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她不肯來了?”方苑霞晃著那殘破的燈籠,懶懶問道。
“是,說什么都不肯來!
“你在哪兒找到她的?”
“她剛才去了寒月居,可能是要找大少爺,但是大少爺……”
“……下午就出門去了。”方苑霞冷冷一笑,似是自語,“要找人為她出頭,可惜今天她是找不到了!
黑暗中閃出一個人影,笑咪咪地說:“二姊,我今天立了大功,說好賞我的東西呢?”
方苑霞白他一眼,“是不是立功了可不好說,你又沒有鐵證!
“雖然只摸了一下,但我肯定那身材絕不是男人會有的。除非你給她下個藥,讓我好好摸情楚了,我就能有鐵證了!
她陣了口,“呸!下藥讓你脫光人家衣服占便宜?還要不要臉?我提醒你啊,若她真是女人,只怕也是大哥看中的,你若對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讓大哥知道,還饒得了你?”
那人哼笑道:“大哥又怎么了?天下的女人多得是,大哥就喜歡這么一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再說了,倘若她真是女的,哪兒還有膛在咱們家棍?老太太第一個就容不了她,她們母女倆肯定是要被趕出府的!
方苑霞低著頭,咬著唇半天沒出聲。
那人又小聲地說:“我再提醒你一下吧,若讓她們一直這樣蒙棍下去,將來老太太百年之后,肯定是要分一份家產給她們的。你看老太太平日多疼咱們這姑媽。老太太的家私可是不少,若分了給她們,咱們說不定就要挨餓過窮日子了。”
方苑霞瞥他一眼,“是不是庶出的人都如此心術不正?你們家有大哥在,豈能過窮日子?”
“唉,大哥再能賺錢,那也是大哥的,庶出的能分多少?就像等你嫁出門去,二叔的錢就都是你弟弟少華的,你其實也分不了多少。只有現在盡量討得老太太歡心,嫁人時才有可能多分一些嫁妝,這里面的道理你還想不清楚?”
她糾結了好一陣,沉聲說:“那……你想怎樣?”
“既然我們都沒有鐵證……那倒不如把這件事捅給老太太知道,讓老太太做決斷去。”那人從陰影中緩緩走出,原來是方少楠。
方苑霞自那日在寒月居對曲醉云的真實性別產生懷疑之后,就一直苦于沒有機會去證實。無意中和方少楠提了句,沒想到他主動請纓要為曲醉云“驗明正身”,所以今日才有了這出戲。
之所以選在今日,就是因為少良哥哥正好因急事出了門,她知道沒有了少良哥哥為曲醉云撐腰,縱然他們做了些出格的事情,曲醉云也找不到他為自己出頭。過了今夜,她再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將夜襲的事情推得干凈,那少良哥哥也奈何她不得。
可是,結果真的證實曲醉云是個女人的話,到底該不該捅破呢?思及此,她卻猶豫了。她雖然一直不喜歡曲醉云,可從一個女人的角度上來說,她隱隱約約的也有一點同情曲醉云的處境,說破了,對她并沒有什么好處,尤其是不知道少良哥哥的態度如何,讓她心中更沒有底了。
可是……少楠剛才的一番話又鼓動了她的心--曲醉云的存在對她來說真的會是潛在的威脅嗎?
交給老太太,讓老太太去做決斷?少楠的提議令她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輕聲問:“老太太這會兒是不是已經睡下了?”
方少楠笑道:“你忘了老太太每晚都要念一遍《金剛經》才睡的嗎?那么長的經文,她念起來可要不少工夫呢!
方苑霞的指尖緊緊陷入掌心,眉心緊整,然后對銀翹說:“銀翹,再去拿盞燈籠,咱們去一趟常青園!
方少楠笑咪咪地看著她,預備看一場好戲的神情在眼底分毫畢現。
曲醉云回到西府時,依舊是驚魂未定,看母親的房中已經熄了燈,她輕手輕腳的回了自己的房間,坐在窗邊急促的喘息。
今晚的事態比起方少良的行為更加嚴重,縱然他將她逼得無路可走,但她知道他對她沒有惡意。但今晚那個夜襲她的黑影,不知背后主使,不知道真正的目的,但鬼鬼祟祟的,顯然是別有所圖。
方少良不在府里,又冒出對她心存惡意的人,她的離開計劃已經迫在眉睫,也正是時候。
于是她出了會兒神,便起身去衣箱中翻找衣服。明日就去找胡老板的話,也許能在方少良回來之前離開這里。翻出的衣服,頭幾件赫然就是方少良當日送來的舊衣,那幾件她從未穿過,卻也的確如他所說的還是很新,手指輕輕摸上去時,心潮澎濟,核然欲涕。
其中有一件她認得,大概是方少良十六歲的時候穿過的,他們相差年紀將近六歲,那一年她也不過才十歲。那天正是方少良生日,方老太太特意囑咐讓錦繡坊為他做了一件紫色的新衣。
貴氣四檻的深紫色,配上他向來冷情的臉,竟是意外的合適。
她那天悄悄注視著他,看著方苑霞在他身邊撒嬌耍賴,要他教投壺,結果一支飛箭丟過來,差點扎到她腳背,方苑霞還吵嚷著責怪她,“怎么也不站遠些?”
