
那年輕公子見對方一眼就認出自己身上的衣服金貴,并不驚訝,畢竟做絲綢生意的老板天生都有一雙對絲織品特別敏銳的眼睛,“這是家母為在下準備的,說是一定要穿著店里最貴的商品出門,才不至于被盤錦的各位大老板笑話,也不至于丟了自家的招牌!
聽他這樣輕松的戲謔自己身上的衣服,眾人都釋然了些,一起笑了。
家和蠶站的老板問道:“公子在京城的買賣做得如何?不知道店名是什么?”
他擺擺手,“剛剛開張不過個把月,比不了那些老字號,勉強糊口罷了,店名也起得一般,叫……云裳!
明元絲綢莊的老板笑道:“這名起得倒是很雅致,一定讓人過目不忘,還沒請教公子的大名是……”
“哦,看我,見到各位都高興得忘記說名字了,在下姓龍,龍行云,表字四海。”
李少甲斜眼睨著他,口氣有些不屑,“龍公子的名字倒是氣魄很大,在京都里不怕犯了皇上的沖?”
“在下是無名之輩,皇上顧不得我這等小人物的。”他談吐優雅、容顏俊美,人又很謙恭有禮,幾句話就哄得明元絲綢莊的老板與家和蠶站的老板對他很有好感,只有李少甲還是冷眼看著他,像是不大放心。
“剛才各位說白家欺負人,不知道說的是什么事?在下因為初入這個行業,只知道白家是皇商,在這個行業勢力很大!饼埿性平K于把話題扯回到最初的談論焦點上。
明元絲綢莊的老板此時已不拿他當外人了,嘆口氣解釋,“白家是皇商,勢力當然大,而且他家壟斷絲綢業上七成的份額,誰見到了白家大小姐不要低頭問聲好?按說呢,這么多年白家也算是做得還行,但是近幾個月這個白毓錦主事越來越古怪,蠶絲的收購價格低了兩成,賣出的價格倒是高了三成,這一低一高你算算她要賺多少?”
龍行云皺眉道:“還有這種事?那這個白毓錦真是辜負皇上對她的信任了。”
提到皇上,家和蠶站的老板更加謹慎地四下看看,“這話可不敢亂說,白家財大勢大,地方上的人都怕她家,小心不要被別人把話聽了去!
他的話音剛落,李少甲便不耐煩地一揮手,“既然柳東亭還不來,那我們今天也別等了,散了吧,明天再商議要怎么辦!
幾位老板點頭同意,起身和龍行云告辭。
這時自樓下跑上來一個青衣打扮的小廝,很清秀俐落的樣子,他笑咪咪地跑到龍行云的面前,說了聲,“少東家,你等的人到了!
李少甲回頭看了銀袍公子一眼,只見龍行云正對他微笑點頭,像是告辭,他也就隨意點頭還了個禮,匆匆走了。
見眾人已離去,龍行云臉上的笑容忽然慢慢融掉,那本來平易近人的氣質仿彿有神力點化一般,倏地變得冷峻威嚴,讓人不敢逼視,一舉一動都透著優雅的貴氣,連聲音都放緩了許多。
“讓他到后院見我!焙唵蔚囊痪湓,卻是迫力十足。
龍行云,表字四海,這當然是一個化名,平民百姓誰敢叫這個名字?這不過是東岳國當今皇帝皇甫朝的江湖化名罷了。
在宮內住得久了,總向往外面的世界,聽說盤錦現在熱鬧非常,龍行云便一定要過來看看,而且對于白家,他也有不少的疑問和好奇,想一并弄清楚。
今天他在樓上等了許久,沒等到白毓錦出現,不過聽到這些小商販對白家的抱怨,倒是不虛此行。
這座茶樓連帶出租客房,不過房間不多,后面的小跨院已經被他全部包下,西廂房中,他等的人就在那里。
一見他走進去,那個人急忙起身要跪,他抬了抬手阻止,“出門在外,不必跪了,你來我這里,有別人見到嗎?”
