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晚上十點半,法克彌停好車,緩緩散步回家,如同往常,在轉角處遇到蘇雪瑩,他心中松了口氣,昨晚讓她自己回家,他不免擔憂她的安全。
“你回來啦!碧K雪瑩的招呼語沒變,只是口氣有點虛弱。
“嗯。”只要看到她就覺得安心,他該如何形容這種感受,過去從未有像她這樣的人,未來也很難有第二個,所以說她就是他的唯一嘍?
“我想問你一件事。”她思考了一整夜,決定要直搗他內心深處,無論會上天堂或下地獄,總之給她一次痛快,她可沒那個美國時間去瞎猜。
“嗯!彼允且粯拥幕卮穑灶欁缘叵胫,為何他每天都想見到她?是因為習慣還是需要?當初她說的話似乎已成真,她成功地把他“制約”了。
“克彌,你喜歡欣柔?”她刻意喊他的名字,希望他不要讓她失望,更不要讓她絕望。
“嗯。”趙欣柔個性溫柔,念書也很認真,他沒道理討厭她。
一時間天打雷劈,她像是死了一次,所聿仍存有一絲力氣追問!笆恰悄姆N喜歡?”
“像妹妹一樣的喜歡!彼麑π廊岵辉羞^別種感覺,也不會想天天見面,他可以確定,就只是如此。
聽到這句話,她才悠悠復活過來,這種過程一點都不好過,趁著她還算堅強的時候,就讓她問出最關鍵的一個問題。“那……你對我是哪種喜歡?”
從暑期重修課的第一天起,他們一起經歷過的點點滴滴,對他有什么樣的意義?是否要珍惜、要感激,更要牢牢抓緊?至少她是這么認定的。
“我沒說過喜歡你,怎么能說是哪種喜歡?你的問題跳級了,要有先后順序!彼赋鏊壿嬌系腻e誤,純粹是他身為學者的習慣,家人常說他講話太白目,但他認為自己并沒有錯。
如果早知這會傷透一顆期待的心,是否他會說得婉轉一些?或是更直接地表明心情?
“我……我明白了!碧K雪瑩全身一顫,幾乎沒辦法站好,原來……哀莫大于心死就是這樣啊,過去種種浮現在眼前,全變成了一個笑話,天大的笑話。
她轉身就跑,用盡全身力氣,在最短的時間內遠離這笑話的現場,什么都不用再說,答案已經非常清楚,他根本就不喜歡她,即使她已付出最真的心、最大的勇氣,他仍不為所動。
“雪瑩——”他的呼喚無效,她跑得跟飛的一樣,仿彿背后有妖魔鬼怪,她必須保護自己不被傷害。
看她那近乎絕望的表情,他再遲鈍也發覺自己說錯話了,然而他并沒有說謊,直到現在,他仍搞不懂自己對她是哪種感情,到底當她是個學生、朋友或妹妹?或者以上皆非?她是第一個闖進他世界的女人,他需要更多時間來分析這份感情,她卻急著要一個肯定的答案,事到如今雙方都難受。
愛情果然是折磨人的東西,所以他碰都不想碰,只求在自己的研究領域找到定位,如此與世無爭、情感淡薄的他,卻無意間傷害了一個女孩的心,連自己的胸口也疼了起來。
回到家,法克彌打了好幾通電話,但蘇雪瑩的手機已轉為誥音留言,顯然不想再給彼此一個機會。難道要他沖到她家樓下去,對她大喊說:“我喜歡你!”
那不是他的作風,他根本做下出來,唯今之計只好等她消消氣,或許在明天吃早餐時,他可以找個機會對她解釋,請她再多給他一點時間,卻不知道她是否還愿意給?每個人的時間都是寶貴的,他有權利要求她一直等嗎?
“喵~~”貓咪Night走到他腳邊摩挲,呼喚他的注意力。
“抱歉,忘了給你吃飯。”法克彌這才發現自己的迷糊,回到家這么久了,居然還沒倒飼料、換清水,這種前所未有的健忘,讓他不禁自問到底是怎么了?