她誠惶誠恐地欲躲開時,方少良忽然走到她面前,單膝跪在地上,低頭看著她的腳背,柔聲問道:“扎到哪里了嗎?”
她更加誠惶誠恐,嚎蠕著說:“沒、沒有……”
他微微一笑,拿出一塊手帕幫她擦了擦衣擺下的灰塵,“你不如去和少楠坐一起,別老是一個人悶呆著。”
她俏俏瞥了眼正在大吃大喝的方少楠,“我和他,不大熟!逼鋵嵤撬幌矚g方少楠飛揚跋雇的脾氣,方少良看上去雖然也有些跋雇,可卻是骨子里的驕傲,特人嚴苛卻不刁難,相反的,方少楠就是典型的少爺脾氣,誰都不放在眼里,說話尖酸刻薄讓她都忍受不了。
方少良見她小臉繃得緊緊的,一副抵死都不要和方少楠坐在一起的樣子,不禁又笑了!澳悄氵^來,我教你投壺!
她心里一慌,手卻被他握在手里,拉到院中。耳畔聽著方苑霞的抱怨,一只手被他握住,又聽得他細心指導她如何握箭,如何瞄準,如何出手。第一支箭丟出去,與其說是她在沒,不如說是他抓著她的手在沒,結果居然中了!
向來沉默寡言、喜怒不敢形于色的她,也禁不住開心地笑了出來,冷不防地被他用袖口碰了碰膛頰,打趣道:“這樣笑笑多好,云弟這樣冰雪可愛的,今后還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家的姑娘!
頓時,她心頭一震,那紫色的衣袖在眼前閃過,就像是一團紫色的云。那一天她才知道,原來方少良也有溫情的一面。而她對他的心動,或許是自那一刻始--
如今這令她記憶猶新的衣服就在眼前,而穿這件衣服的人,即將天涯相隔。情不自禁地將那件衣服也妥帖地收在包裹中,就像是把那段塵封的記憶也一并收起。
突然間,院外有人在拍門--這么晚了,院門都已經落了門,誰還會來?難道又是方苑霞的丫鬟嗎?
她不得不停下手,出了房,院中沒有鶯兒她們的身影,大概她們也休息去了。于是她自己去開了門,拉起門門,院門洞開的瞬間,只見外面亮著四、五盞燈籠,足足有六、七個丫鬟和小廝簇擁著一個人站在外面,旁邊還落著一乘大轎。
她一驚--那站在眾人中間,面沉如水的竟是方老太太!
曲醉云急忙躬身行禮,“老太太,這么晚了,您怎么會過未……”
方老太太卻不看她,遷自對身邊的丫鬢施蘭說:“你們就留在外面等著,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到院里來。”
然后她走入院內,問道:“你娘呢?”
“娘應該是睡下了!鼻碓谱妨诉^來,心中驚覺大事不妙。老太太十幾年沒有到西府來了,如今半夜三更突然駕臨,一副要興師問罪的樣子,該不會是……
她心中害怕,卻不敢深想,將老太太請進院內,還沒有來得及再多說話,方老太太就冷冷地說:“叫你娘起來,我有話問她!”
她哪兒敢耽擱?連忙去敲母親的房門。
方怡藍今天因為方少良的事情,正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驟然聽見母親造訪,也驚得慌忙起身,連衣服都沒有穿好就跑出來了。
“娘,您怎么……”她從小到大都不曾見過母親的臉色這樣難看,她心中本就發虛,如今對上母親刀子般寒利的目光,竟說不出話來。
方老太太冷眼看著也起了床,跑到院里伺候的幾個丫鬟,冷著臉說:“你們先回去!這里不需要你們伺侯。誰要是偷偷藏到一角偷聽主子們說話,明日我便割了她的舌頭!”
方老太太在方家一向以敦厚和善聞名,此時驟然翻臉,令所有人都嚇得嗓若寒蟬,丫鬢們一臉慌恐地俏俏退去,縱使有再大的好奇心,也沒有天大的膽子敢在這時候觸怒她。
特院中只剩她們三人時,方老太太才將目光沒在方怡藍身上,聲音低啞地說:“今天,有人到我面前說你們母子的是非,我聽了很是生氣,本不想理睬。但是又想想,事關你的名譽,也事關我們方家的名聲,這等見不得人的流言蜚語我若是放縱了,豈不是讓人以為我們是默認?所以今日我要問你一句話,你要明明白白地回答我,不得作假!”