“沒有,草民是只身前來,又故意穿得邋遢些,那些富家老板們根本不會多看我一眼!蹦侨颂痤^,是一張棱角分明的中年男子面孔,這就是李少甲他們苦等的東岳國京都中的養蠶大戶,柳東亭。
龍行云斜著身子靠坐在椅子中,用下巴點了點,示意讓他也坐著,柳東亭連忙笑道:“圣駕面前哪有草民坐的地方?草民就站著回話好了,當日由草民召集的那些絲織會的人差不多都已到齊,現在只差白家沒有來人!
“你不用心急!饼埿性坡朴频乇硎,“我聽說這個白毓錦是個很厲害的女人,只怕是你們已經走漏風聲,被她知道了,所以故意不來或遲來,不過如果朕真的掌握證據,證明白家的確有負圣恩,從每年的進貢絲綢品中貪污了大筆的貨款銀兩,肯定會給你們小商販一個公道。”
“多謝皇上!
聽到皇上親口保證,柳東亭欣喜若狂,剛要拜倒謝恩,龍行云又一擺手。
“不過,如果讓朕知道,你上報的事情有假,是故意和白家為難,朕也不會饒過你的!
“是,是!彼B連點頭,“草民不敢,草民得到消息,今年年初白家從織造總府那里領取了三萬兩白銀,一萬兩黃金,用以采購今年底的蠶絲,市價是每斤蠶絲為七錢銀子,但是白家非要我們降到五錢銀子,再由此多賺一筆,然后做成成衣,增加單品價格,每件衣服的賣價比往年又多了兩成……”
龍行云蹙眉打斷他的話,“這些朕已經知道了,朕只是不明白,白家身受皇恩這么多年,白毓錦怎么就這么大的膽子,敢在朕的眼皮下做這種事情?”
“大概是仗著自己身受皇寵,所以才作滅作福,皇上正好藉著這次機會,把白家的織造權和采辦權一起收回,如今愿意為皇上效命的商家比比皆是——”
“也包括你,是嗎?”龍行云無聲地勾唇一笑,那笑容說不出是什么含意,“朕說了,你不要急,如果該是你的,朕自然會給你!
柳東亭連聲稱是,但又不知道該不該跪下謝恩。
正在此時,聽到外面有個清亮的男子聲音響起,“怎么會被人包下了?是哪個東家這么大的手筆?真是可惜,從這里的茶樓上看盤錦的風光據說是最好的。”
聽聲音,似乎是有客人也想住到跨院來,但是因為被龍行云提前包下整座跨院,而不免頓足嘆息。
茶樓老板陪笑著解釋,“公子來得實在是不巧,這不是適逢錦月嗎?所以來這里的生意人比較多,各家客棧茶樓,能住人的都住滿了,公子還是另選別家吧!
龍行云一時好奇,走到門邊向外張望,只見有位白衣男子帶著位女子正懊惱地嘆氣,像是要準備離開。
這一對男女看面容都很年輕,男的秀麗,容貌中竟有幾分女子的嫵媚,女的卻是英冷,不施脂粉依然艷容清麗。
他不禁眼波一跳,笑著出聲,“這位公子也是來趕集市的嗎?”
來的人正是白毓錦和邱劍平。這間菊花樓往年白毓錦來盤錦的時候經常路過,就一直垂涎這里的地勢,很想住在這里,奈何自己身分特殊,每年盤錦的知縣和富賈總是一力相邀,不可能住到茶樓來。這一次本來想藉著身分掩飾,過一回平民生活,沒想到居然被人捷足先登。
聽到龍行云的聲音,他抬頭一看,馬上猜到就是這個年輕人搶了自己心愛的落腳地:心中不免有些郁悶生氣,忍不住哼了一聲,“閣下好大的手筆。”
邱劍平低聲勸解,“不住這里也沒什么,換一家也一樣!
他撇撇嘴,“難道你不知道,這盤錦的夜色最美了,這茶樓又難得有三層,是盤錦中最高的,到時候夜色下看燈品酒多愜意,現在換一個地方,哪里能比這里好?”
