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該死的女人!」鄭升受不住難堪,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想揮她一巴掌。
徐路兒嚇了一跳,她萬萬沒想到鄭升會打女人,眼看巴掌就要落下,躲不過了,江定拓突然飛快擋在她面前,扣住了對方的手。
他的手臂很有力,完全鎖住了對方的攻擊,還施力往后一折。
「你做什么?!痛、痛……」鄭升齦牙咧嘴的痛叫。
「敢對女人出手,算什么好漢!你就只會做這些卑鄙小人的事嗎?」
「放手……饒了我……」鄭升的臉色都白了,護衛卻畏懼江定拓,不敢來救人。
江定拓不屑的松開,鄭升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
他仍然不甘心,嘴里恨恨地罵道:「等著瞧,我爹是府尹,我不會饒過……」
一雙白色的繡花鞋進入他的視線,他抬起頭,依然是那張清秀柔美的臉龐,卻不知為何令他有些發毛。
「鄭公子,府尹大人和夫人前幾日才到江家參加賞花會,那時府尹大人和我們老爺很談得來,夫人也很喜歡江記的香品,一口氣訂了很多,我想往后你跟我們大少爺見面的機會多的是,兩人還是好好相處,別傷了和氣才好!剐炻穬簞偤孟肫鸶驄D前赴賞花會一事,機靈地說道。
她想剛上任的地方官都不想和當地的商家交惡,更何況江記還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富商,這話是在警告他,要他行事收斂點,否則傳到他爹娘耳里,對他也沒好處。
聞言,鄭升倒抽了口氣,哪里敢再造次,臉色十分難看地道:「走!」
「慢著!拱V終于有機會可以頤指氣使,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小廝,要他們把人扛走,省得擋路。
鄭升一伙人落荒而逃,圍觀的民眾紛紛叫好,有人從頭看到尾,知道江定拓是見義勇為,也對江定拓改觀了,但大部分的人還是害怕他的惡名,在看完這好場戲后便散去。
鄭升走了,徐路兒這才松了口氣,方才她差點就被鄭升打了,還是江定拓救了她,不過他還真強壯,單手就能制伏鄭升,感覺挺可靠的……
等等,她在想什么。!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徐路兒聽見這話,轉過身,就見方才被搭救的小姑娘,終于冒出頭朝江定拓答謝。
「這沒什么的!菇ㄍ厣α松︻^,有點不好意思。
徐路兒看著這一幕,心里泛起奇異的感覺,或許先前是她錯看了他,他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壞。
阿廣不知何時站到她身邊,「路兒,這次真的要謝謝你,要不是你證明那個人是中暑倒下,大少爺他絕對會被誣賴,到時傳到老爺耳里肯定又會誤會。」他輕聲一嘆,「唉,每次大少爺想好心做些什么,最后總會變成壞事……」
聽阿廣這么說,她感到非常吃驚,原來這不是他第一次救人?
這時徐路兒見江定拓快步朝自己走來,還一臉興奮的表情,讓她的心臟陡地一跳,直覺想往后退,卻被他握住手。
「路兒,謝謝你幫我解圍!你真聰明,上回使計整了江定敏,這次還幫了我一把,不然我就要被人冤枉了!還有啊,我總覺得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他也說不上來,他是聽說過徐路兒自從半年前的意外后,個性變得圓融許多,但他仍然覺得有哪里不一樣。
「大少爺這時間不在香行,不怕被老爺知道嗎?」徐路兒害怕被他看出她是換了魂魄,趕緊轉移重點,也使勁想從他的大掌中拔回自己的手。
這人難道不知男女授受不親嗎?竟然在大街上公然握著她的手丨
江定拓一臉心虛,「我只是出來吹吹風……哎呀,那些帳我又看不懂,我又沒有二弟的好腦筋!
看到他這模樣,徐路兒忽然笑了。
她怎么一直沒發現這男人也有如此可愛的一面呢?
其實他的心性挺好的,只是粗魯了點、直腸子了點,才會時常造成誤會,其實他還頗真性情的,如此看來,上回豐記的事,江老爺是真的錯怪他了,他只是想幫忙……
「好香……」江定拓忽然在她身上聞到了什么,朝她湊過來。
徐路兒見到那張俊朗的臉龐朝她貼近,又莫名說她好香,嚇了一跳,用力抽回手,跳離他一尺處。
「大少爺還是快回去吧,免得被老爺發現又挨罵了!」
說完,她便匆匆離去,就算她發現這男人和原先所想的不一樣,她也不想跟他扯上半點關系,今天幫他的事,只是個特例!
