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涪湘抓著手機立刻趴到辦公桌上,像新人在上班時間偷接私人電話一樣緊張兮兮。
“你干么用公司電話打我手機?怎么不打我分機就好?”
康瀚實在不喜歡她的反應,抿抿唇,耐著性子說:“公司電話是用來聯絡公事的,我不喜歡公私不分。”尤其是跟她有關系的。
“可是,你用公司打電話打我的私人手機,表示要講的是私事吧,這樣有什么差別嗎?”
康瀚愣了半晌,然后掛掉電話。
是怎樣?葉涪湘怔愣看著手機螢幕半晌,想說他打來的目的,大概就是來掛她電話的。
過沒多久,電話又響了。
這次是一支她從沒看過的手機號碼。
不曉得怎么回事,她有預感,這是康瀚的電話。
“哈羅!摸西摸西~”
喀的一聲,電話又斷了。
是怎樣啦?!就說那個討厭鬼打來的目的,一定是為了掛她電話!
葉涪湘忿忿地撥了電話過去,等他一接起來,壓低聲音罵道:“你是怎樣?一連掛我兩次電話?”
“誰教你太不正經了。”
“這是我的私人電話,我想怎么不正經是我的事!
康瀚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胸口的不舒服,“你打給我做什么?”
“我才想問你干么打給我咧!”
“我剛剛想講的都講完了!
“你講了什么?”葉涪湘愣了一下,“說我不正經嗎?”
“我剛剛不是說了?下午三點整在你家集合!笨靛陔娫捘穷^翻了翻白眼。
“為什么?”
“你那間‘空間錯置’的房間整理好了嗎?”
“當然還沒!”葉涪湘大叫,有點不爽自己的房間居然被取笑,“今天一早有個逃兵,整理到一半就落荒而逃,那個人是誰?”
他不用離開嗎?要命,這女人怎么神經這么大條?
他從昨天晚上就跟她進進出出她家跟家具行好幾次,到了半夜,兩人整理東西的聲音盡管壓到最低,但當他聽見隔壁鄰居凌晨五點的鬧鐘聲響起,他就知道自己不走不行了——兩人自詡清得跟水一樣,可是,要是被她鄰居看到早上七八點,跟一個陌生男子衣衫不整、匆匆忙忙地趕去上班,她葉涪湘以后還要做人嗎?
“怎么了?涪姐?跟誰講電話那么緊張?”她怪異的行徑終于引來一旁小助理探頭關心。
葉涪湘用夸張的嘴型表示“客戶”兩個字。
“是,我們了解您對視野的需求,關于您說的自由立面,我們工程小組會與您做詳盡規劃……”也不管電話那頭康瀚怎么抗議,葉涪湘自言自語地慢慢移動身子到旁邊樓梯間。
“你沒頭沒腦在說些什么?”
“我人在辦公室,而且不像你那么厚臉皮跟老板要了一間私人辦公室,我說話總得要小心點!
康瀚沉默了兩秒,本來想把自己匆匆離開的理由告訴她,但最后還是作罷,“Forget it!
“什么?”
“總之,三點整在你家樓下集合!
“現在是怎樣?想贖罪?”
“什么贖罪?你沒欠我一個天大的人情就不錯了。”
天大的人情?葉涪湘在電話這頭咬牙切齒,氣得猛跳腳。
對,她是欠他人情,可是,她居然誰不欠,卻欠了康瀚人情?天啊!最好不要讓其他人知道,不然她都不知道該把臉往哪里藏了。
“不然你要怎樣?”
“把沒做完的事情做完。”他康瀚最受不了做事半途而廢。
“三點?你要我蹺班?太過分了。”她轉念一想,“你該不會也要蹺班吧?”
“你想得美,我有一堆補休假沒休。我從中午就開始請了,等一下要回家補眠,三點再去處理你那堆垃圾。”
“一定要三點嗎?”
“不然你預計什么時候開始整理?”
“呃……當然要等下班,吃過晚餐……大概六七點吧!”
康瀚在電話那頭深呼吸,“我幫你算過,如果你今天三點動手整理,你得整理到半夜三點,整整十二個鐘頭,如果你想今晚七點再整理,你明天鐵定又遲到!