龍行云饒有興味地看著兩人,不知怎的,他對他們很有好感,于是大膽問道:“兩位既然也喜歡這里,在下一人獨占整個小院的確不大好,不如讓出兩間房給你們,可好?”
“哦?真的?”白毓錦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滿面的愁云頓時化作陽光,毫不客氣地拱手,連用詞都改了,“那就多謝兄臺了,小弟也不多要,一間房間就好!
他看看邱劍平,又看看白毓錦,“這么說來,這位姑娘是……”
“是小弟的愛妾。”白毓錦有些警惕地急忙將邱劍平往自己的懷里拉。
龍行云又笑著看看她腰上懸著的劍,“兩位的風采真是與眾不同,叫人過目難忘。那就把東廂房讓給你們,我住西廂房好了!
“兄臺真是爽快,讓小弟都忍不住心生傾慕了。”白毓錦對他如此大方地讓出正房很是滿意,先前對他有的一點成見也就煙消云散,“在下姓玉,家里排行老三,大家都稱呼我一聲玉三少,兄臺叫我三弟就好!
龍行云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姓龍,名行云,表字四海!
邱劍平聽兩個人漸漸開始熱絡地寒暄起來,始終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暗自留意觀察著這個龍行云。
龍行云?龍四海?這名字聽來古怪,似乎和白毓錦的“玉三少”一樣,只是一個虛構的假名而已。
來這里交易的蠶商和絲綢店老板雖然多是有錢的生意人,但生意人講究精明,能賺多賺,能省多省,絕不會像那些官家大少,或者做礦產的暴發戶一樣,包下一座茶樓的后院客房以顯示自己的財力。
雖然這個龍公子自稱自己是京都來的絲綢店老板,但是身上有種種的疑竇讓她不能不疑。
不過,既然她都能看出來這些,白毓錦不應該看不出來,眼下他這么熱情地和龍行云交談,頗有相見恨晚的意思,他是真的欣賞這個人,想認真結交一下,還是為了探聽對方真正的底細,她就不能完全猜出了。
這時,有位紅衣少女急急忙忙的跑進來,嘴里叫著,“二哥哥,你看這是什么?”
龍行云眉宇一沉,“怎么這么沒規矩?沒看到眼前有客嗎?”
那少女吐了吐舌頭,纖腰扭著跳到龍行云的面前,將手中的一團東西舉到他眼前,笑道:“這是棉花糖,這里的人真有趣,把糖做得像棉花的樣子,吃起來又松又軟又香又甜,真的好像棉花一樣呢。在家里怎么就吃不到這樣有趣的東西?”
龍行云對白毓錦抱歉地笑笑,“這是舍妹,在家排行老七,就是這么一個性格脾氣,兩位不要見怪。”
“哪里,令妹一看就是真性情!卑棕瑰\自然要說客氣話。
那少女將目光從棉花糖上轉移到他們身上,打量了一下,問:“二哥哥,這兩人是你新結交的朋友?”
“嗯,他們從外地來盤錦玩,客棧沒有空房了,我請他們住下來,東院的那間大房讓給他們住!
她皺皺眉,“你怎么可以讓人家住東房?東房是正房啊,難道你要住到偏房去?”
“出門在外,哪有那么多講究!饼埿性评怂男渥右话,“在外面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進屋和我說,看你,跑得頭發都亂了,臉上都是汗,哪有半點女孩子的樣子!
他向兩人行禮后,便拉著紅衣少女進了屋,關上房門。
邱劍平低聲道:“這個人——”
“我知道,”白毓錦打斷她的話,“是很奇怪,他剛說他新開的店在京都,叫云裳,但是這一個月來我都沒聽說京都有開什么大的絲綢店,而以他身上穿的衣服材質來看,又絕對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她輕聲提醒,“你記得嗎?年初我們慶毓坊有一批新出的絲綢,其中就有他身上穿的這種銀霞絲、秋海紋,我們當時總共出了十匹,其中六匹送入宮里,還有四匹被一些達官貴人買走!