徐路兒伸手抹了抹裙擺,好讓殘留在手心上的熱度退去,接著她買了江定妍平日愛吃的甜點,準備打道回府時,她停在一個攤子前,望著一支紅玉釵子看。
每次經過這攤子時,她總會留戀的看著這支釵子,每次看都覺得喜歡。
可是實在是太貴了,她根本買不起,現在的她不能浪費,得把賺來的每一分錢都存起來,作為未來報仇的資本。
徐路兒又看了一會兒后,便斷然地轉身離開。
她并不知道,江定拓一直跟在她的后頭,并將這一幕映入眸里。
過去他只當徐路兒就跟那些怕他的丫鬟一樣,但在經過賞花會,還有今天的事后,他對她產生了好奇,忍不住跟著她,偷偷觀察她在做什么,待她遠離后,他才走近攤子朝老板問道:「請問那個姑娘是在看什么?」
老板指著紅玉釵子道:「是這釵子,她常常來看,總說她買不起,只要看看就好。唉,或許哪天賣出去了,她就看不到了!
「這釵子嗎?我買了!」江定拓拿起來看了看,又看了眼徐路兒走遠的背影,似乎在心底打著什么主意。
一旁的阿廣詫異的張大嘴,大少爺要買這支釵子送路兒?
大少爺終于對女人有興趣了?!
今天柳師傅休息,所以徐路兒并沒有到香行,而是待在她的小倉庫里鉆研香料。
現在她收集的香料越來越多,全都裝在小小的罐子里,她想把所知的味道全部記起來,也做了許多大大小小的香包,有些是照柳師傅的香方做的,有些她會增添其它的香料,試了一次又一次,調制出獨一無二的香氣。
「這個還不錯……」徐路兒聞了聞,那香包縫得很精致,上頭繡著花兒、蝴蝶,小巧可愛,令人愛不釋手,這是她親手縫的,前世她刺繡功夫很好,所以要做個漂亮的繡包,對她來說并不難。
「在哪里?」
「路兒的小倉庫就在前面……」
徐路兒聽到屋外有聲音,從窗子探了出去,見阿廣帶著江定拓過來。
他來這里做什么?
她有點不安,該不會大小姐讓她學制香,還給了她這間小倉庫用,他有意見吧?還是想罵她偷懶?應該不會吧,畢竟她昨天才幫他解圍……
「到了!」
徐路兒聽到他們靠近門邊,但她并不希望江定拓進屋來,因為這里可是她的秘密天地,于是她快步踏出屋子,關上門,朝江定拓微笑道:「大少爺,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江定拓朝阿廣揮揮手,要他先離開。
見狀,徐路兒又有些不安,雖然昨天在街上看見他見義勇為的一面,但她也不敢說自己完全了解這個人的品性,誰知道他會不會有惡心……
「喏,給你!
徐路兒的心思繞了一大圈,卻沒想到他會遞給她一支玉釵子。
這是……是那支紅玉釵子!徐路兒十分驚喜,雙眸眨也不眨的盯著看。
「發什么傻,拿去。
她怯怯的抬起頭!高@……」
「昨天你不是幫我解圍嗎?要不是你,我一定會被人冤枉的,到時這事傳到我爹耳里,肯定又會認為我闖禍了,任憑我說破嘴也不信我,所以這是用來答謝你的!菇ㄍ乜粗掷锏拟O子,他可曾未沒想過會有送女人東西的一天,覺得有點難為情,才會支開阿廣。
徐路兒眸底閃著疑惑,「可是,你怎么知道……」她喜歡這釵子?
「你昨天在攤子邊看那么久,不是喜歡是什么?不早點買下,是要等它被買走嗎?」江定拓不耐煩地道,但仔細一瞧便可發現他臉上還帶著窘態,「少啰唆,本少爺說給你就給你,拿去!」
聽他這么說,徐路兒才知道原來昨天自己待在攤子前,盯著釵子看的模樣,全都被他看到了,心里登時有著說不上來的感動。她真沒想到,看似粗枝大葉的江定拓,會注意到她喜歡這釵子,還貼心地買來給她。
看她遲遲不拿,江定拓索性道:「我幫你戴上吧!」
幫她戴上?!
