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風嬤嬤便親自來地牢接古云生出去。
“哎,燦燦,昨晚我把你關在這里也是萬不得已,你打了陳老爺,我總要給人家一個交代,你說是不是?來來來,委屈你一夜了,快出來吧,跟風嬤嬤回去好好梳妝打扮一下。風嬤嬤重新替你挑了個恩客,這個呀保證你看了一定滿意得不得了。”她笑呵呵的說。
“哦,是誰?”古云生懶懶的隨口問了句。
“是古家三少爺,古夜生!
“古夜生?”古云生輕壁了下眉。
以為他不知對方身分,風嬤嬤特意解釋,“他可是青麟商號的三少爺,那身家可比陳老爺要豐厚多了,最重要的是三少爺可是一表人才,年輕又俊朗。”
古家三少不久前上門來,說他昨兒個有事耽誤,錯過了花燦燦的初夜競價,詢問是否還有機會與她共度良宵。
風嬤嬤急忙表明昨夜出了些事,花燦燦仍是清白之身,那古三少一聽,便主動說愿出一萬兩銀子買下她的初夜。
一萬兩哪,可比陳老爺出的價還高出不少,樂得她都闔不攏嘴了,急忙來接回她的搖錢樹。
風嬤嬤親自開鎖,放古云生出來。
臨出去前,古云生輕描淡寫的啟口,“風搪蟾,把那奴才也放了吧,要不是她昨晚這么一鬧,我與古少爺也許就錯過了!
風嬤嬤膘了一眼秦綠枝,“我說這奴才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分,你跟眉歌都替他求情,罷了、罷了,我晚點就讓人放了他!弊蛲硭藢⑺麄冴P進地牢后,眉歌便來找她替這小奴才求情,讓她不要罰得太重。
障歌也替她求情?”
“可不是,她說他長得像她過世的弟弟!
古云生離開地牢前,暗暗橫了秦綠枝一眼。
古云生一回到所住的閨閣便發現有人已等在房里,風嬤嬤一愣,心里微惱著是哪個多事的下人將貴客給帶進房里了,她還來不及讓花燦燦梳妝打扮呢,但隨即熱絡的為他引薦。
“古三少,我們燦燦來了!彼旁粕姓惺,“燦燦,還不快來見過古三少?”
古云生走上前,手搭在自家三哥肩頭,一屁股坐在他腿上,嗲聲道:“燦燦見過古三少!
那嬌嗲的嗓音令古夜生雞皮疙瘩瞬間全冒了起來,他強忍著想暴打幺弟一頓的沖動,俊臉上掛著抹虛偽的假笑,“燦燦姑娘如此熱情,倒教在下受寵若驚!彼底阅罅怂难H一把,警告弟弟莫要亂來。
古云生眉頭微皺了下,立刻柔若無骨的偎進他懷里,伸手攬著他的腰,也捏了回去,媚笑道幾“不瞞三少,燦燦一進來,看見您的俊容,登時一顆心便全都被您勾了去!
“是嗎,呵呵,不是我自夸,我生得這般豐神俊朗,時常有姑娘對我一見鐘情,沒想到燦燦姑娘也對我一見傾心,這真是我的榮幸。”還想玩是不是?古夜生索性攔腰抱起幺弟,擺出一臉急色相,“風嬤嬤,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不就留你了!
風嬤嬤見兩人一見面便如此情投意合,臉上堆滿了笑容,“好好好,那我就不打擾兩位了。”
古云生叫住她,“等一下,風嬤嬤,你命人送桶熱水來,我想沫浴凈身!弊蛞乖诘乩侮P了一晚,他覺得渾身骯臟。
風嬤嬤立刻應道:“好好好,我這就叫人送熱水過來,燦燦,你好生服侍古三少,知道不?”
“知道了,我一定將他服侍得妥妥貼貼!惫旁粕瓚械幕氐馈
風嬤嬤帶著丫鬢退了出去,想到賺到手的那一萬兩銀子,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待外人一離開,古夜生立刻將懷抱里的古云生往下一摔。
早有提防的古云生俐落的穩住身子沒摔倒,他噘起嘴,埋怨的娣著自家三哥嬌慎:“三少,您怎么這么粗魯,可是奴家服侍得不周,讓您不滿意?”