“嗯,這人出身非富即貴,我們結交一下總沒壞處,只要小心防備就好了!彼f完,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不過這房間得來的實在不容易,今天晚上總要好好享受一番,才不至于辜負了對面那位龍兄的美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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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月光真的很捧場,早早就灑了一地的清輝在院子中。
白毓錦先一步走出來,回身叫道:“萍,我們去喝茶。”
“那屋里的人是你的妾?”沒想到那紅衣少女也在院子中,朝著他笑。
“是!彼矊λα诵Γ斑沒請教姑娘的芳名!
“我叫……龍可欣!彼UQ,“你那個愛妾叫什么?”
“我叫她“萍’!彼诳罩袆澇鲞@個字。
“只有一個萍字?沒有姓氏?真奇怪!饼埧尚酪恍Γ安贿^,我二哥哥說她很獨特,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樣。我二哥哥可是不輕易夸人的哦!
“是嗎?”他的眼波流動,“你們家在京都是開絲綢店的?”
“是啊!彼粗^上的月亮,“這么好的月色,我們去樓上喝茶聊天好不好?”
“啊?”他沒想到這富家小姐會主動邀請自己,還在發愣時,人已經被她挽住了手臂,強行拉走。
邱劍平聽到白毓錦不大情愿地叫了兩聲,跟出來時只看見龍可欣“挾持”著白毓錦上了茶樓。
她不由得一笑,想不到天天折騰她的白毓錦居然也會有被人折騰的時候,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她遲疑了一下,正準備跟上去,對門里的龍行云也走出來了,月色下,他銀色的袍子更加閃閃爍爍,連那俊雅的笑容都帶著幽冷的仙姿之氣。
“萍……姑娘?”他先出聲招呼。
她看著對方,“我家少主應該告訴過您我的身分,我已經不是姑娘了!
在人前說假話不是她的專長,更何況要她一個未婚女子承認自己已婚也有點說不出口,或許就是因為如此,她的解釋讓龍行云本來就深邃的目光更是閃爍了幾下,然后他笑了。
“在下覺得,還是稱呼您一聲‘姑娘’為佳,雖然這世上有許多人身上都有各自的秘密,不愿意對人說,但是姑娘可以把我當作知己,不用對我特別防備。”
他的聲音猶如金子般的光澤,和白毓錦常年學女聲的柔媚,以及金大少的刻意低沉都略顯不同,有種凜然難犯的威嚴,卻又有著讓人難以抗拒的誘惑力。
邱劍平怔忡了一瞬,回過神時,龍行云已經站在她面前兩步開外的地方了。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這么好的月色,我們是應該和可欣及你家那位玉三少一樣,或品茶吟詩、或飲酒頌月的,不過,明月有意,清風不應無情,姑娘如果不覺得這里清冷,我們就站在這里談談天可好?”
他的建議坦然瀟灑,邱劍平對這個人滿是好奇,她猜白毓錦會乖乖被龍可欣帶走,其實也是為了私下從她那里探聽一些關于龍行云的事情,便沒有斷然拒絕他的提議。
“看姑娘總是帶著劍,姑娘是習武之人?”又是他先發問。
邱劍平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而是反問道:“龍公子也習武嗎?”
“自幼學過一些,出門在外,總要有點防身之術的!
她的雙眸緊盯著他,“但是龍公子不是第一次來盤錦做買賣嗎?剛開的絲綢店?之前難道您還有別的買賣,時常在江湖行走?”
龍行云沒想到她反應如此快,頓了頓,笑道:“兒時我淘氣,常喜歡出來玩,我爹怕我被壞人綁架,勒索家中財物,所以勒令我必須習武健身!
這樣的應對也算得體,解釋得通。
她思忖了一下,“龍公子家里似乎人口很多?那位妹妹是您家的老七?不知上下兄弟姊妹還有多少?”