“你是怎么算的?這個還有公式喔?”
“別跟我吵,三點整,別忘了你欠我一份大人情,That's all!”
That's all?
喀的一聲,他又掛她電話。
葉涪湘忿忿地跺了地板三腳,幸好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而不是她最愛的Prada,不然鞋跟一定會斷掉。
***
三點整?很好,她偏偏要晚一點點。
三點十五分。嘿嘿。
葉涪湘得意地下車,撥撥頭發,這才假裝小跑步向他跑去。
“Sorry,Sorry。I am late。”
知道孔固力先生最不喜歡人家遲到,而且還學他講話,偏偏葉涪湘兩項禁忌都犯了。
“That's okay。I found there is a flower store at the corner,so I spent a while there。There are many beautiful flowers。I think you should visit there often。After all,your place is a mess。You need to decorate it!笨靛裘肌
他的英文又快又長,而且還有英國腔,不過單字還算簡單,意思也好猜。
“No,Idon't have much time!
“An English poet,Howard Nemerov said,The house is so quiet now。The vacuum cleane rsulks in the corner closet,it's bag limpas……”
“停、停、停——好了好了!”現在是怎樣?還念詩?好啦好啦,她認輸了,“你手上干么拿花?”
而且還拿一盆桃紅色的花,和他的形象非常不搭。
“我注意到你房間有幾盆枯死的盆栽,toobad,你的房間isviewable,應該要好好利用!贝蟾攀侵v上癮,就算是說中文,也要穿插幾句英文。
“討厭,”開門前,葉涪湘特地跟他說:“要進我房間了,不要再說英文了!
“You don't like it?”他的表情有點古怪,“好吧,我會盡量注意。”
認輸了?他平常會那么容易認輸嗎?葉涪湘才想轉頭問他,沒注意到門有些卡卡打不開,下意識使力開了門,她還來不及反應,前頭一片黑影馬上朝她壓過來。
“小心!”
跟在她后頭的康瀚馬上將她拉到一旁,下意識還伸手擋住從上垮下來的眾多紙箱……
匡啷匡啷——
從紙箱中散出許多玻璃制品,還有一些類似存錢筒的殘骸、古早的農夫娃娃、彈奏樂器的陶瓷娃娃等,全都打散在一起,就算有些沒破的,也缺手缺腳了。
“你沒事吧?”康瀚回過神來,馬上低頭關心她。
葉涪湘嚇一跳,一時間還回不了神,但當她看到散滿整地的東西,突然大叫:“我的紀念品!”
她正要沖上前去抱住破碎的玻璃娃娃,馬上被康瀚揪住衣領。
“等一下,那里都是碎玻璃,你想干么?”
“嗚嗚……我要看一下他們有沒有全部碎掉……從那么高的地方掉下來,他們一定……”
“不要動!”
康瀚突然大聲喝斥,將她喚回神,葉涪湘一愣,被他捉回來,定在墻壁上。
“你又流鼻血了!彼统鲂厍笆峙,輕輕壓在她鼻子下。第一次碰到,還覺得她說一哭鼻腔黏膜就異常脆弱是個歪理,第二次看到,也就見怪不怪了!皦汉,坐在旁邊,我去拿掃帚跟畚斗!
她又流鼻血了?葉涪湘總算冷靜一點,手上壓著他的手帕,一動也不動,乖乖坐在旁邊。
他會隨身帶手帕?怎么感覺有點……娘?很奇怪的,葉涪湘突然對那堆紀念品失去興趣,整個腦袋都在想他的手帕。
她將手帕拿開一看,白色的軟棉布質手帕上沾著一點鼻血,感覺有點奇怪,她沒敢多想,又往鼻子塞。
隱隱約約間,她好像聞到手帖有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干干凈凈的清香與淡淡的煙味,混在一起形成他獨特的氣味。葉涪湘吞了口口水,突然臉紅起來。
眼淚止住了,她的鼻血也不再流,默默將他的手帕塞到自己口袋,這才有心思挪身到那堆散落一地的紀念品旁邊,但她沒急著動手收拾,康瀚說得對,都碎掉了,她要是貿然收拾,受傷的是她自己。
“你在做什么?”從屋內拿出掃把,康瀚看她只是蹲在一旁,沒伸手去碰。
“這些,都是我放好久的東西……”她拉起箱子一角,讓他好整理,幾個玻璃相框又掉了出來,“好多好多……都是我國中同學送我的,還有我高中同學……其中有幾個,還是我幾個前男友送我的東西……可是,現在都碎掉了!
