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死了吧!水沐鈴全身動也不敢動一下,維持著從醒來便形成的姿勢,就算全身僵硬,骨頭都在咯吱咯吱不舒服的響著,她也強迫自己絕不能動。
因為身后……還貼著一具又暖又軟又美,還光溜溜的身軀。她竟然因端木圣那極度的美色而被迷得一塌糊涂!就算想不承認都不行,她不但沒有掙扎,還有投懷送抱之勢,天!這該如何是好?腦中只要一回想起昨夜的事,臉頰就一下子漲紅!
瞥了一眼隔著被褥橫在自己腰間的手臂,以及不用看也知道被褥下是怎樣的軀體,身體的感覺騙不了人,她跟他有了肌膚之親,是千真萬確的。
心中……其實并沒有太多失落和悔意,相反在他的懷中,竟有平靜的喜悅。
哎……端木圣究竟給她喂了什么藥,越是看不透他的人,越想要靠近看清楚。什么時候迷上他身上的味道的,連自己都不知曉。
水沐鈴的目光流連在他的臂腕間,二公子一身肌膚如此白皙,毫不遜色于她,身后的胸膛是溫熱的,貼著她的后背傳來平穩的心跳,和那均勻的呼吸。
忽然他的手動了動,水沐鈴一驚,嚇得趕緊閉上眼,感覺到他捏住自己的手,一番動靜后,她睜開眼呆呆的看著……
他與她十指相扣,細密繾綣,真像要一輩子不離不棄,共度一生。
眼中酸澀感頓起,她已經很久沒想過要哭了。
離開花舫前,從未想過今生還能尋得良人與自己執手偕老,對啊,端木圣算不上是良人,卻讓她學會重生。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肆意浪蕩的二公子?魅惑狡黠的二公子?還是游手好閑,冷嘲熱諷的二公子?
還是喜歡她的二公子?她不明白他的喜歡,但如今,她相信。
“這眼淚,是控訴?還是太感動?”身后傳來的那道微涼、輕柔的聲音,并未若想像中驚嚇到她。
原來連他的聲音、他的氣息,自己都已習慣,這樣下去,便離不開了。
“控訴什么?二公子并未強迫我,感動,又該感動什么?”
“感動一下,這上好的黃花閨女終于被惡劣的二公子給辣手摧花了呀!彼穆曇羧缫酝,卻又似含有某種靜謐不易察覺的溫柔。
“難道你嫌棄黃花閨女?”自始至終,她就打定主意要名副其實的賣藝不賣身,花舫中的姑娘,如她這般想法的為數甚多,只是都不張揚。
“沒多想這一層罷了,若是想到,昨晚也不至于如此……”
他握住她手掌的五指,似安撫般緩緩摩挲著她的掌心,水沐鈴心中一動,不知哪里來的勇氣,一鼓作氣在他懷中回轉身,想看清他的表情。
豈料一回身,鼻尖便擦著他的鼻尖,她怔怔的凝視著他那張俊美的臉,那上面有她熟悉的笑意,也有她不熟悉的溫柔。
“水、沐、鈴!”他似玩耍般呢喃出她的名字,一字一字敲在她的心坎上,聲聲撼動。
“本公子有沒有跟你講過,你,是人如其名!备糁蝗,他將她抱緊了些。
“沒……沒有!彼鯐v這種話。
“那現在跟你講了,你在心里記好,這話本公子懶得再講第二次!泵脊纵p揚,他又顯出些得意。
“端木圣……”看著他的眼,她竭力平靜的開口。
她想問他,盡管她的心已變得堅強,但還是會害怕,從他口中傳出的那些讓人傷心的話。若是如此,是不是不要問比較好?
但他凝眸深處的光芒,好似在說,他希望她開口,希望她講出來……
“你……真的喜歡我嗎?”沒事的,無論他說什么,頂多回到從前……
“本公子已說過數遍,你這漂亮的耳朵都蒙上了嗎?聽到哪里去了?”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水沐鈴一臉目瞪口呆。
“本公子早就講過,可不是一般的喜歡你!”
“真的?”忍不住,眼眶就熱熱溫溫的!澳芟矚g到何時?”