Night終于得以飽食一頓,跳到沙發上舔舔毛、洗洗臉,一副人間與我何干的姿態。以往法克彌會很羨慕貓咪的悠然自得,也認為平靜是最好的一種狀態,F在呢?他發現四周太沉默,少了一個吱喳的聲音、一張開朗的笑臉,屋內再多書本也顯得冷清。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在這個夜晚,除了他自己難以安歇,還有一顆受傷的真心,正在痛苦地煎熬著……一想到此,他忽然覺得胸口沉重,沉人海底最深的地方,幾乎就要窒息,到底該如何解釋這個結?活了二 十七年,他以為自己懂得很多,其實可能什么都不懂……
*
隔天早上,蘇雪瑩依然出現在法家的早餐桌旁,表現得像是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經過一晚的痛定思痛,她做了個睿智決定——工作歸工作,傷心歸傷心,她不愿辜負老板和老板娘的期待,從今以后要更認真學習、努力表現。她不會再為法克彌等待,她要找到更棒的男人,就算找不到也不會死,誰說人活著就得談戀愛?哼!
今天的早餐時間多了一個新成員,正是聞風而來的趙欣柔,專程早起來湊一腳,情場如戰場,隨時都可能天翻地覆,她回來得太晚,更需補上進度。
法家夫婦對三個女孩一視同仁,有媳婦吳夢潔,有干女兒趙欣柔,有優質員工蘇雪瑩,三朵小花兒多么賞心悅目。只不過,法克彌和蘇雪瑩之間……好像在冷戰?這兩個人從前天晚上開始就怪怪的耶!
“我吃飽了!背圆坏绞昼,蘇雪瑩和法克彌同時開口,也同時放下碗筷,兩人的默契好得不得了,旁人看在心底多少猜得出,好事真多磨,情海又生波。
克莉絲不想逼問什么,微笑對這兩個孩子說:“該上班的就上班、該上課的就上課,加油。
法克彌正準備拿起公事包,趙欣柔轉向他說:“彌哥哥,今天晚上可以陪我去看房子嗎?我找了個仲介業務,但他是男生,我不敢跟他單獨出去!
她可是嬌滴滴的弱女子,當然要英勇的王子保護,在場除了法克彌,還有誰更適合這個任務?
“呃……好!狈ǹ藦浺汇叮坪鯖]有理由拒絕,但在這種時候,只怕對蘇雪瑩是火上加油,瞧她都有黑眼圈了,跟他一樣失眠了吧?
“我先到店里去,大家請慢用!碧K雪瑩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開。
大勢不妙了,這下法家人都察覺出來,似乎有某人在吃醋,因為另一個某人很白目。法克彌到底要選哪邊站,怎么一副沒路用的樣子?叫人直想敲敲他的腦袋瓜!
現場只有趙欣柔微笑起來!皬浉绺,你不是要去上課了?路上小心喔!
“嗯,再見!狈ǹ藦浾也坏綍r機跟蘇雪瑩單獨談話,難道要他在眾人面前對她說,他很抱歉,請她原諒他說話太直,再給彼此一個機會試試看?
抱歉,他說不出口,就算下輩子可能也一樣。
愛情和女人,就等于煩惱和矛盾,他實在不應該輕易嘗試,這一切并非他自找的,而是她帶來的,只是他不懂,自己怎么會那樣毫無招架之力?
。
一連數天,法克彌下課后都陪趙欣柔去看房子,回家的時間并不算晚,同樣是晚上十點多,但他再也遇不到蘇雪瑩,當他走到那熟悉的轉角處,忍不住會前后張望,以為能看到那張笑臉,結果只有幾片飄落的樹葉,告訴他說一切都變了。
周六晚上,他們在百貨公司采購完畢,把東西都放上車后座,法克彌心想今天的任務應該到此為止,已經九點了,他有點想回家。前天趙家夫妻打國際電話來拜托他,兩家人算是多年好友,看在雙方父母的面于上,他只好略盡責任照顧干妹。
趙欣柔那雙大眼轉了一轉,嬌聲問:“彌哥哥,我們去走走好不好?”
“你想去哪里?”法克彌淡淡地問,想著家里的貓,還有不接他電話的那女孩。
“一個有趣的地方,去了就知道嘍!”她笑得好甜蜜,這幾天她裝得什么都不會,自然就有護花使者隨行,這場勝仗打得多么輕松。
“好吧,但明天我有事情,不能陪你!泵魈焓侵苋眨菍儆谔K雪瑩的日子,即使她不會再來,他也不想與別人共度。
“嗯!彼c點頭,心想明天不陪沒關系,今晚陪到底不就得了?
坐上車,沒多久就來到目的地,一看到趙欣柔所謂“有趣的地方”,法克彌皺起眉頭,原來是家Pub,周末夜人聲鼎沸,外頭停著好幾輛胞車,進出的男女都打扮入時,散發一股性感誘惑的氣息。
“不好吧,這種地方通常要喝酒,容易惹是生非!
