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絕命谷」之后,李若兒一心想要趕回「烈云山莊」,恨不得馬兒能長出一對翅膀,直接帶她飛回去。
無奈,這匹棕馬的性情溫吞,腳程又不快,不管她怎么驅策,它都還是以它自己一貫的步調緩緩奔馳。
李若兒拿它沒轍,也只能不斷地在心中祈禱荊御風能夠晚一點回「絕命谷」,晚一點發現她的離去。
只可惜,老天爺顯然是沒聽見她的祈求,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她就隱約聽見一陣馬蹄聲自后方傳來。
「糟了!」
她的心一沈,懷著不好的預感回頭張望,果然遠遠地看見有人正騎著一匹白色駿馬急追而來。
那肯定是荊御風!
老天,她該怎么辦才好?
李若兒心亂如麻,但是除了驅策馬兒盡量再跑更快一些之外,她還能想出什么辦法來?
「駕——快呀!好馬兒,拜托跑快一點!」她又是叱喝,又是踢馬腹,用盡了各種她所能想到的方法。
馬兒像是感染了她心急如焚的情緒,忽然變得焦躁起來。
它噴著氣,甩了甩頭,奔馳的步伐確實突飛猛進,但卻變得難以駕馭,李若兒甚至連方向都控制不了,只能被它載著一路狂奔。
「等、等等呀!」
李若兒急嚷著,臉色有些蒼白,被馬兒失控的情況給嚇著了。
她試著想要讓馬兒緩下來,可是她愈慌張,馬兒就愈急躁,載著她一路往山頂的方向急奔而去。
眼看不遠的前方是一處懸崖,李若兒嚇得花容失色,宛如被狠狠扼住咽喉似的,幾乎不能呼息。
「停下來!快點停下來呀!」她一邊驚慌地嚷著,一邊使出全身的力氣狠狠拉扯韁繩。
馬兒發出長長的嘶鳴,兩只前蹄高高揚起,驚險地在距離懸崖不遠處停住,但卻將馬背上的人兒狠狠摔了下來。
李若兒驚呼了聲,腦中一片空白,嬌小的身子狼狽地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還不偏不倚地朝懸崖邊滾去,失控地摔了出去!
千鈞一發之際,她僥幸地抓住一條又粗又長的藤蔓,但整個嬌小身子吊在懸崖外晃呀晃的,危險極了。
當荊御風追來時,正好看見了這一幕。
他翻身下馬,走到懸崖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李若兒狼狽極了,既懊惱又無助。憑她自己的力氣,根本沒法兒爬上去,可是她又實在不想開口求這個男人。
荊御風似乎也不期望她開口求救,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迅速看了下情勢,確定她沒有立即的危險。
「你表嫂當初從懸崖跳下,正好摔進了『絕命谷』的深潭之中,你也想試試自己的運氣嗎?」
聽見他的話,李若兒臉上的神情更僵硬了些。
剛才她在「絕命谷」中四處打探時,有瞧見那方深潭,知道它其實并不大,表嫂能夠剛好摔進去,表示她命不該絕,但她可不認為自己有那么幸運。
「倘若沒能摔進深潭里,從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肯定是會粉身碎骨的!骨G御風淡淡地開口。
李若兒咬了咬唇,惱怒地瞪他一眼。
不用他說,她也知道從這里摔下去會有什么樣的下場!
「若是你答應乖乖地待在『絕命谷』里,我就救你上來,如何?」荊御風開口問道,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
看著他那篤定她會答應的神情,李若兒心里的怨氣又更深了。
她實在不想順他的意,但若是不讓他出手相救,等她力氣用盡之后,肯定真會墜入懸崖,摔個粉身碎骨。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摔死和將來病發身亡,也不過是三個月的差距罷了,橫豎都是要死的。
這么一想,心中對于墜崖身亡的恐懼霎時降低不少。
這讓她忍不住自嘲地想著——原來身患不治之癥也是有好處的,至少她在面臨性命攸關的危難時,還能這般沉著冷靜。
她抬起頭,朝荊御風皺了皺精巧的鼻子,粉舌一吐,做了個大鬼臉。
荊御風一怔,詫異地瞪著她。
都這種時候了,她竟還有心情做鬼臉?