「等等……」徐路兒有些措手不及,剛要阻止,江定拓一個邁步,她要說的話頓時消失在嘴里。
「別動。」
她也確實是無法動彈,因為他正替她戴上釵子,這舉動讓她腦袋昏昏沉沉的,一臉不敢置信。
這瞬間,周圍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兩人靠得很近,遠遠看來宛如曖昧的貼在一起。
徐路兒的臉蛋浮起紅云,不自覺想起鄭升要打她時,他護住自己的事,他真的很有力氣,單靠一手就制伏了對方,她不由得盯著他厚實的胸口看,剽悍的男性氣息圍繞在她身上,讓她感到害羞。
江定拓將釵子穩穩插在她發上,退了一步,審視地看著她,雙手環胸,得意地道:「果然好看!這支紅玉釵子還挺適合你的!
徐路兒這才回過神來,有點局促的摸了摸頭發,看來釵子沒有歪掉,而且他也沒有戳痛她的頭皮,他似乎挺上手的。
「大少爺,為什么你會……」她很難想象,粗手粗腳的他竟會替女人戴釵子。
「我娘在妍兒兩歲時就過世了,當時妍兒一直哭,沒人哄得了,所以那段日子都是我親自照顧她的,她的頭發也是我在梳理,只要我幫她梳得美美的,她便不會再哭!菇ㄍ剡肿煨Φ,笑容里有著大男孩的爽朗。
徐路兒看著他,不知怎地,她的心怦怦亂跳,似乎是迷失在他颯爽的笑容里。
「好了,你就別再跟本少爺推辭了,本少爺說送你就送你,本少爺什么沒有,就是錢多!」江定拓略側過臉,大聲朗道,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送釵子給女人,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徐路兒看得出他在害羞,覺得他好可愛,一點也不像惡霸,惡霸哪里會買釵子謝她,還害羞呢。
或許這男人,遠比她想象中要單純得多。
「那奴婢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顾龔澲叫Φ,反正這是謝禮,他的錢也多得很,她當然可以心安理得的收下。
她笑起來真美。
江定拓心神蕩漾著,她的笑柔柔的、淺淺的,如春風般迷人,讓他魂兒都飛了。
徐路兒被江定拓這么直勾勾的盯著,掛在唇邊的笑容僵了僵。
干么這么看她?她本能的往后一退,他向前一邁,扣緊著她的肩,頭湊了過來。
「大少爺……」
他想做什么?!徐路兒緊張了,她剛剛才以為他這人很單純,現下該不會是想非禮她吧?
江定拓只是扣住她的肩,用力吸了口氣,然后松開她,道:「昨天是桂花,賞花會那天是茉莉,今天可多了,有茉莉、丁香、桂花、月見草、甘松……妍兒說你在學制香,平常你看到我就躲個老遠,所以我才沒注意到這些香味!
徐路兒怔了怔,他只是在聞香味?該不會前兩次他突然湊近她,也只是想聞她身上的香味吧?
而且他全都說中了!
「大少爺,今天我身上可是有十幾種香,你都聞出來了!顾泽@地道。
「這很難嗎?」江定拓搔了搔頭,「小時候我常去香行,聞一聞就記住味道了,這些年雖然沒有接觸過香料,但這幾天鋪子里進香料,我只要聞個一、兩次就記起味道了!
江定拓說的不稀罕,徐路兒卻覺得他很厲害、很有天分,她苦學半年,利用白天的空閑和小姐就寢后的時間學聞香,日積月累才記起來,可他居然只聞一下就記起來了。
「對了,聽說你會做香包,我看你身上的味道挺好聞的,做出來的香包應該不差,就做一個給我吧,要治失眠、安神的。最近進香行工作,我爹總是盯著我,壓力可大了。」江定拓蹙著眉道,似乎日子真的有多么水深火熱。
徐路兒聽了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他在胡說些什么,什么她身上的味道挺好聞的,要是被別人聽到可要誤會了。
「這是給我的回禮,千萬別忘了!菇ㄍ卣f完,心情愉快地朝她揮手后走人。
徐路兒則瞪著他的背影,咕噥著,哪有人送禮后又要求回禮的,還真霸道!
