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之后,夏曉竹想方設法地思考如何不靠她腦子里那些先進的種植技術,讓米家人仍可以有穩定收入的方法。
之前種植黑木耳已經賺了不少錢,但是上回買了水田種稻時已用去了一些,剩下的……都讓夏曉竹自己買糧食給吃了大半。
夏曉竹登時覺得心有點累,沒想到自己費了那么多腦力,居然只勉強賺夠自己的吃飯錢呀?
“。∫趺床拍軌蚩禳c賺到錢呢?!”她吼了一嗓子,然后倒在紅苕田邊上看著天空發呆。
遠遠的,聽到邊上有兩個說話的聲音,她也懶得動彈,反正又不需要交際應酬,這村子里的人見到她都沒好臉色,尤其是上回張嫂子看見她的地瓜田后,四處宣傳說她癡人說夢的只用幾片爛葉子就想種出紅苕,讓她的名聲再次下滑,她索性也懶得去跟那些人解釋了。
誰是正確的,到時候比看看誰的收獲好就知道。
那兩人一邊說話,或許是以為四處無人,嗓音也沒收斂,讓夏曉竹無意間聽見了他們的對話,而且還碰巧跟她扯上了關系。
“聽說后山有大蟲竄出來了!
“真的假的?不是已經許多年沒聽過大蟲出山了?”
“這可是真的,村子里的賴混子知道吧?家里的田不種,只靠著一個老娘種田養他,先前看米家那一家子去后山獵了不少東西呢,就想著那一家老弱婦孺都行,他肯定也行,就隨**代了一聲便自個兒往后山去了。
“沒想到等了幾日人沒回來,她老娘托了村里村外幾個親戚去尋,怎知后山還沒進去深處呢,就瞧見了他一顆頭顱張大著眼落在地上,嚇得一伙人連滾帶爬出了山。這樣兇狠的大蟲,若是出山咬人,只怕得等官府派人獵大蟲才行了。”
另外一人聞言倒抽了口氣,被嚇住了,心想象大蟲那樣的山大王,一般人哪里敢對上,只得感嘆了幾句后就放過這話題。
隨著兩人越走越遠,夏曉竹摸著下巴慢慢地坐了起來,回想起他們說的后山,她馬上想起那個物資豐富,獵物充足的地方。
不過那座山里有老虎?她怎么都沒碰過呢?
夏曉竹的腦子里開始盤算是不是要去獵老虎來賣,這樣也算是外快收入吧。
不過想了想,這樣賣來的銀兩,米家肯定又不會要了。
唉,賺個錢怎么就這么難呢?夏曉竹又重新躺回地上,心中無奈地感嘆著。
夏曉竹以為這不過是段小插曲,沒想到才隔幾日,事情竟又自己找上門來了。
夏曉竹正在屋子里檢查黑木耳的生長情況,忽聞屋子外頭一陣喧嘩,她不得不親自去看看發生什么事情。
米家小院從來沒這么熱鬧過,米亦揚站在大門處,臉上滿是不解,兩個最小的孩子躲在屋子門邊,怯怯地看著外頭的人。
夏曉竹一看,外頭至少超過三十人以上,可以說是村里的青壯年一半以上都在這兒了。
“這是怎么回事?”她走了出來,臉上滿是不解。
一看見她走了出來,本來就和她有過節的張嫂子立即跳了出來,指著她的臉慷慨激昂的指責,“就是她,一個外地來的,偏偏惹上了后山的山大王,現在可好,那大蟲四處吃人來了,她一個人倒是逍遙,卻要咱們村子里的人去送命!”
夏曉竹還沒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米亦揚已經站到她前面用身體擋住她,嚴肅的道:“張嫂子,這話可不能亂說,山里有猛獸是大家都知道的,它跑出來吃人,怎么能說是我的未婚妻把大蟲給招下來的!