“你還玩!再不收斂點,我可就不陪你唱這出戲了!惫乓股鷽]好氣的警告幺弟。他前幾日就被二哥派來紹興,今日晌午時分便遇見瑤星前來找他救人。
古云生臉微垂,一副黯然落寞樣,“我在這兒吃了這么多苦,昨晚還被關了一夜的苦牢,三哥一點都不心疼我,真教我傷心。”幾個兄弟里,他最愛逗脾氣不好的三哥,每次三哥在他這兒吃了虧,總會氣得跳腳,但又拿他沒轍。
知道他是裝出來的,古夜生翻了翻白眼,“我真不該聽瑤星的話,捧著銀子馬上來救你,該讓你多被關幾天再來,說不得你就會老實點!
古云生一臉輕愁,“三哥,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因為我打小就被奶奶當成女孩兒撫養,長大后也沒一點男子氣概,所以三哥打心里輕視我?”
聽他又重提往事,古夜生瞬間整個沒氣了。
幾年前,他無意中拿云生曾一度被當成女孩兒養之事和朋友當玩笑話說起,云生便鬧了好大一頓脾氣,最后還換回了女裝,說什么他只喜歡男人不愛女人。
這件事讓他成了家里的眾矢之的,也成為他的夢魘。
因為上從奶奶到兩位哥哥,下至府里那些管事和下人,全都拿責備的眼神譴責他:怪他不該把自個兒的快樂建筑在弟弟不堪回首的往事上。
天知道他只是隨口一提,誰知就那么不巧被云生聽到。
自此之后他嚇得再也不敢提這件事,可云生卻不饒過他,常拿這件事來讓他自主貝。
此刻聽他又這么說,古夜生不敢再對他說什么了,只能好聲好氣的安撫!霸粕,三哥絕沒有這么想過,誰敢輕視你,三哥第一個跟他過不去。”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惫旁粕⒖滩豢蜌獾闹甘顾,“好,那你幫我收抬景家吧,他們不僅劫了咱們的貨,還暗中開設這家青樓,讓我在這兒遭罪,三哥,你替我去砍了那景連璧。”古夜生猶豫了下,“景連璧怎么說都是紅麒商號的大少爺,不能說砍就砍!
古云生抬了抬眉,“三哥的意思是說連你也不敢動景連璧嗎?”
“當然不是,幮且呀洶言诰凹視磕玫降哪潜編越o我看了,證實是他們劫走咱們的貨,因此這件事絕不可能就這么算了,不過,這事還要同爹、大哥和二哥商議商議,看要怎么對付他們。”他脾氣雖急躁,但還不至于魯莽無智,分得出事情的輕重緩急。
見不能馬上出手,古云生眼里透著抹慶色,“這景家竟敢對咱們使這么陰的手段,我不把他們整垮,難消心頭之氣。”
“三少,熱水送來了!惫乓股卦陂T口的隨從敲門警告。
“讓他們送進來吧!
幾名下人抬著浴桶進來,擺好后立刻退了出去。
古云生一看見熱水,馬上當著三哥的面便脫去衣物,踏進浴桶泡在熱水中,舒服的吐出了口氣。
古夜生則坐到桌前逗自吃著酒菜。
古云生想到一事,出聲問:“三哥,你有沒有很氣惱一個人,卻又很想見那個人的經驗?”
古夜生聽了有些不明所以,“都惱得要死了,怎么還會想見那個人?”他接著立刻想出一個可能,“除非那個人是仇人,想見面是想砍死對方。”
古云生嘴角微抽了下,他發現這種事不該詢問三哥,他向來大刺刺的,哪會明白這種事。懶得同他說明了,他訕訕的應了聲,“你說得沒錯!
“你怎么會突然這么問,是不是有人跟你結了仇?”古夜生雖然常被幺弟氣得跳腳,但仍是很護短。
“……不是,我只是隨口問問!钡毯,他又忍不住嘴癢的再問:“三哥,難道你就沒有心頭很惦記的人嗎?”