“何時?”饒是他二公子,也被這個問題給難住了。思量又思量,想了又想,卻還是給不出個答案。
“好了,你不要想了,我已經很滿足了!币娝铺旎囊荒槼蠲疾徽梗购芟胄。
“滿足?本公子犧牲這么大,可還沒見你報答!闭f著說著又擺出了那要不得的表情。
水沐鈴翩然一笑,下一刻卻迅速從他身上拉過被褥,將自己裹得密密實實。
“二公子,您可是想要奴婢說‘奴婢都是您的人了,今生今世就服侍公子一人’?”
“唷,腦子轉得越來越快了嘛。”
瞧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樣,她忍不住腿一伸便朝他踢去,端木圣也避得極快。
“你怎舍得踢本公子這身體?!”
“有何舍不得?我只是為了救你!”要不是他中了什么情毒……話說回來,沒人說必須要男女合歡才能解毒啊!
“嘖嘖,還不知道是誰呢,昨夜被本公子迷得七葷八素,吃干抹凈就翻臉不認人了!
“端木圣!”她就算是花舫出來的,臉皮再厚,也經不起他這樣說啊!
“好了,逗你的!彼p笑,半起身將衣物拾起,丟在她身上!翱炱饋,為本公子更衣了!
水沐鈴在心中不斷舒氣、舒氣,以免自己一個不小心,又將衣服丟回他臉上。
“難不成你還想等綠袖來捉奸在床?”他斜眼看她。
“知道了!”她這輩子都不指望他變善人!
***
水沐鈴剛走到端木圣的房前,正想敲門而入,便聽見里面傳來爭議的聲音。她頓住腳步止了身勢,心中冒出個聲音!巴德犚稽c沒關系……”
忽而一怔,轉念憶起那次在百香居想要偷聽卻被抓包的事,想想還是作罷,正待回轉身,里邊卻傳出綠袖的聲音。
“二公子也太陰險了,那明明就只是普通迷藥,以公子的功力怎會逼不出來,還要我們騙水姐姐,公子你真是狡詐的好色之徒!”
“你說完沒有?!”飄渺得仿佛帶著煙氣的聲音響起。“本公子并未說那是什么藥,何來騙她?”
“可是公子你……”伴隨綠袖話音的,是一道踹門聲!八憬恪彼邂徝嫔幥绮欢ǎ哌M來的步伐看來也著實的沉重,先是瞥了綠袖一眼。
這丫頭,竟又騙她!
“媽呀!姐姐別怪我,要怪就怪公子,我先走了!”綠袖大呼小叫的抱頭逃竄而出,好似背后有惡鬼在追一般。
水沐鈴三兩步走回去將門“啪”一聲關上,再憤怒的走到他面前。
“你為什么要騙我!我就這么好糟蹋嗎?”她走到一旁,手一揮,啪一聲,砸爛他一個上好質地的花瓶。
“你這個黑心眼的壞胚子!”劈哩啪啦,這下不知多少銀子化成灰了。
而端木圣也只是無所謂的看著她砸,還饒富興味的好似很有趣。
“讓你欺壓我!讓你欺壓我!”水沐鈴似乎突然爆發神力,將一屋子砸的砸,扯的扯,搞得天翻地覆。
忽然瞧見床上放了一件衣裳,她抓起來就想扯,卻感耳旁輕風一掃,下一刻衣裳已落在端木圣手中。
“這件可不行!彼麘蛑o的笑道。
“給我!”水沐鈴咬牙切齒。
“你這么氣做什么?本公子并未設計騙你,不過是將計就計……”
“你還敢講還敢講!”她激動的打斷他的話。
“不是騙我是什么?你可有尊重我的意愿?可有想過被眾人欺騙的感受?”
端木圣一怔,臉上閃過些許歉意,他的做法是有些欠妥當,但也只是想要……
“本公子只是想跟你更親近些!
“親近是這樣親近的嗎?”她才說完一句話,便見他傾身上前,下一刻就將她攬入懷里。
“這回,算我過分!
輕輕的呢喃聲在她耳邊響起,震得她一愣接著一愣,砸天砸地也只是為了發泄心中憤懣之氣,斷然沒想過他會道歉。
向來任意妄為到無法無天的二公子,他剛剛,是在道歉吧……
水沐鈴自他懷中抬起臉來,有些詫異的瞧向他,驚見他偏開臉,竟有些臉紅!