「反正我終究要死的,又何必求你!」李若兒輕哼道。
「你知道自己身染奇癥?」
「當然知道。」
「既然如此,你該知道憑我的醫術,或許有法子能救你,你難道不希望可以治愈嗎?」荊御風問道。
李若兒搖了搖頭,她可沒忘了姜彤云的話。
當初,義母和多位醫術卓絕的大夫都沒能救活那名同樣身染奇癥的婦人了,那么就算荊御風的醫術再高明,恐怕也只是枉然。
更何況,他剛才自己也用了「或許有法子」這幾個字,不就表示就連他也不知道該怎么治愈她嗎?
「這是無藥可治的病癥,我又何必讓自己多受折磨?坦白說,我本來就打算要找個地方一個人悄悄地等死!顾挠牡卣f。
「一個人悄悄等死?」
「是啊,既然非死不可,我怎么忍心讓身邊愛我的家人們為我傷心斷腸呢?那太痛苦了!」
一想到疼愛她的爹娘,李若兒的心中就盈滿了憂傷與思念。雖然她才剛離開京城不久,但是她這一走,就是與他們永別了呀……
一層淚霧涌上眼眶,她感傷地說:「我不要讓他們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所以壓根兒沒讓他們知道我染了奇癥,就讓他們以為我失蹤了,總好過眼睜睜看著我病發身亡好!
她的神情和語氣都帶著滿滿的情感,而那撼動了荊御風的心。
過去這么多年來,他看過太多貪生怕死之輩,甚至只要稍微有一點病痛,就悲憤地呼天搶地,彷佛全天下的人都虧欠了他,非要拖著大伙兒也跟著一塊兒痛苦受罪不可。
而她,卻只擔心著身旁家人的感受,只想著該如何讓家人的悲痛降到最低,這份善良溫柔的心意,實在難能可貴。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隱隱在荊御風的心底蔓延開來,讓他俊眸中的冰冷淡漠也不自覺地少了幾分。
他開口道:「這世上還沒有我想救卻救不了的人,你不想試試看自己會不會是第一個?」
李若兒搖了搖頭!赋蔀榈谝粋你救不活的人,又能如何?」
她早已接受了自己身患絕癥的不幸事實,既然無藥可救,再作任何的嘗試,也只是讓自己在這最后的三個月中受到更多的折磨罷了。
「你要嘛就快點拉我上去,不然我索性就放手了!估钊魞赫f道,感覺自己的手臂已經嚴重發麻,隨時都要撐不住了。
「你——」
荊御風瞪著她,生平第一次對一個女人感到沒轍。
而就在此時,李若兒的掌心忽然一滑,沒能再繼續抓牢藤蔓,嬌小的身子驀地往下墜!
她忍不住失聲驚叫,害怕地閉上雙眼,腦中無法控制地浮現自己摔得粉身碎骨的可怕畫面。
原本以為自己對死亡已沒有太多的畏懼,然而一旦真的從崖上摔落,巨大的恐懼還是狠狠地揪住她的心,讓她渾身發冷,嚇得幾乎魂不附體。
荊御風見狀低咒一聲,頎長的身軀迅速往下撲去,隨著她躍下山崖。
他一手牢牢抓住藤蔓,另一手摟住了李若兒下墜的身子,接著一個翻身飛騰,轉眼間已穩穩地回到山崖之上。
李若兒急促地喘著氣,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尚未從恐懼中回過神來。
荊御風瞅著她那脆弱的模樣,淡淡地問:「不是不怕嗎?」
「我……誰說我怕了?」李若兒嘴硬地說道。
「是嗎?那我再將你丟下去吧!骨G御風說著,當真作勢要將她再度往懸崖邊推去。
「呀!不要!」
李若兒脫口嚷著,雙手緊緊揪住荊御風的衣襟,嬌小的身子投懷送抱地緊靠在他的懷里。
剛才自懸崖墜落的感覺實在太過駭人了,余悸猶存的她,再也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望著躲在懷里害怕發抖的人兒,那蒼白脆弱的神情楚楚可憐,一向不愛與人過度親近的荊御風,這會兒不知怎地卻沒想要將她推開。
半晌后,他才用聽不出情緒的語氣開口。「可以放手了吧?」
李若兒一怔,這才終于意識到自己竟緊摟著他不放,原本蒼白的雙頰霎時染上了一抹緋紅。
她羞窘地想要退開,卻因為退得太急而差點跌倒,荊御風反射性地將她給拉了回來。
但,剛出手的剎那,他的心中一愕,眉頭也不禁皺起。
他是怎么了?竟會怕她跌疼、跌傷了?
