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絕對是這世上最華麗又最危險的地方,在里頭的人無不小心翼翼地過活,守著明哲保身的道理,生怕一不小心就小命不保,卻也勾心斗角,拚命動著心思,讓自己往上爬,意圖得到一點好處、一些權勢。
崔半夏認為,在皇宮里生命安全最沒有保障的就是所謂的御醫(yī)了。
御醫(yī),這名號多好聽呀!只有醫(yī)術高超的醫(yī)者才能冠上這名稱為皇帝服務呀……馬的只有腦殘人士才會這么認為。
御醫(yī)又不像現(xiàn)代的醫(yī)生,病人死在醫(yī)生的手上,醫(yī)生不見得要償命,畢竟天災人禍總是阻擋不了的,可御醫(yī)要有點疏失……誰跟你講天災人禍呀!這世上最不講道理的就是擁有特權的人,而不巧了,這皇家里的人除了那些不受寵的,幾乎個個都是特權人士!
一點小病痛就哀哀叫,再不然就威脅著治不好就砍腦袋,這御醫(yī)呢就得跪著喊饒命。治好是應該,治不好腦袋就沒了,當御醫(yī)有什么好?一點尊嚴都沒呀!
難怪太醫(yī)院里的御醫(yī)們不到五十歲頭發(fā)就幾乎全白不然就是半禿,不管怎么養(yǎng)生都沒用,這就是高壓力的環(huán)境造成的呀!
崔半夏默默看著剛走進太醫(yī)院的潘御醫(yī),踏進太醫(yī)院前背脊還挺得直直的,一進太醫(yī)院背就整個頹了,雙腿還直打顫,一邊虛弱的走,一邊用顫抖的聲音喊著,“小半夏呀,幫我倒杯熱茶來!
崔半夏放下手上的紅色黏土。她站立的旁邊放著一個銅人像,她正在對銅人像練習針灸,一邊將紅色黏土貼上銅人像的穴道上,一邊回想著腦中的穴位——
雖然這醫(yī)術一開始是被逼著學的,不過久了她倒也真學出興趣來。上輩子是黑道大姊大,這輩子卻成了大夫,這還真是極大的反差呀!
曾經是特權人士的崔半夏一邊在心里感嘆,一邊拿起放在一旁的濕手巾擦了下手,才拿起茶壺倒杯剛煮好的薄荷茶遞給潘御醫(yī)。
這薄荷茶是在潘御醫(yī)被傳去幫太后看病后,她就默默煮好的,等著潘御醫(yī)回來讓他舒緩受刺激的身心。
潘御醫(yī)深吸口薄荷香,再喝一口,清涼回甘的茶水讓他呼口氣!皻G,小半夏就是貼心,早早泡好茶等我回來!闭媸橇w慕老崔呀!有這么貼心的孫女兒。
聽到小半夏三個字,崔半夏就想翻白眼。她都二十三歲了,卻還是天天被小半夏小半夏的叫著,她抗議也沒用,誰教這么叫她的人個個年紀都能當她的祖父,在這太醫(yī)院里,她的輩分就是最小的。
“潘爺爺,太后還好吧?”聽說太后突然昏倒了,這可是大事,潘御醫(yī)急忙的就被叫去慈寧宮幫太后看診。
原本太后若有任何病痛都是她阿公崔神醫(yī)負責的,不過阿公剛好出宮采藥去了,大概要一個月左右才會回來,就讓醫(yī)術僅次于阿公的潘御醫(yī)去了。
“沒事,太后只是急怒攻心一時氣昏了,讓我扎一針后就清醒了。”只是太后清醒后勃然大怒,氣怒的模樣讓所有人嚇得直抖,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遷
至于太后氣憤的原因……“唉,最近這宮里要不平靜了呀!”潘御醫(yī)搖頭。皇上對太后家族下手的事最近鬧得可大了。
“小半夏,這陣子沒事別亂跑,盡量待在太醫(yī)院里,省得不小心沾麻煩上身!迸擞t(yī)叮嚀。雖然崔半夏身分不一般,可崔神醫(yī)現(xiàn)在又不在宮里,沒人護著她。
“知道了。”最近朝廷的騷動,崔半夏多多少少有些聽聞。知道潘御醫(yī)是關心她,她乖巧點頭。她非常明白自己能在這宮里待得這么自由安穩(wěn),是因為崔神醫(yī)的面子。
