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梅姝媛一行三人風塵仆仆地趕回鏢局時,已過了午后。望著敞開的朱紅大門,門上高掛著黑底金字的“梅峰鏢局”四個大字,梅紅葉心情既緊張又興奮,望著身旁的梅姝媛。
“姊,這里就是梅峰鏢局嗎?”
“沒錯。”
梅姝媛話聲甫落,就見里頭走出一人來;那人一見著她,即開心地旋身踅回,一路大聲嚷嚷:“媛媛回來了!”
“剛才跑進去的那位名叫陳豪,是鏢局里的鏢師之一,大家都很好相處,像一家人一樣。跟我進來吧!
梅姝媛笑著對身旁的妹妹解釋,秀麗的小臉上此刻除了蒼白,更增添些許不正常的紅暈;強打起精神來,示意梅紅葉和毛桂香跟她一起進去。
三人一踏進鏢局廳堂,幾乎鏢局所有人都己到齊,在見著梅姝媛身后的兩人時,先是微愕,接著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梅紅葉臉上。
“爹、娘、大哥,還有各位,我回來了!
梅姝媛目光先是掃視眾人一眼,接著將身后的梅紅葉拉到身旁,當著大家的面,介紹梅紅葉。
“你們大家看看,我帶誰回來了?她就是失蹤了十一年的小妹紅葉。”
梅長青夫婦激動地走上前,望著那張與大女兒相似的臉孔。李翠娥含淚地抱住失而復得的小女兒,語帶硬咽:
“紅葉,你真的是紅葉!
這一頭,大家心情激動地急著要和梅紅葉相認,梅姝媛徑自走向坐在角落黑檀木椅上,打從她踏進廳堂,目光就一直鎖住她的男人。
“姓傅的,這塊玉佩是一位姓賀的姑娘要我轉交給你的。”
話甫落,從懷里拿出玉佩,毫不客氣地朝他身上丟去。見他輕易地反手接住,細望著玉佩思索的神情,一把火倏地竄上她胸口,氣忿地旋身,陡地一陣昏眩襲來,這一回,她再也無力抵抗,身子一軟,一雙鐵臂及時抱住她的身子。
“媛媛!快叫大夫來!”
傅泓堯爆出一聲大吼,雙臂抱住她虛軟嬌軀的同時,感受到她身上傳來過高的體溫。在她一踏進廳堂,眾人只顧著開心她平安回來,唯有他注意到她臉色過于蒼白。抱著昏迷的她,腳步疾奔往她房里而去。
現場因梅姝媛突然昏倒而陷入一團混亂中,有的急忙去請大夫,其余人皆跟著往梅姝媛房里而去,早已失去先前相認的喜悅。
“這位姑娘的性子倒挺倔強的,傷口早已發炎,身體過于虛弱,應該 是受傷過后,未曾好好療養所造成的。換作是一般人早已倒下,而這位姑娘竟還能撐那么多天,真是厲害。你們要好好照顧她,她身上的高燒沒那么快退去,記得讓她多休息,我先開些藥讓她服下,明日一早,我再過來看她情況!
老大夫把完脈看完診后,忍不住搖頭皺眉。真沒見過這么倔強的姑娘,不愧是梅峰鏢局的人,果然不同于一般尋常姑娘。
“謝謝大夫,俺送你回去,順便拿藥。”劉武陪著大夫一同離開。
“這丫頭是怎么搞的!受了傷為什么不好好把身子養好再回來,何必拚命趕回來呢?”
李翠娥坐在床榻旁,心疼地輕撫大女兒熱燙的雙頰,忍不住氣罵。
方才己聽紅葉解釋一路上所發生的事情。好在遇上紅葉,不然可真是兇多吉少,真不該答應讓她單獨出斗的。
“爹、娘、小妹,媛媛現在沒那么快醒,我們別都待在這。小妹剛回到家,爹娘你們總要陪著小妹吧!至于泓堯,就麻煩你留下照顧媛媛,我們大家就先出去了!
