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張恒派去的隨從回來了。
“回大人的話,飼料盆里并沒驗出毒,其他馬兒也無異狀,只有一盆飼料里牧草多了些,許是外頭那匹馬兒的飼料。”
張恒聞言,和身旁的斐有隆交換了個眼神。
“我問你,馬廄在何處?”張恒沉聲問著,只因他已聽出端倪。
莫怪皇上會讓烏玄度接掌神機營還自立刑司,全因他心細如發,什么都逃不過他的眼。
“就、就在靶場西邊啊!崩疃臼峭掏掏峦拢灰磺埔娕司S的眼色便立即大聲喊道:
“大人,是那個男人要我這么做的,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情,大人要查案得去找那個男人。
烏玄度蹲下身,不耐地抓住他一根指頭!奥牶昧,我不問第二次,直接告訴我,在場者是否有你的同伙?”
“大人,哪里有什么同伙,我根本……啊!”
一聲慘烈的哀嚎聲后是聲響亮的骨斷聲,教在場所有人都神色一怔,沒想到他竟當場刑求。
烏玄度壓根沒打算放過,抓了另一根手指,毫不客氣地當場折斷,接著是第三根手指——
“是潘大人、潘大人……”李二氣若游絲地喊著。
被點名的潘維立刻低斥道:“你不要含血噴人,這事根本與我無關!你……不會是與誰同伙,故意栽贓我的吧!”
“不要再折了……真的是潘大人……”李二滿臉蒼白,冷汗密布。
“你!”
正巧,斐澈已從外頭走來,后頭兩個小廝架了個手腳被捆綁住的男人。
“玄度,是這人吧?”斐澈一進廳便問著。
烏玄度起身望去。“是。”他像拎小雞般地將人給拽進廳里,抽掉了那人嘴巴里的布,便問:“誰讓你對我行兇?”
“行兇?”張恒吸了口氣,怒聲問:“莫非就是他朝你射箭的?”
“嗯,他讓我給逮著了,捆在園子里!睘跣容p描淡寫帶過,只因教他覺得兇險的是當他回到小院落時,瞧見了差點死在馬下的都蝶引!爸拔揖捅茊栠^了,他也言明了是潘大人所為……張大人,今日赴宴的潘姓大人有幾個呢?”
話落,廳里所有人的目光齊齊望向潘維。
“……不是,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一個小小的兵馬司豈可能會以下犯上?大人,我是被栽贓的,有人故意栽贓我的。”潘維不住地干笑著,一雙眼不安分地尋找逃脫之處,可偏偏門邊窗口都站了人,一屋子的武官,他哪打得過?
“來人,將潘維給我押下去!”張恒怒不可遏地吼道:“將他送進刑部,我要知道他如何膽敢對付我張家!”
幾個隨從上前要押人,卻見烏玄度懶懶擺了擺手!皬埓笕耍@事恐怕是因我而起,這事我得先跟你告罪!
“怎說?”
“這事很明顯是沖著我來,但也許有人盤算得好,打算一箭數雕。”說著,烏玄度指向外頭倒地的馬,問著潘維,“潘大人,只要你能告訴我,是誰給你烈火駒帶進張府,那么……我就不逼供了。”
潘維臉色變了變,沒料到他竟一眼就認出烈火駒。
“烈火駒?這……”張恒定睛仔細一瞧,就著廊檐下的燈火,瞧見了那馬耳邊的紅,心頭不禁一顫。
斐有隆不由低聲對張恒道:“有人要暗算玄度,順便清算舅子,只要這事一鬧開,一旦查出烈火駒出現在這兒,舅子就百口莫辯了。”
他們自然清楚烈火駒是外族上貢的馬,是皇上養在五千下營的,皇上壓根沒賞賜過誰,誰手上有烈火駒,便是犯了欺君之罪,輕則滿門抄斬,重則株連九族……只能說背后策謀之人歹毒可恨。
張恒聽完,一把揪住了潘維!罢f,到底是誰指使你的!”
“張大人,你不能光聽烏大人片面之詞就認定是我,你瞧,這兩人分明都是被刑求后認罪的,天曉得是不是烏大人自謀自策的?!”潘維認定了沒有證據,誰都辦不了他。
“打你今兒個來,我就覺得古怪,今日家母壽宴,只請自家人,你無緣無故出現在此,就夠叫人起疑的了。”
“大人此言差矣,今兒個老太君壽宴是烏經歷之妻要內子前來,而內子心想大伙都是成雙成對,故才邀請我同行,若大人認為我有問題,那么邀請之人豈不是得好生查查?”
“你!”別說張恒,就連斐有隆也快冒火了。
他沒想到竟是大女兒邀請潘家夫婦前來,竟惹出這事端,要真要細查的話,就連大女兒夫婦也會受到牽連!
潘維見兩位的神色各異,心底更安穩了。
就說了,這著棋是使得天衣無縫,真要查他,那就拖幾個一道下水,不信他們毫不在意。
烏玄度無聲哼笑著,走到兩人面前,拉開了張恒的手。“兩位大人,把他交給我吧,明日早朝前,我會讓他說出實話!
“烏大人,要真查下去,說不準你大哥也脫不了關系,你真要查?”
“查,為何不查?”烏玄度面無表情地道:“難道你不知道我查神機營時,就連族人都沒放過?”
對他而言,烏家不是他的家,烏家人更不是他的家人,他有什么不能放膽查?
潘維傻眼地瞅著他,忙道:“烏大人,我可不隸屬神機營,你無權審理!”
“怎會?我正在查五千下營烈火駒短少一案,現在你手上有一匹烈火駒,你是關鍵人物,我為何不能審理?”