她一開始還不懂怎么連皇帝、太后都對崔神醫(yī)很客氣,后來才明白她家阿公是什么江湖上的醫(yī)仙谷來的。
這醫(yī)仙谷的地位超然,不管是在朝廷還是江湖都很受敬重。聽說醫(yī)仙谷創(chuàng)始者和五喜國開國先祖有著過命交情,因此醫(yī)仙谷固定都會派一名醫(yī)者進入皇宮,專門幫皇家人看病。
皇家對醫(yī)仙谷的醫(yī)者都非常尊敬,因此崔神醫(yī)雖然也掛著御醫(yī)的名號,地位可跟一般御醫(yī)不一樣;因著崔神醫(yī)的關系,崔半夏這個孫女兒在皇宮里的地位也不同。
而且崔半夏又是崔神醫(yī)的嫡傳弟子,雖說目前還是見習的身分,不過太醫(yī)院的人可說是看著崔半夏長大的,對崔半夏的能力也都明白。雖說是見習,她也把崔神醫(yī)的本事學了七八分,醫(yī)術可不比他們這些半只腳踏進棺材的人差,現(xiàn)在崔半夏缺的就是經驗而已。
經驗就要靠時間磨練了。平常崔神醫(yī)看診也都把崔半夏帶在身邊,增加她的經驗,不過崔神醫(yī)可不許太醫(yī)院的其他人帶崔半夏看診……孫女兒是他的,他護得可緊了。
想到崔神醫(yī)對孫女兒的保護欲,潘御醫(yī)就搖頭。再怎么保護,小半夏都二十三歲,別人家的女兒孩子都不知生幾個了;再說,小半夏長得可不差……呃,至少小時候真的長得白嫩可愛呀!
潘御醫(yī)看著崔半夏。
樸素的青綠羅裙,外罩一件素色小襖,長發(fā)松松地挽成半圓髻,再簡單地別個茉莉白玉簪,小臉白白凈凈的,五官嘛,也很好看,可不知怎么的,給人的感覺就是平凡。明明小時候的模樣讓人覺得長大后定是個美人胚子,可崔半
夏卻是愈大愈不出彩,隨便一個宮女光芒都能蓋過她。
噯,雖說在皇宮里長得平凡是好事,可小半夏都二十三歲了,這女人過十八歲就難嫁了呀,何況小半夏模樣還是……這不行!他也是把小半夏當成疼愛的小輩,不忍見她這么大年紀了還沒人要……這老崔真是的,再怎么保護,小半夏還是個女人呀!
“小半夏,要不要潘爺爺幫你作媒呀?”
“。俊贝薨胂恼玫贡『刹杞o自己,才剛喝一口,差點因為潘御醫(yī)這句話而噴出來。她瞪著潘御醫(yī),這老頭是今天被嚇得太大腦抽了嗎?
潘御醫(yī)一臉語重心長!靶“胂,你年紀也不小了,這女人家呀,再怎么有本事也總歸要嫁人的,老崔不為你著想,你也要為自己打算呀!我認識幾個不錯的小子,家世都清白,而且不重容貌……”
呃,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講得太白怕傷了女娃的心,潘御醫(yī)輕咳幾聲!拔沂钦f,他們比較重視品德。”
崔半夏哪會聽不出來潘御醫(yī)這是拐彎說她長得不怎么樣,不過她一點都不生氣。她就愛自己長得不怎么樣,她現(xiàn)在這模樣可是她花費許多心思得來的呀!
“潘爺爺,我不急著嫁人!痹僬f,她哪里年紀不小了,好吧,如果再加上她上輩子的年齡,那確實是老了。不過她現(xiàn)在的身體可還是青春的二十三歲呀!
“怎能不急!你可別被老崔影響,他再怎么寶貝你,也不能把你留在身邊一輩子……”
“我有對象了!币娕擞t(yī)似乎要一直叨念下去,崔半夏急忙拿這句堵住他的話。
“小半夏,潘爺爺跟你說,女人啊……?”潘御醫(yī)愣了愣!澳阏f什么?你有對象了?”
“嗯。”崔半夏掩眸,有點心虛地喝著茶,心里默默想著,而且這對象還被她養(yǎng)成十五年了。
漫長的十五年啊……想到那個像小白兔一樣的某人,她就想嘆氣。怎么養(yǎng)這么久都養(yǎng)不成她心目中狂霸酷帥拽的猛虎呢?