梅子云特意支開眾人,獨留下傅泓堯,讓他有機會可以好好陪著梅姝媛。
眾人離開后,傅泓堯先是替她更換額上的濕巾,這才落坐在她床畔,大掌輕撫她火紅的雙頰,濃眉擔憂地緊擰。
“我早該相信自己的直覺,應該快馬加鞭趕去洛陽接你,你這愛逞強的性子,怕是沒救了!
低沉的嗓音夾帶著一絲怒氣。等她醒來后,非得好好好跟她算帳不可。她可是承諾會平安回來的,結果看看她現在成了什么模樣!
“不過幸好,你還是如預期中趕了回來!
雖然是帶了一身傷病,但至少他不用再每日提心吊膽,擔心她是否發生什么不測。她是個守信用的人,答應的事情,即使再怎么不顧也會做到,所以現在才會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
“媛媛,你再也別想押鏢了。經此再爭,不會再有人答應你了,你最好還是死心吧。”
俯身咬牙在她耳畔低喃。誰叫她膽敢讓自己傷成這樣!這趟受托洛陽送信,將是她此生唯一的差事。
長指細細描繪她臉上細致的五宮,唯有在此刻,她昏迷不醒時,他才能仔細看著她。隨著她一年比一年出落得愈見嬌美秀麗,她的美、她的獨特,他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只想將她私藏起來,獨屬他一人。
“你總說我是花蝴蝶、雙面人,招惹一群鶯鶯燕燕,你又何嘗不是?只要與你接觸過的男人,無人不為你所迷!
這也是最令他在意的。她不需要刻意展露,只需表現真實的自己,本身獨特的魅力,就能擄獲男人的眼光。
“媛媛,即使是帶著一身傷病,還是感謝你信守承諾,如期地趕了回來!
直到此刻,自她離去后上心志不安的心,總算能真正放心了;挺拔的身軀俯身,連人帶被抱住她,薄唇吻住她柔軟的粉唇,輾轉吸吮,一路啄吻到她耳畔低喃……
疲累地睜開雙眼,覺得全身虛軟無力,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環伺周圍的景物,這是她的寢房。
對了!她想起來了,她已經回到鏢局,將小妹介紹給大家,然后她便走向那個討厭的男人,將玉佩丟給他,之后……她就什么都不記得了,她是昏過去了嗎?
強撐了那么久,在回到鏢局后,終于再也撐不下去了,想必是嚇壞大家了。慘了!頭一次受托差事,就讓自己受傷回來,她鐵定會被眾人輪流給罵死的。
“大姑娘,你終于醒了,太好了!”
原本正開門探頭察看里頭情況的月虹,在瞧見她清醒后,開心地跑了進來,一張小嘴吱吱噴噴,忙著告訴她昏迷后所發生的事情。
“大姑娘,你知道從你昨兒個回到鏢局,突然昏倒,就開始發起燒來,一直燒到半夜才退燒的,可是嚇壞了大家。尤其是一直守在你床邊的傅少爺,看你高燒一直退不去,威脅老大夫再不想辦法,就要他一條老命,那發狠的模樣可是嚇人得很。”
沒想到一向待人客氣有禮的傅少爺竟也會有這一面。想到昨兒個夜里的情況,還真是讓她嚇死了,可見傅少爺一定很關心大姑娘。
“你說什么?傅泓堯一直守著我?為什么是他呢?”
梅姝媛驚愕地想起身,但是身子太過虛弱,竟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見狀,月虹趕緊上前幫忙將她扶坐起,將枕頭移到她身后,讓她得以舒適地靠臥著。
“沒錯,是傅少爺照料你大半夜,確定你退燒了,這才離開;這是少當家的意思。二姑娘剛回鏢局,人生地不熟的,怕她無法適應,老局主和夫人要陪在二姑娘身旁,所以就將你交給傅少爺照顧了!
她也沒想到,兩人平時一見面,多半是吵吵鬧鬧、不歡而散居多,但大姑娘一出事,最緊張擔憂的卻是傅少爺,就不知大姑娘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是嗎?”