然而她抱怨歸抱怨,卻也沒有不愿。
「回禮啊……」算了,既然她已收下那么貴重的釵子,就做一個香包給他吧!
徐路兒摸了摸頭上的釵子,勾起笑,認真思考失眠、安神、消除壓力需要哪些香料,轉身進屋子去。
這半年來,她都不信任他人,對任何人都有防心,以往送香包給人,自然帶有討好攏絡之意,但她做香包給江定拓卻不帶一絲攏絡之心,是真心想為他做。
江定拓今天送徐路兒釵子的事,馬上傳到元氏耳里。
元氏想讓江定興繼承江記,故一直派人盯著江定拓,雖然她認為那小子不成氣侯,但也得提防著他是不是表面裝廢物,暗地里想爭權。
江定拓的武功高強,一點聲音他都能發現,所以元氏派去的人都不敢靠得太近,只敢遠遠的遙望,回來稟報江定拓為徐路兒戴釵子,兩人靠得很近,模樣很曖昧。
元氏在聽完后嗤之以鼻,「原來他跟妍兒的丫鬟有一腿啊,這兩人倒是很相配,一個粗漢子娶什么千金小姐,還不讓人笑話,跟個丫鬟配還差不多!」她憤怒的拍了一記桌子,「我絕不會讓他娶李家小姐的!」
元氏此時可真是氣得牙癢癢的,今早老爺對她說,想幫江定拓談門親事,對象是赤桐縣李記布莊的大小姐,李家曾在過去受過江家的恩情,雙方有娃娃親的口頭約定,今年李小姐就滿十七了,江老爺認為可以來談這門婚事,故想親自到赤桐縣拜訪李記,還高興的說待江定拓成親后,性子就會變得沉穩了。
這讓元氏感到相當不安,先是讓江定拓進香行工作,現在又安排他的婚事,老爺到底是抱持著什么想法?該不會是對江定拓抱有期望,想讓他繼承江記吧?
她很清楚,老爺對死去的元配夫人有著很深的感情,是她這輩子再努力都贏不了的,所以即使她兒子表現得再優秀,難保老爺不會因為江定拓是元配所生,而將家業傳給他,不,她萬萬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江定興和江定敏兄妹倆也在這房里,知道爹爹想為大哥談門親事的事。
江定興繃著一張臉,知道這事的嚴重性,要是江定拓娶了李家大小姐,李記將雄厚的財力投進江記,到時說話便有了分量,想提拔江定拓繼承江記也不是件難事。
江定敏一個女孩子家沒想那么深,只想著報仇,「娘,上次大哥把我整得好慘,害我在白公子面前丟臉!我要他好看,破壞他的婚事!」
「誰教你那么笨,才會被大哥反將一軍!菇ㄅd嘲笑道。
江定敏生氣地瞪著他,「小哥,你還罵我笨,你才笨,被百花樓的花魁死命纏住,還是娘幫你收拾爛攤子才能脫身!」
聽到江定敏這話,江定興那張俊秀的臉孔一下變得陰鷙恐怖,威嚇道:「要是你敢講出去,我就殺了你!」
從小到大,他就被娘當成繼承人養大,對他的教養十分嚴格,時時耳提面命要他一定要比江定拓優秀,不能出一點差錯,因此他一直活得很壓抑,在外人面前必須戴著虛偽的假面具,所以他總是藉由男歡女愛尋求刺激,也讓自己能輕松一下。
直到前陣子他玩出了差錯,娘為掩蓋這件事,花了不少心力和銀子,他才痛定思痛,決心不再犯下相同的錯,他絕不能被人捉到把柄,否則多年來的努力就白費了,他一定要順利繼承江記才行!
江定敏完全被哥哥的威脅嚇住,害怕地偎向元氏,「娘,小哥好可怕,還說要殺了我……」
元氏亦對女兒嚴厲斥道:「敏兒,這事不能亂說,答應我,以后絕不會再提了!」
「是,我不會再提了!菇暨B連點頭,這時她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要是被注重品行的爹知道小哥常去青樓,他就別想繼承江記了。
江定興的臉色這才和緩下來,恢復他一貫斯文的模樣,問著母親,「娘,你有什么法子可以阻止大哥和李小姐的婚事嗎?」
元氏喝了口茶,冷冷地道:「既然你大哥喜歡那個叫路兒的丫鬟,那么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