他挑眉,有點訝異她居然會把這種東西保留到現在。
“分手時,你沒把它們還回去嗎?”康瀚把一大堆碎玻璃掃在一起,包在厚報紙里,一邊問。
“為什么要還?”葉涪湘訝異地看著他,“那是他們送我的,就是我的了!
“正因為如此,才要歸還,表示劃清界線,我心中不會再有你——”
“不會有,就不會有了,光是歸還東西有用嗎?只是自我安慰吧。你會把前女友的東西還她喔?”
“當然會還。我不喜歡已經不屬于我的東西還在身邊打轉,那只會更讓人心煩而已!
她沉默一下,“可是,你把她送你的東西還她,她也用不到啊。比方說,她送你領帶,分手后你卻還她,請問要她拿來干么?送給下一個男朋友?或是她把項鏈還你——請問你能拿來干么?”
康瀚一臉古怪地瞪向她。他從來沒這樣想過,從前他收到前女友退還的東西,根本不會去檢視里頭到底有什么,頂多丟掉或是回收。
“你心眼真的很壞耶!居然要前女友把自己退還的禮物拿去送給新男友!
“那是你說的,我從沒這樣想。”
“那你干么還人家?”
“我才不管她怎么處理,反正不要在我眼前出現,讓我心煩就好了。”
“看來,你在感情方面很好掌握嘛!”葉涪湘眨眨眼睛,有點意外康瀚在這方面如此單純。
原本低頭默默掃地的康瀚本來沒在意,后來聽出她話中有話,覺得自己好像被消遣了,下意識抬頭,看著她抱起地上的盆栽,仔細檢查。
“好可惜喔,摔破了!
“只是盆子而已,等一下挪到你枯死的盆栽里就好了。你別碰,小心割傷。”
葉涪湘看著他伸手接過盆栽,再小心翼翼把盆栽移植到她的窗臺上,從澆水、施肥,都滿有一套的,忍不住說:“你有時候還滿紳士的嘛!”
“我本來就是這樣。”正在填土的康瀚微微轉頭看她,瞇起眼睛道。
“那你中午掛我兩次電話,掛假的啊?”她不以為然地挑眉。
這倒是,他對人總是多禮而冷漠,唯獨無法漠視葉涪湘的挑釁,掛她電話這種行為,的確不像是個紳士會做的事情,不過,他原本猜測以她的個性一定會回撥,才這樣逗她的。
逗她?不,這個詞不是這樣用的。小貓、小狗,才是用來逗的。
“Gee,都快四點了,趕快動工。你清出墻壁旁邊那一塊,還有走道,我和家具行聯絡一下,他們最晚四點半可以送到。”
在仔細評估她的現況后,最后決定以緊急情況處理,先把她那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打包“藏起來”,等度過危機后再一一打算。所以,他透過熟悉的家具行調來幾個“很大、很大”的箱子,好讓她躲進……不,是讓她把東西收進去。
到了晚上,她的東西已經收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難以歸類的小東西還得整理,兩人的肚子此時也餓得咕咕響。
葉涪湘原本打算隨便叫個披薩外送就好了,沒想到他卻早一步開口了。
“你訂的那些東西能吃嗎?”
@#$……她在心里臭罵了他一頓。
“知道你不可靠,我已經訂好外燴了。”不顧她臭著一張臉,他逕自說著。
“你訂什么外燴?”
“等一下,我到樓下拿!
他的手機響起,只見他離開房間一會兒,當他再度回到她的狗窩,手上多了一瓶紅酒、兩個杯子,還有一個鋁制的紙盒,他光是站在門口,葉涪湘就聞到陣陣的食物飄香。
“快來幫我拿。”
“哇——有紅酒!彼斎皇窍冉舆^酒瓶。
“辛勤工作后,總得好好享受一下,”他繼續指揮,“把中間那一塊清掉,箱子搬開,在地上鋪上桌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