要是換成了以往,就算她跌得鼻青臉腫,他也不會有半點感覺,可這會兒卻……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荊御風望向李若兒,像是想弄清楚自己這樣失常的反應所為何來,但……看著她那染上淡淡緋紅的嬌俏容顏,他的心緒一陣煩躁,驀地松手放開她。
他轉身走向一旁,拍了拍那匹差點闖下大禍的棕馬,讓識途的它自個兒返回「絕命谷」去。
看著棕馬跑走,李若兒意識到荊御風的意圖,正想開口抗議,她就已被強行抱上他的那匹白色駿馬,并且安置在他的身前。
可惡!這下子,她想在途中伺機逃跑也不行了。更糟的是,兩人的身子靠得這么近,讓她不由得想到他先前的恫嚇。
回想起他的大掌曾那樣煽情地觸碰自己的身子,她的雙頰更熱,心跳也驀地亂了節奏。
「你……你……不許胡來……」她心慌意亂地警告。
荊御風原先根本沒將自己先前的恫嚇放在心上,但是從她這會兒羞窘不自在的神態,他也想起了那件事。
他的俊眸掠過一抹邪氣,順勢說道:「那你得發誓不會再試圖逃離『絕命谷』,必須乖乖接受我的治療。」
李若兒咬著唇,感到為難極了。
「嗯?怎么樣?」荊御風催促地問。
「我……我……」
她才稍有遲疑,他的大掌就威脅地從她的纖腰緩緩往上游移,就停在她柔軟胸脯的下方。
李若兒驚呼一聲,趕緊將他邪惡的大掌拉開。
「我答應就是了!」她羞惱地說道,心想先口頭上敷衍他,再找機會溜掉,他又能拿她怎么辦?
正當這么想的時候,他卻又開口了。
「倘若有違背的話呢?」
李若兒微微一僵,心中的懊惱更深。
這個可惡的男人,竟然這么精!
「你想怎么樣嘛?」她氣惱地反問他。
「若有違背,我就立刻殺了負責看住你的奴婢丁虹!骨G御風的語氣一點兒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什么?!你……怎么可以這么做?」
「為什么不行?」
「你——」李若兒氣惱地說:「她是你的奴婢,殺了她是你的損失,跟我有什么關系?」
「對我來說不是什么損失,但她將因你而死。」他淡漠的語氣像是在說著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李若兒倒抽一口涼氣,臉色因他的話而略顯蒼白。
她怎么忍心讓一個無辜的人因她而死?可惡!這男人還真是掐住了她的弱點,讓她一籌莫展。
眼看達到了恫嚇效果,荊御風滿意地勾起唇角。
他叱喝一聲,馬兒立刻快步奔馳,帶著他們離開懸崖邊。
★★★
原本荊御風打算直接帶著李若兒返回「絕命谷」,但臨時改變了主意,往附近的另一座山奔馳而去。
沿路,李若兒很努力不去注意緊緊環住她纖腰的手臂,很努力不去注意自己的身子無可避免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但無奈,不管她怎么努力,效果卻不彰,彷佛她愈是刻意想忽略,身子的感覺就愈是強烈。
「咱們要去哪兒?」她開口詢問,試著藉由說話來轉移注意力。剛才她就已經發現了,這條碎石子路并非通往「絕命谷」的路。
「采藥!骨G御風淡淡地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