崔半夏的心虛看在潘御醫(yī)眼里整個變成小女娃的害羞,霎時老頭子內心整個興奮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燒了。
“小半夏,對方是誰?是哪家小子?老崔知道嗎?”潘御醫(yī)邊問邊思索有誰跟崔半夏走得近的,可怎么想都沒有呀!“小半夏,你該不會是單戀吧?來,跟潘爺爺說是誰,潘爺爺幫你忙,絕對讓你跟心上人在一起!”
看著潘御醫(yī)激動的模樣,崔半夏都無言了。再說她哪里有心上人,她只有養(yǎng)成小正太而已好嗎!雖然小正太現(xiàn)在長大了,不過在她心里,某人一樣還是個小屁孩,而且還單純好欺負……唉,她的靠山養(yǎng)成好艱難。
太醫(yī)院外,某個太監(jiān)震驚地聽著里頭的話。他剛到門口就聽到潘御醫(yī)說的最后一句……崔姑娘竟然有心上人了?!
噢!這可怎么辦?不行!他一定要趕緊回去把這事告訴太子殿下!
湛離霄自懂事起就明白在這皇宮里沒有真正的好人,所有人臉上都戴著面具,就連他也是,而他幸運的擁有非常欺騙世人的相貌。
天下人都知,五喜國太子性情溫和,不驕矜自大,善良的連只螞蟻都舍不得傷害,是個宅心仁厚的太子。
他要真的宅心仁厚哪可能活到現(xiàn)在,太子之位早換人坐了。
就算有母后和父皇的庇護疼愛,可后宮的女人什么陰險的手段使不出來,就像那個妍妃,雖然自己沒有子嗣,還不是視他這個太子如眼中釘,不知使了多少詭計想害死他。
不過那女人太蠢了,憑仗太后疼愛橫行后宮,得罪不少人不說,竟還因為嫉妒而蠢得干下通敵叛國這事,最蠢的是還以為沒人知道。
這后宮里有多少不為人知的耳目!有皇帝的人,有宮妃的人,當然,也有他的人。在后宮時,所有人都得小心行事,就怕被抓到把柄。
妍妃就是太囂張了,以為太后會永遠護著她,以為自己做的事沒人會知曉。蠢貨,不知有多少人盯著她呢。
這次妍妃是徹底完了,就算太后也護不了她。想到妍妃仗著太后是自己姑母,完全不把母后這個皇后放在眼里,還不自量力地想坐上皇后的位置……湛離霄冷冷勾唇,溫潤如玉的容貌仿佛覆上一層冰,寒得讓人心顫。
母后可以忍受妍妃,把那蠢女人當跳梁小丑看待,可他不行。對自己重視的人,他絕不許任何人傷害。
他讓人去挑撥妍妃,這女人耳根軟又善妒,父皇和太傅的事后宮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只是沒人敢說出來,而妍妃一直沒有孩子,就算有太后庇護又如何,沒有孩子的宮妃就沒有任何籌碼,他只要找人三不五時在妍妃耳邊撥弄一下,妍妃就會徹底做出蠢事。
瞧,事情不是很順利嗎?而且還連帶挖出朝里的其他毒瘤,畢竟妍妃只是后宮帝妃,沒有同黨互通消息可成不了事。
就是最近朝廷熱鬧了,父皇一定十分焦頭爛額。不過那又怎樣,自己造下的孽就自己收拾吧!
湛離霄心里沒有一絲同情,對父皇和太傅的事他不予置評,反正他母后也不在乎,而且母后和太傅的感情也不錯,他看了都覺得很復雜……因此上一代的事他完全不想去理會,在他心里只要母后無所謂,那他就無所謂。
他曾想過,要是母后對父皇有情,那么就算太傅是他尊敬的恩師,他也會毫不留情的下手。這話他也曾對母后說過,那時母后只是笑笑的摸著他的頭,淡淡說道:“霄兒,心狠是好事,哪個帝王不心狠?可心太狠也不好,凡事都要有個界限!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變成這樣的,仿佛是自然而然的,他的心慢慢被染黑,外表愈是光鮮亮麗,他的心就愈黑。
“你是把凌厲的劍,就缺個制住你的刀鞘!碧翟@么對他說過!暗钕碌男闹卸夹栌幸话殉,你的心性太過淡薄,行事偏狠不留情,一個好的帝王不是只有出劍鋒利,還要懂得收劍藏鋒。你呢?你的鞘在哪里?”
他的鞘……湛離霄很自然地想到崔半夏。他自小就黏著她,總是跟在她身后,不知為什么他就愛跟崔半夏玩,反而跟上頭的兄姊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