明眸微斂,蒼白的小臉上無一絲特別的情感,僅只是冷淡地輕哼。
月虹對她淡漠的反應倒是不甚滿意。好歹人家傅少爺可是盡心盡力在照顧她,直到三更才離去,而這個大姑娘的反應會不會太無情了?忍不住又開始碎念:“大姑娘,傅少爺除了擔憂你的傷勢之外,前兩天,就開始來鏢局詢問你是否回來了,可見他是真的很關心你!
“我知道了,拜托你就別再念了,好歹我也是個病人!
梅姝媛受不了她的叼念,忍不住求饒。她才剛清醒,全身不舒服極了,有需要選在這個時候折磨她嗎?
月虹瞄了眼她蒼白的臉色,心虛地吐舌。
完了!她只顧著替傅少爺抱不平,倒忘了大姑娘從昨兒個回來到現在,只在昏迷中被硬灌了藥,還未曾進食。
“大姑娘,你先休息,我去灶房幫你準備一些吃的!
月虹走后,房里總算恢復了安靜。梅姝媛輕時了口氣,小手輕揉仍有些昏沉的額際,想起月虹的叼念,唇角忍不住逸出一聲低嘆。
她與那個男人之間的糾葛,等她身體好了、有精神時再來好好想一想吧。
一輛鑲著金邊的馬車甫停在傅府門口,一抹挺拔身形掀開布簾走下馬車,向他隨身的侍從低聲交代了幾句,并未走進傅府,而是轉向對街的梅峰鏢局。
“泓堯,你來啦。”
梅子云方踏出鏢局大門,正巧遇見傅泓堯,兩人迎面相照!澳阋鲩T?”
傅泓堯注意到他神情凝重,發生什么事了嗎?
“我有事去一趟衛門。媛媛醒了,剛吃了些東西,你快去看她吧!
梅子云話也不多說,拍了拍好友的肩頭,腳步匆忙往街門方向而去。
傅泓堯若有所思,瞥了他的背影一眼,隨即邁開步伐走進鏢局里,一路往梅姝媛的寢房而去;走到半路,即被叫住。
“傅少爺,你來看大姑娘!”
月虹話一說完,在瞧見他含笑俊雅的臉孔時,小臉驀地一紅,暗罵自己這豈不是在說廢話嗎!
“這是要給媛媛喝的藥嗎?”瞧見她于上漆盤放著一碗湯藥。
“對。是我剛煎好,正準備要端給大姑娘喝的!
月虹小臉上的紅暈末褪。這傅少爺長得真俊俏,怎么大姑娘老愛跟他吵不停?一定是大姑娘性子太差的緣故。
“交給我吧。你先去忙別的事。”
傅泓堯主動接過兀自發愣的月虹她手中的漆盤,徑自往前頭不遠、梅姝媛的院落而行;來到她房門口,正欲推開房門,卻聽到里頭傳來談話聲,是紅葉在她房里。
“姊,有一件事,我從昨天就一直很好奇,我可以問你嗎?”
“什么事?你盡管問!
“你和那個傅大哥是什么關系?”
“什么關系也沒有!
“你確定什么關系也沒有?”
聽到這,俊臉一沉,再也忍不住地猛地推開房門,踏入房內,含怒的黑眸直視半臥在床榻上臉色蒼白的人兒,大步往床榻走去。
“傅大哥,你幫姊姊端藥來啦!”
紅葉來回看著兩人。雖然昨天才見過傅泓堯,對他的為人不甚清楚,但她曾暗地里觀察過他——他對任何人都能談笑風生、溫和有禮,甚至跟一群鏢師也能豪情暢談,唯獨面對姊姊時,似乎多了一些不尋常的火藥味,這一點令她深感興趣。
“紅葉,麻煩你先出去一下,我跟你姊姊有一些話要談!
傅泓堯朝她溫和一笑,為免待會兒嚇到她,還是請她回避的好。
“好。那你們慢慢談。姊,我晚一點再來看你!
紅葉雖然很想留下來看戲,但人家都擺明了不給看,她也只好遺憾地先行離開,離去時不忘好心地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