龍行云微勾唇角,“老人家常說多子多孫就多福多壽,我家論排行有十七個孩子,這些年有不少已經病故,在世的不過六、七個,所以家母特別疼愛小的,尤其是七妹。”
邱劍平又問:“龍公子這次出門,怎么是帶著妹妹,而不是妻子?”
他盯著她的眼睛仿彿會說話一般,“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玉三少那樣分身有術,伉儷情深,在下家里雖然也有妻妾,不過只可惜比不了玉三少,有萍姑娘這樣的紅顏知己可以常伴左右,長訴心曲。”
她敏銳地覺得他話里有話,連那雙幽黑的眸子都讓她覺得不安,這和金大少給她的感覺不同,金大少的眸子只要閃光,必然是一種想要進攻掠奪的意思,但是這個龍行云的目光中更多的是研判,而不是追逐。
果然,他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她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本能地想和這個人保持距離。
龍行云體貼的詢問:“是不是月下風寒,姑娘冷了?姑娘要是不嫌棄,在下的這件外袍借姑娘披一披!
他說著,竟然真的解了外袍,要為她披上。
邱劍平還沒來得及拒絕,茶樓上就傳來白毓錦的聲音,“萍!”
這一聲來得又急又促,幾乎是在轉瞬間,他已經沖到他們面前,面帶慍色的將邱劍平一把摟在懷中,看著龍行云和他手中的衣,正色道:“龍公子,朋友妻不可欺,這句話你應該知道!
龍行云依舊坦然,瀟灑自如,“玉三少誤會了,我不過是要替萍姑娘披一件外袍!
白毓錦掃了眼他的裝束,“龍公子真是有錢人,外銀內金。這件銀霞絲的衣服已經很名貴了,難得的是你這里面的衣服居然是金鯉絲,繡的還是龍騰四海。就不怕犯了忌諱嗎?”
接著他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對邱劍平說:“今天月亮不美,不看了。”話一說完,摟著她就回房去,“啪”的一聲,還重重地把門撞上。
龍行云微笑著抬起頭,看到茶樓上一臉不悅的龍可欣正探出頭來,他淡淡地揚起眉,對妹妹招了招手,示意她下樓。
龍可欣扁著嘴,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很不情愿地一步步蹭下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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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邱劍平輕聲低語,“你何必對他那么兇?你既然看到他穿的衣服,就更應該知道他的來歷實在不簡單,能穿金鯉絲的人就肯定是皇族了,還繡著龍騰四海,只怕他是——”
“你喜歡他?”白毓錦皺緊眉頭,頗沒耐性地打斷她的話。
這倒讓她一愣,“什么?”
“你對著他笑了好幾下,你是不是喜歡他?”
原來他最氣惱的是這件事?她轉過身去,“又不是小孩子,說什么小孩子的話?”
他扳過她的臉,讓她不得不看著自己,很認真地表示,“劍平,我希望你的眼里只有我,心中只想著我,就是笑,也只對著我一個人笑,其他那些人,多一眼都不要看,最好連話都不要說!
“那不可能。”她又不是瞎子,生來就是為了保護他的,平時也沒少看人,怎么就不見他發這么大的脾氣?
“你不肯答應?”他的眉幾乎皺成了結,忽然將她抱起。
她想不到他清瘦的身軀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氣,差點驚呼出來,片刻間就被他壓在床上,熱烈如火烙的吻就這樣疾風驟雨般地灑印在她的唇上、臉頰上、眉眼上及脖頸上。
“劍平,你快答應我,答應心中只有一個我,說啊……”白毓錦急切地懇求,仿彿心中有很大的惶恐和不安。
她本想推拒,因為她從來沒有被他這樣強烈地侵犯過,但是他聲音中那份哀求又讓她實在于心不忍,好像一個孩子急需要她的保護,只好由他先“瘋”去。
這一刻,他和她甚至都忘了掩飾自己假扮的角色,回復了男女本色的面目。他的強悍霸道,她的懦弱猶豫,盡顯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