張嫂子得意的睨了被擋住的夏曉竹一眼,哼聲道:“誰知道呢!這后山大伙兒都知道不能進去,就你家媳婦兒什么都不懂,闖進去還抓了獵物,這才讓其它人跟著上山,如今山上大蟲吃了人也跑下山了,說不是她招來的,誰信?!”
“這全是無稽之談。”米亦揚神色沉了下來,冷聲道。
張嫂子還想要說什么,后頭一個老人攔住她,然后往前幾步,夏曉竹感覺到那老人站出來的時候,米亦揚的身體略微僵硬了點,一群人也全都沒了聲響。
“米家哥兒,牌樓村里已經許多年沒見過這樣的事情,今兒個我就倚老賣老的用村長的身分說一句,你這媳婦兒不能留!贝彘L持著拐杖,直勾勾的盯著米亦揚瞧。
“村長……”米亦揚不甘的想解釋,卻讓村長給打住。
“你別說我是惡人來壞人姻緣,你自個兒瞧瞧,你這媳婦兒整天都在胡鬧些什么,用水田種水稻?那水田本來收成就不好,你還縱著她種水稻這種矜貴玩意兒,還有那紅苕,她也不好好種,只用紅苕葉子鋪在土上,這樣能種出來豈不是笑話!”村長顯然醞釀已久了,一口氣說到這里連個停頓都沒有。
“還有這事兒說是由你媳婦兒挑起的也沒錯,她上山獵了東西,那血腥氣把大蟲從山里給引出來,說來賴混子若有五分是自找的,那剩下五分的錯你媳婦兒得擔一半!
村長說得振振有詞,一旁的村人也是連忙附和,那異口同聲的模樣就像是只要把夏曉竹趕出村子,大蟲就不會再下山一樣。
夏曉竹其實不是非得要住在這兒,對她來說,只要有東西吃,就是住山洞也沒有關系,只是她貪戀著米家人的溫暖,才想要留下來適應這個世界。
怎知她不犯人,只想好好過日子,人家卻來犯她了。
想想,除了第一天收拾那個尖叫聲可以吵醒死人的婦人外,她似乎都表現得太和善了,才會讓這些人以為她軟弱可欺。
夏曉竹沉了臉色,正想要替自己說話,沒想到米亦揚挺直了背,站在她的面前,絲毫不動彈地堅定開口。
“村長,我再說一次,這事和她無關,我不會因為這些穿鑿附會的事就把我媳婦兒趕出去。”他語氣堅定平緩地說著,眼睛掃過還想抗議的其它村人,撂下重話!拔以谒冢呶乙沧。”
米亦揚這話不可謂不重,畢竟不管如何,牌樓村也是米家住了二十來年的地方,但他卻為了夏曉竹,可能一家子都要跟著走。
米亦揚沒想過自己會說出這種話,但是話一出口,他并沒有任何后悔。
“有些話可不能隨便說。”村長皺著眉,詫異米亦揚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米亦揚臉色淡淡,“村長,我不是隨意說說的,我現在雖然已經放下書本,但一諾千金還是懂的,自然不會胡亂拿這些開玩笑!
現場一片沉默,沒想到米亦揚居然為了一個來依親的小媳婦撂下這樣的狠話。
夏曉竹也愣住了,站在他背后看著他的背影,心里頭酸澀澀的,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蔓延在心頭。
有多久沒人把她當個單純的女生來呵護了呢?