“人家只是想見識一下,我喝一點點就好,你不喝酒沒關系,可以喝礦泉水,拜托嘛!”她拉著他的手臂懇求,打定主意要讓他“放松”一下,這幾天他僵硬得跟強尸差不多,這樣他們怎么能更進一步呢?
“最多只能待一個小時。”
“嗯,謝謝彌哥哥!”
兩人一走進Pub,厘霧迎面而來,連服務生嘴邊也叼著跟煙,明明是男人卻長發披肩,臉上刻意留著落腮胡,用一種慵懶的聲音問:“帥哥、美女,想要來點什么?”
“我一瓶啤酒就好了,還要爆米花。”趙欣柔的酒量其實不只一瓶,但現在不是展現的時機。
“我要礦泉水!倍厒鱽砀叻重悡u滾樂,法克彌的耳膜都快被震裂了,怎么會有人能待在這里工作?他才進來幾分鐘就覺得頭痛了。
“好的,等會兒就來,Have Run~~”長發男子對趙欣柔拋個媚眼,惹得她呵呵低笑。
法克彌突然非常想回家,他何必在這種鬼地方自找罪受?或許他該去蘇雪瑩家樓下等看看,或許她會愿意給他一點時間,談談兩人之間的事。正當他這么想著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晃過眼前,等等,他有沒有看錯?那個穿著超短迷你裙的是誰?
看到法克彌驚愕的表情,趙欣柔跟隨他的視線看過去,吧臺邊有三個同樣打扮的女孩,穿著紅色低胸上衣、迷你短裙、白色長統靴,手中拿著托盤和啤酒,她們應該是啤酒妹吧?她知道有這種行業,就是廠商找些年輕辣妹,來促銷啤酒或是香煙。
很快的,趙欣柔發現法克彌震驚的原因,原來其中一個是他們都認識的人呢。
“雪瑩!這么巧,你也在這里?”趙欣柔向她揮手招呼,眨著無辜的大眼問:“你在做什么?”
蘇雪瑩終于發現他們的存在,Pub里都是煙霧,燈光又迷蒙,誰知道會這么不幸遇到他們。她走到他們這一桌,擺出職業級的笑容。“我是酒促小姐,在做啤酒促銷!
以前的伙伴臨時找她代班,她還跟老板娘請假一天,沒想到冤家路窄,碰到法克彌帶干妹出來玩?床怀鲞@家伙挺有一套的,表面上正經嚴肅,原來還會來Pub找樂子,她才遠離他幾天,他就變得這么長進!
“喔~~好辛苦的工作!壁w欣柔臉上微笑著,心底則嘲笑著。
“每份工作都是辛苦的,對得起自己就好!碧K雪瑩并不覺得自卑,她每天都靠勞動在賺錢,當然這行業也講究青春貌美,但至少她沒出賣過自己。
法克彌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他不喜歡蘇雪瑩穿成這樣,他想帶她離開這兒,他胸口悶得要命!自從她開始閃躲他,他的呼吸一直沒順過。
當兩人視線交會,蘇雪瑩的職業笑容稍微僵硬,咳嗽一聲問:“你們要不要來瓶酒?”
“謝謝,我喝這一瓶就夠了,彌哥哥不喝酒的,他等會兒還要送我回去,你也知道他有多注重安全駕駛,不然怎么跟我爸媽交代?”趙欣柔特別要父母打電話給法克彌,就是要讓他更有“責任感”。
很好,干哥干妹的關系一日千里,說不定哪天就要發喜帖了呢,蘇雪瑩干脆大方祝賀,她這個人很識相的,要分就分得漂亮點,反正她跟法克彌從來也沒在一起過。“這兩瓶當作我送你們的,放心,可以外帶,你們不妨到堤防去走走,喝點酒沒關系,吹吹風就醒了。”
“好主意耶!”趙欣柔轉向法克彌問:“彌哥哥,你說怎么樣?”
法克彌無法言語,他胸口不只是沉重,更是劇痛,想到她帶他到堤防的那天,他們約定了,只要她心情不好,就找他一起去喝酒,想到當他們騎機車回家,她從背后緊抱著他的感覺……對她來說,已經成了一個笑話嗎?
看法克彌臉色緊繃,蘇雪瑩一點都不痛快,反而郁悶起來,但她不想讓私情影響工作,她已決定要做個戒愛的女人,就不該繼續留戀!氨福蚁热ッ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