“當然有呀!惫乓股敛华q豫的額首。
“哦,是誰?”他立刻來了興趣。
“爹、大哥、二哥和你呀!
古云生嘴角再次一抽,他真的不該問的。
古夜生忽地想起一件事。“對了,我這趟來紹興遇見了方勝雪,她似乎還對你余情未了,要我代她向你問好。”
方勝雪是白陽山莊的二小姐,約莫在兩年多前,她到杭州游玩時見到云生,對他一見傾心,方家那邊得知她對云生有意,遂提出兩家聯姻的要求,但云生對她無意:因此爹便替他委婉的回絕了這樁婚事。
聽見這個名字,古云生眉頭微皺,“你告訴她我在紹興城?”
方勝雪精明干練,因此很得她爹的倚重,白陽山莊很多事情都由她出謀劃策,據傳她爹對她的寵愛甚至遠遠超過她其他的兄弟姊妹。
可初次見面,他便覺得她的臉上似乎戴了層層的面具且工于心計,因此對她并沒有太多好感,后來方家提出兩家聯姻之事,他想都沒想,便一口拒絕。
“我沒告訴她你在紹興的事,我說你人在杭州!敝涝粕鷮Ψ絼傺]好感,他自然不會向她多透露弟弟的事。
況且云生男扮女裝混進仙綺樓調查貨物屢次遭劫之事,是秘密進行,即使是青鱗商號里也沒幾人知曉。
所幸他以前扮成女裝時都待在府里,外人不曾見過他的女裝扮相,因此不會有人想得到古家四少會扮成妓女混進青樓里。
“三哥,這方勝雪城府很深,往后看見她,離她遠點!惫旁粕嵝阉。
“你就這么討厭方勝雪?她好歹也是個大美人。”比起杭州、紹興的幾位名妓花魁,方勝雪的美貌一點也不輸給她們,更何況她還出身白陽山莊這樣的世家,更不是那些女人所能比擬的。
古云生不以為然,鄭重警告,“三哥,你可不要被她的美色所迷惑,她是美人沒錯,但卻是蛇蝎美人!
古夜生笑道:“你怎么同二哥說出一樣的話?”古雷生也曾這么評論過她。
“因為我們說的是事實!笨催^她在生意場上對付敵人的狠辣手段,連他都不自嘆不如。
同一時間,紹興,景府。
“青麟商號貨物的運送向來由古云生負責,他沒來紹興,來的卻是古夜生,這倒十分奇怪。”一名膚白勝雪,明眸皓齒的女子坐在景連璧的書房里,輕啟唇瓣,語帶疑惑。
她正是白陽山莊的二刁、姐——方勝雪。
坐在桌案后的景連璧忖道:“也許正是他所運的貨連番出事,因此,古家的人不讓他再管貨運一事,轉由古雷生接手,再安排古夜生前來調查!彼骂蓄著短須,面目塑黑,身量高大瘦削。
“但據我得到的消息,他已多日未曾出現在杭州,也許早已悄悄來到紹興!狈絼傺┐y。
“他面容那么醒目,若出現在紹興城里,我的手下定然早就發現他了!本斑B璧瞥了眼掛在墻上那幅古云生的畫像說。由于他沒見過古云生,不知他長相,方勝雪便命人送來這幅畫,好方便讓他辨認。
方勝雪抿著唇垂眸沉吟。
景連璧再說:“自從古雷生接手貨運后,青麟商號的運貨路線已無法掌握,且他們已查到紹興,我打算收手了!
“隨你吧!狈絼傺┐瓜马谧⊙劾锏牟粷M,嬌美的臉龐卻流露出一抹漫不經心!拔伊碛惺拢雀孓o了!彼酒鹕韥淼綍块T口,向起身相送的景連璧微微欠身,“景大少請留步。”
書房里,始終沉默沒有出聲的眉歌,在方勝雪離開時,也默默的隨同她一塊離去。
她走在方勝雪左后方一步,低聲稟告她一件事!岸〗,我想也許我曾見過那位古三少!
方才她一直盯著那幅畫,打從見到那幅畫起,她便覺得很眼熟,就在方才,她終于想起為何會覺得面熟了。
“哦,你在哪里見過他?”
“仙綺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