夏曉竹想起末世來臨后,所有人都為了生存下去而奮斗,男與女似乎不再有太多的分別。
不會有人因為你是女生而多讓給你一口糧食,也不會有人因為你是女的就讓你跑在前頭,自己在后面墊背當變異獸的獵物。
她在一次次的生死關頭間拋棄了軟弱,不去依靠任何人,讓自己無堅不摧。
她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如何被呵護,忘記了自己也能夠站在某個人背后,看著他為自己擋下外頭的風雨。
她低著頭不發一語,手緊緊地抓住他背后的衣裳,似乎這樣能夠給他力量,讓她和他一起堅強。
當她的手抓住他的衣裳時,米亦揚感受到了,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維護,眼底滑過一抹柔意。
他沒有她能干,農事也不如她,但是起碼在有外來風雨的時候,他能夠挺身站在她身前為她遮風擋雨。
村長陷入長思,一邊看情況不大對勁的張嫂子馬上不安分了。
“村長,可不能三言兩語就放了那小騷貨!你得想想,今兒個是山另一頭的孩子被大蟲給吃了,咱們牌樓村也死了一個,誰知道那大蟲會不會往這里來啊。再說了,現在官府要征人去打大蟲,誰家男人不是家里的頂梁柱,這進山打大蟲,說好聽點有賞銀可以拿,但要是命都沒了,那也沒命花了!”
張嫂子一番大聲嚷嚷,不少村民再次鼓噪了起來,畢竟這可是攸關每家每戶的事情,若是一直無人去抓大蟲,最后死的人一多,官府到時候萬一不只是懸賞,而是強迫每村都派人去的時候,那才是欲哭無淚。
“村長,這事兒張嫂子說得對!咱們村子里可以沒有讀書人,但不能有這樣招禍的女人啊!”
“就是!一個婦道人家不好好打理家里活兒,還整日在田里瞎糊弄,這樣敗家的女人早該趕出村子了!
村長沉默無言,待周遭人都說得差不多了,他才抬頭看著米亦揚,“村子里的人都這么說,你還要護著她嗎?”
曾經米家大郎是他抱著最大希望的一個,畢竟牌樓村考上秀才的也沒幾個,只可惜米家時運不濟,揚哥兒又是個倔性子……
米亦揚冷著臉聽這些人一一指責夏曉竹,睞了村長一眼,然后一一看著每一個剛剛說話的人。
“我也不說其它的,如今離下種已經隔了快一個月,大伙也長了眼睛,難道看不出來我家田里的水稻長得好?紅苕暫且不說,那水稻大家都知道是矜貴東西,以往有出苗就算不錯了,就是在旱地那好田里長著的,難道有比我家現在的水稻田還好?”米亦揚先挑擺在大家面前的證據來說話。
“再說那大蟲乃是我媳婦兒引來的,這點更是無稽之談。我們的確是入山了,但是沒進入山林深處,以往鄰村有些膽子大的不也進去過,可沒人說他把大蟲引來,那賴混子自個兒進山引了大蟲識得人味才引來災禍,各位鄉親怎么能把這事賴在我媳婦兒身上?”米亦揚頓了頓,然后意味深長的拉長了音,“莫不是村里的人欺我一家沒有長輩,才如此滿口胡言栽贓?”
這一聲聲的質問讓村人默默往后退了幾步,啞口無言,因為這幾天有人往米家的水稻田看過了,那翠生生的嫩苗的確長得又快又好,比起自家還不到巴掌大的小苗,大約超出了兩倍多。
只是一群爺們哪里肯承認一個小丫頭胡鬧還能比他們強,一個個扭頭不說話。
張嫂子朝身邊一個男人使了個眼色,那男人看現在情勢變了,便躲在人群中一喊,“自家人當然替自家人說話,我們說大蟲是她引來的你不信,那你說不是就偏要我們信了?敢情死的不是你家的人,征也征不到你家人,就能這樣糊弄咱們莊稼人是不?你一個讀書人張張嘴就行,到時候咱們村子里的人去送死也和你無關!
那男人直接把重點給挑了出來。
米家有四個男孩,但是三個都沒到官府征人去打虎的年紀,唯一構得上年紀的只有米亦揚,但是他有秀才功名是可以不用去的,那人直接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本來還在左右為難的村民們全都不善的看著米家人。
局面又僵化了,米亦揚警醒的看著一說完話又藏在人群里的男人,心想果然有人想藉此生事,只是抓不準那人到底意欲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