竟然跟她道歉了……真是不可思議……
“發什么愣?”端木圣喚回她亂飄的思緒,又將手中的衣裳塞在她手中。
“這是……”
“這是給你的!
“給我?!”為何忽然給她新衣裳?端木圣忽而一笑,這笑容實在太像她所熟悉的那抹詭譎,看得她心生不好的預感。
“本公子要帶你回娘家,怎能沒身好衣裳。”回娘家?!什么意思?
***
再次親眼目睹,親身站在這歌舞升平的歡場之地,竟恍若隔世。
好似自己已離開得太久太久,久到都不記得在此謀生過,也好似原本的那股怨念,沒有那么強烈了。水沐鈴瞧著這一幕幕、一場場,眼前的人、事、景、物,那樣熟悉又依稀陌生,竟感到近鄉情怯。
“走吧!倍四臼デ屏饲扑,看得眉飛色舞。
果真是明媚依舊,光彩照人。人美,衣裳也是畫龍點睛之筆,更是天衣無縫。這身衣裳的絕妙之處,在于是為她重新量身而作,并無珠光寶氣的華麗,卻有閨秀的大氣;并非柔媚嬌艷的美態,卻是清妍柔韻的身姿。
淡雅素色,卻勾勒出纖細苗條,他家大美人,果然是無與倫比的。
“真的要進去?”水沐鈴有些遲疑,畢竟還是有些不妥當吧。
“怕了?”
“怕什么?”她嘆了口氣,瞥了他一眼!霸谶@里,何曾怕過!痹浛v有千萬般不愿待在這兒,也未曾怕過。在此若無法自我掌控,便會失去更多,在這里,只有竭盡所能讓自己立足、站穩。
端木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走在前方,她似乎沒有察覺,處在這個曾經厭惡到極點的地方,她卻更能散發出運籌帷幄的堅定感。
“是水沐鈴!第一紅牌水沐鈴!”
“真的是她,她不是從良了嗎?”才走進花舫,便聽得眾多竊竊私語,她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那些人頓時噤口?磥磉@第一紅牌的傲氣,還是一點都沒變呀!
“沐鈴?是沐鈴姐姐!”
“姐姐你回來看我們嗎?”
“真的是水姐姐呀!”彈琴的美人指尖兀自一收,琴弦嗡一聲后即消聲;在客人間周旋的美人酒杯一傾,灑了客人一身;下棋的美人擺錯棋子,倏地站起身來;跳舞的美人舞步紊亂,站定看向她。所有人皆紛紛停下動作,半驚半喜的瞧著這位曾經鼎鼎有名的“第一紅牌”!
“我只是……回來看看!彼邂彵凰齻冞@陣勢嚇了一跳,不由得回身想尋端木圣的身影,卻發現他早已置身在花叢中。
那些是她沒見過的姑娘,年紀很輕,怕是新來的,不過……水沐鈴原本有些茫然的神色頓時暗沉,朝端木圣的方向走去。
興許是她的臉色不好看,使周圍的氣氛也變得詭譎,還沒完全靠近,便見那些女子朝自己看來。“不是本公子招惹的!倍四臼ルp手一攤急撇清。
水沐鈴瞪了他一眼,這個只會惹是生非的二公子,她當然知道。才剛來的年輕姑娘,會忍不住靠近自己中意的男子。
“你是誰?我沒瞧過你就不是這里的姑娘,趕緊出去!花舫不準女人進來!”離端木圣最近的一名女子揚聲開口。
水沐鈴雖未有動作,僅僅是站在那里,就讓她們感覺到強烈的威脅感。
“我是誰?”她輕笑!拔疫從來不知,原來這花舫早已經不做生意,變成小姑娘私下的談情地了!
“你胡說什么!”
“該伺候的客人,不是他吧?”水沐鈴面容冷凝!岸镫y道沒有教導你們,丟下客人任意亂來,要受怎樣的責罰?”
一聽她提及二娘,姑娘們臉色倉皇一變,但仍大著膽子頂撞道:“你跟二娘有什么關系?憑什么在這里說話?”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