在方怡藍的心中,母親是個外柔內剛,最有大家長威儀的人,從不做無謂的揣側,也從不過問什么流言蜚語,此刻的這番話,顯然是意有所指。她眼前一黑,已知大禍就在眼前,支支吾吾,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夜色寒涼,仍涼不過她雙手的冷汗之涼。月色再冷,也冷不過母親的面寒如霜。
“云兒……到底是男,是女?”方老太太進出唇齒的一句話,讓方怡藍和曲醉云同時僵在原地,誰也沒有回應。
她臉色煞白地看著她們這副表情,已然對答案心知肚明,因而更加憤慨。
“你、你怎么能將這么天大的事情,一手遼天地隱瞞起來?這種事是你想瞞就能瞞得住的嗎?你就不想想看,這么大的家,這么多雙眼睛,有誰的口不是殺人的刀?”
方怡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突然放聲大哭起來,“娘,是女兒被鬼纏了心……女兒這一生命苦,害怕被人看不起,沒有兒子傍身,在這娘家生存比死還難……”
“于是你就扯下這彌天大謊?于是你以為這樣就有人看得起你了?”方老太太重重地用拐杖敲著地,“你知不知道今日我聽到這件事時有多生氣?我以為是有人故意造謠中傷你,想著等問明白了你,確認是謠言,一定要回去好好喝斥那些造謠的人,還你清白,可是……如今你丟的是你自己的臉嗎?不是!是為娘我的臉!
“別說什么生比死難,如今該死的是我這個老太婆才對!我就是那古書上的東郭先生,為了救一只狼崽子,不惜以命相救,以身暖狼,可是換來的,卻是被那餓狼反咬一口!”
方老太太字字如刀,刀刀見血,方怡藍被她說得哭泣之聲越來越小,到最后緊緊咬住嘴唇,匍匐著爬到母親腳邊,凄然說道:“求娘原諒女兒這一次……”
“這是我想原諒就能原諒得了的嗎?”方老太太冷冷地看著曲醉云,“云兒這孩子的一生都毀在你手里了,你倒讓她原諒看看?”說完,便用拐杖狠狠地將女兒的手揮開,“事到如今,這方家你是肯定不能特的了,明日我讓施蘭給你送筆銀子過來,你們母女倆盡快搬走,別再讓我看到!這輩子,你我的母女之情就算是斷了吧!”
方老太太說完,也不理女兒的哀嚎懇求,拄著拐杖大步向外走,曲醉云此時如夢初醒,追了過去,緊緊抓住她的拐杖,蒼白著臉懇求,“老太太,求您給娘留一條括路。我娘她此生命運坎坷,才會一時偏激鑄成大錯,但您若將她趕出府,她就只有死路一條……”
方老太太回頭看她,眼中有絕情,也有痛心,“一時偏激?不,云兒,她是心從未正過。你和我說實話,這十多年里你就沒有恨過她嗎?不是我狠心,是她把所有人都逼得沒了括路。
“我雖然是她娘,但我既然嫁到方家來了,便是方家的媳婦。方家祖上有靈,知道我縱容女兒這樣瞞天過海,玩弄所有人于股掌之中,九泉之下還能螟目?眼看我也沒有幾年活頭了,等我到下面去見他們時,你以為我還會有何顏面……”
說到這里,方老太太也硬咽了,重重甩頭,“她自己釀下的苦果,自然自己承擔!不過你放心,我會給你們帶夠銀子,不至于讓你們母女餓死街頭……”
說罷,她甩手而去,在院門外等候著她的施蘭,急忙提著燈籠為她照路,老太太坐上轎子,四個小廝抬起,快步出了西府大門。
躲在屋中的幾個丫鬟這時才戰戰兢兢地走出來,又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只一臉懵懵懂懂地問:“姑太太,老太太已經走了,您……您還不起身嗎?”
曲醉云蹣跚地走到母親身邊,伸手攙扶,低聲道:“娘,我扶您回去休息!
方怡藍現在卻不哭了,她呆呆地看著剛才方老太太坐過的那張冰冷石凳,忽然問:“云兒,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她被母親問得一愣,鶯兒在旁邊接話回答,“已經是三更天了,剛剛梆鼓都敲過了!
“哦……原來都這么晚了。”方怡藍神情依舊呆呆的,驀然嘆了口氣,她自己慢慢站起,看了眼身邊人,“你們都圍著我做什么?都回去睡吧,特明日……明日還有明日的事要做呢!