“等等、等等。”見烏玄度毫不念手足情真要查,斐有隆趕忙出聲,將他拉到廳外。
“玄度,這事得要從長計議,一個不經心連你大哥都會出事。”
“那就出事吧,讓他學聰明一點,又或者是……他干脆別當官了,省得老是惹禍上身!彼沒說烏玄廣上回特地在馮家酒樓訂了雅房,讓烏玄斗逼他在那兒碰頭的事,烏玄廣腦袋要是機伶點,就不會傻得聽信旁人的話,中了旁人的計。
“玄度,這事不是這么說的,要是……”
“斐都督,這事如果不查,明兒個定會有人上張家查烈火駒一事,屆時就無法還張大人清白,你說,現在該不該查?”他若是幕后之人,絕不會放過如此大好機會,畢竟京衛指揮使一職實是太誘人了,是不?
斐有隆不禁頹了肩,看向舅子,心里清楚要是烈火駒沒處理好,張家非但滿門抄斬,就連斐家都會有事的。
“還有,斐都督還是管理好后宅吧,今兒個我讓人給誘到這院落撞見都姑娘時,尊夫人及千金都在一旁候著,還有,斐都督不認為那射箭之人的時機未免抓得太好,彷佛就在這兒久候多時?”烏玄度壓低聲嗓道。
斐有隆愈聽心底愈涼,背上冷汗涔涔。他可以猜想張氏是為了阻止蝶引入宮,所以刻意想撮合烏玄度與蝶引,但那射箭之人呢?他不認為發妻會歹毒至此,可大女兒與潘夫人本是姊妹淘,要是互通消息,讓潘大人得知,再藉由潘大人背后的幕后黑手刻意策謀……
這對母女!他平常就三令五申一再告誡,為何都將他的話當耳邊風!
“斐都督既然無法護都姑娘周全,那么就交給我吧。”不管她如何負他,他還是盼她安好,迫不及待想將她囚在身邊。
“你……就跟你說她已經有婚約!”斐有隆回過神,簡直要跳腳。
好不容易前幾日有大臣連奏求皇上選秀,皇上雖沒一口答允,可也收下奏書,這就代表皇上是有意愿的,他怎能在這當頭功虧一簣!
“那又如何?”
當他說要,他就是要定了!
當晚,潘維就教烏玄度給押進了神機營刑司里,一刻鐘都不到,潘維就全數招認,U可惜,他認罪得晚,硬是廢了一條腿。
那日在五千下營里,烏玄度的殘虐事跡雖是往外傳,但那群怕死的官吏不敢自曝他,匕知曉實情,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將計就計。
他在引君入甕,而有時后宅里的斗爭總能幫上不少忙,不枉他刻意在都督府里放出流言,引得張氏母女動手。
早朝之后,他求見皇上,將昨晚的事說過一遍,當然,斐泱與潘夫人間的串謀也一并上呈,如此才能左證潘維的消息是從何得知,又是如何得到先機布下這一局,陷害忠良又一并暗算他。
“……烏卿,若是需要人手,朕允你動用神機營的營兵。”藺少淵聽完,真覺得自個兒慧眼識英雄,竟得到如此人才。
他不查火器,反而先逮五千下營,這點怕是滿朝文武都想不到,此招揪出不少二品以上的官員,也一并揪出昨晚行兇的幕后主使,要說是殺雞儆猴,這一招也幾乎是殺到見骨了,就怕他已經成了眾臣的眼中釘,得好生保護才成,他可不認為他還找得到下一個烏玄度。
“謝皇上,但臣斗膽,想跟皇上討份恩典。”
“關于烏經歷?”他以為他想替他大哥開脫其罪,可事實上這事八字沒一撇,要說沒事,也真的沒事,他自個兒作主便成,哪里需要討恩典?
“不,臣是希望皇上能為臣指婚。”烏玄度說時已經單膝跪下。
“指婚?”在他已經躍至浪頭風尖的時候?
“臣心儀西軍都督外甥女都蝶引已久,求皇上指婚。”
藺少淵直睇著他,長指在案上輕敲了兩下!半拊誓恪!彪m說他不認為像他這樣的男人會心系在一個姑娘身上,偏他的眼神恁地堅毅,像是非卿莫娶,教他不禁好奇那都蝶引究竟是什么樣的姑娘。
“謝皇上。”
“婚期呢?”
烏玄度起身!跋聜月中。”
藺少淵直睇著他半晌。“太趕了吧!被噬现富樵倏煲惨肽,他竟然只肯給對方近一個半月的時間,這嫁妝什么的到底該如何準備?
“整頓藏污納垢的五千下營和將牽扯在內的官員審理定罪,差不多就這些時間!睘跣让鏌o表情地道。
藺少淵聽完不禁搖頭失笑!盀跚洌婺苓@么快?”想將二品以上的官員治罪,那可得要有十足的證據,否則一旦給了對方機會溜走,往后想再撒網,恐怕也難以上鉤了。
他是怕烏玄度急于立功,反給對方脫逃的機會。
“不難,畢竟已罪證確鑿。”烏玄度瞧他微揚眉似有疑惑,便又道:“皇上,臣一得知私占烈火駒的官員名單后,便已派人盯梢,今日的事一傳出,幾位官員必定有所動作,臣只需等著收網!
毀尸滅跡是最快的作法,但不管是任何處置方式,只要有人盯著,誰都逃不了。
“好,既然烏卿已有所準備,朕自然成全所愿,不等明日早朝,一會朕就下旨意送到西軍都督府!
“多謝皇上!
他說了,他多的是法子,斐有隆再不肯,也無法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