她自言自語地說完話,獨自往屋內走,曲醉云追到她身邊,低聲說:“娘,這樣也好,您就跟著我走吧,此處本來就不是我們的容身之地。”
方怡藍回過頭,默默地看著女兒,忽而一笑,“是啊,是得走了,這里不是我們的容身之地!彼斐鍪謥,摸了摸女兒的臉,“娘是該求你原諒的,好孩子,不要記恨娘的自私無情……”
曲醉云喉頭硬咽,鼻翼發酸,幾乎就要落下淚來了,“娘,哪有孩子會記恨母親的?”
她點點頭,說:“娘總算沒白疼你一場。你先回去睡吧,明日還有好多事要你忙的。”她松開手,靜靜回了自己房間,關上門。
曲醉云憂心忡忡地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聽得里面沒有動靜。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進去再和娘說說心里話,還是應該離開,讓娘一個人靜一靜。就這樣足足站了近半個時辰,直到腳麻身冷,她才緩緩轉身,踩著一地情寒月光,返回房問。
今日之事驚心動魄,一樁接著一樁,令她疲于應付。方少良的霸道宣告,彩霞閣門前的詭異夜襲,還有老太太的突然發難,似是巧合,但更該是有人預謀。那幕后黑手是誰,她實在是沒力氣去想了,縱然不是沒有線索,但揪出人來又有何用?她本來就是要逃走的,現在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縱然方少良不肯放人,也一定拗不過老太太的決定。
她不禁苦笑。好啊,曾以為天大的難事,在這一場暴風驟雨之后,竟然都可以歸于平靜。果然在這天底下,人人都有括的方法,只看愿不愿意括著,想要怎樣括著了。
做不成“曲少爺”她一點也不傷心,從此以后她要做“曲姑娘”,哪怕不是小姐也無妨。老太太承諾給的那筆銀子為了娘她會收下,但這銀子總有花光的一天,還要想辦法以錢生錢……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冷靜地思考后面要做的事情,可是她太披憊,疲憊得根本不想動一動手指,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
娘說的對,明日還有好多事要忙,明日事來明日憂,只是方少良……該如何和他道別辭行?那個人若知道她被趕出方府,自生自滅,會是怎樣的反應?
可她累了,倦了,眼睛漸漸睜不開了,且放任自己睡過這一夜好了,到明日天亮,千難萬難的事都會有個了斷的方法。
于是,這一夜她沉沉睡去,但是次日她才懂得了母親的那句話--“明日還有好多事要你忙的”真正的意思……
那一晚,方怡藍心力交瘁,萬念俱灰,在自己的房中懸梁自縊。她半生畸零,一顆心早已扭曲了大半,強壓著巨大的秘密活著,每日何曾不是擔驚受怕?待母親得知真相,大發雷霆趕她出門后,她心中唯一的寄望也沒了,頓時失去了括下去的希望,便以一死了斷殘生。
當丫鬢們尖叫著從她房中沖出,當曲醉云迷迷糊糊地跑進母親房里,那筆直懸掛在半空中的身子已經僵冷,回天無術。
那一刻,她癡了,呆了,傻了,頓時之問覺得天地渺茫,只剩下她獨自一人。母親縱然害她,冷她,嚴苛她,但終究是親娘,是她在世上最親的血親,如今母親撒手而去,老太太又不容她,她似是被折斷了翅膀,轟出雁群的孤雁,舉目四顧皆茫然。
而這一日,方少良卻依舊沒有回來。
這便是緣分啊,緣來如火,緣去如風。她糾結痛苦了那么久,不知道該不該與他在一起,聽了他的心意又更加搖擺不定,可原來……老天已經替她做出了決定。
將母親之死的消息稟報給老太太,目睹著老太太的震驚和心碎。母親的死,觸痛了這位老人家,她雖然狠心趕女兒出府,但終究是一時氣憤,也沒有想到后果會這樣嚴重。
她的身世真相,老太太已答應替她隱瞞,再不向別人吐露,而母親的自殺,也就當作寡居太久,心病所累,草草遮掩過去。
母親的后事有了交代和托付,曲醉云再也沒有掛念。
她沒有在人前流淚,她第一次為自己的人生做出了決定--那天,她拿上早已收拾好的簡單包袱,毅然決然地離開了方家,去了醉仙居,找到胡老板。
次日,她便追隨胡沖遠離故土,去了天府,連母親的喪事她都撒手不管了。并非她狠心不孝,而是因她不能再錯過這個機會了,多耽擱一天,就有可能撞到方少良,一旦再遇到他,她的心便不能像現在這樣堅定。
此一去,山高水長,天高海闊,前路漫漫無邊無盡,將情絲斬斷,孽緣拋卻,她心如死灰,再不愿回頭。
只是心中駐留過的那個人,卻是任她怎樣無情地用刀去挖,已挖得心頭傷痕累累,鮮血淋漓,卻都挖不干凈他的身影。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困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