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主子、下人動手整理了一下,把該帶上的物件一樣不漏的帶著,地窖入口蓋得很隱密,在兩座重疊的假山下方,里面是中空的,夠兩人回身,腳踩的地方是一塊石板。
石板一掀開,地上有扇土色的木門,若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這里有扇門,會以為是泥土。將木門往上一提,露出一條從底下透光的樓梯,幾人陸續往下走,走在最后面的陳大壯拉過石板覆在木門上頭,他一步一步下階梯,石板連同木門往下壓,蓋住入口。
一切恢復原狀,像是沒人來過。
“你……你說這是地窖?!”段青瓦驚訝的兩眼發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到的,他揉了揉眼睛再看。
“這不是地窖是什么!鄙僖姸喙。
“應該是地宮吧!”明亮清爽,內有疏木。
牛雙玉發揮建筑長才,仿現代風格建了一條地下街,東邊是儲藏室,藏著百人可用一年的食糧和各種肉類,西側是夏天用的儲冰室。
另外有放衣料布匹的庫房,和一些雜物的儲物間。
這兒還有五間房間,布置得像一般屋子一樣,盤了炕床,炕上鋪著牛雙玉編的草蓆,能睡三、四個人,有床、有被褥、有枕頭,還有小小的熏香爐子,可熏走地底下的濕氣。
更離奇的是還有個六尺寬的小池子,池里的水不知打哪來的,仔細一瞧底下有個裝了銅管的小口,還有小魚順水流進池子。
那是牛雙玉的巧思,用銅管連接到屋子外頭的溪流,利用水位差調整池水的高低,可以維持在一定高度。
即使下大雨溪水泛濫,只要把銅管口堵住就行,地窖不會淹水,池水可以用來凈面、凈身,煮沸了當茶水喝。
當初牛雙玉的巧思便是設計來避難用,打從興家后就開始秘密動工。
三年多下來便是如今的規模,挖出的土則堆積成今日的假山。
段青瓦說的沒錯,這就是一座地宮,大小約是以前牛家小院的兩倍,原本采用的是油燈照明,越君翎回來后,便改成雞蛋大的夜明珠,地窖內明亮如白晝。
“你……你說用銀絲炭做什么?!”他當官的還沒平民百姓過得舒坦,這日子叫人怎么活呀!
“煮飯燒菜。”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她會遭天譴。
“不然你說用什么炭不生煙,不會被人發現有煙從地窖口飄出去?”她也不想用到銀絲炭,太貴了。
“這……”一噎,他說不出話來,甘敗下風。
到了夜里,果然聽見紛沓的腳步聲,人數之多震動了地面,來回的走動、叫罵,翻箱倒柜,濃濃的酒味飄出。
如此折騰了一夜,上面才漸漸沒了聲音。
可是躲在地窖里的人還是不敢探頭去看人走了沒,一直過了三天,牛頭村的村民才有人從地窖中走出或從逃難處回村,過起正常的作息。
可是牛家人卻未出現過,整整三個月不見蹤影,連牛頭村的人都以為他們走了,躲避匪禍。
其實牛家有條通往村外的地道,一日機伶的小廝打算回村里打探情形,不意遇到一群鬼鬼祟祟的黑衣人潛入牛家,他藉著地利之便跟在身后,聽到其中兩人的對話。
“上面有令要捉到牛家那丫頭,其他人不用留了,全部……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們總要回家,主子的意思是守株待兔,看誰熬得過誰……”
他一聽,驚得連忙回去稟報,牛家人再無動靜。
“雙玉,對不起,我來遲了。”
等再一次看見天日,陳若嫻的肚子已經很大,九個多月快臨盆了,少了陽光的照射,臉色蒼白如紙。
其他人的情形也差不多,都有種病態的白,地窖里能動的地方并不多,因此該瘦得不成人形的牛家人反而胖了。
“從京城快馬加鞭趕回來不用半個月,你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去哪里了,想等著回來給我們收尸不成……”
看到神色樵悴的越君翎,眼眶泛紅的牛雙玉不是喜極而泣的投入他懷抱,訴說別后的思念與不舍,而是河東獅吼,對害他們宛如囚禁的罪魁禍首不假辭色,破口大罵。
但罵著罵著,她自個兒也難過了起來,忍不住哽咽,淚珠兒在眼底打轉,卻始終不肯流出來。
“別哭了,我回來了,以后再也不離開你半步,可好。”不顧她的掙扎,有力的臂膀緊緊摟住嬌柔人兒。
“誰讓你回來了,你害我有家歸不得,像只無處可躲的老鼠只能往地下鉆,我不要再吃腌黃瓜,好酸……”整天腌肉、臘肉、肉干、干豆角、腌羅卜、酸菜,她吃得都快反胃。
“好,好,不吃,從今天起天天大魚大肉,瓜果蔬菜,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誰攔著你我把他送到邊關掃馬糞!卞羞b王越君翎一遇上不跟人講理的牛雙玉,他是全然沒轍,只能哄了又哄,輕聲細語百般順著她。
“去了哪里呀?是不是看到美若天仙、溫柔似水的佳人就軟了腿,舍不得軟玉溫香的溫柔鄉。”她用力一擤鼻,報復地把黏稠的鼻涕往他身上抹,她受那么多活罪都是因為他。
什么兩情相悅的小情人、暗生情愫的風雨夜歸人,漫天飛舞的流言差點害死她,不知是哪個缺德鬼散播的。
當日出走的百姓也回城了,當時來不及逃走的老弱婦孺以及家業龐大、走得慢的富戶死傷不少,但大部分人都平安無事。
“哪來的佳人,在我心目中再也沒有比你生得好看的人,你是我心里唯一認定的妻!彼闶亲詈玫模贌o其他。
“你就不怕我死在流匪的亂刀之下?他們像一群蝗蟲似的蜂擁而至,若我沒有因災年儲糧的憂患意識而挖了地窖,這會兒我都是腐尸一具了。”誰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外頭兵荒馬亂的,說不定他死得更快。
“我在京城收到你平安的消息,而我回信讓你等我……”要不是知曉她并未受害,他哪能安心地走完最后一步布局,讓皇子們一個個自相殘殺,同歸于盡。
“等等,誰傳給你的消息?”為何她毫不知情?
“不是有飛鴿傳書……”
驀地,兩人同時想起一個人。
“段青瓦——”
嚇!起風了,怎么有點冷的感覺?
另一頭吃完葡萄的段青瓦又吃西紅柿,他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不過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應該不是什么大事,就繼續的吃吧!
西域那邊的商人送來好多蔞新鮮的果子,他得努力吃才吃得完,不然可浪費了。
“那個狗官,我這次一定要剝他的皮,吃我的、住我的,還嫌棄服侍不周到,從地窖里偷走我自個兒都舍不得的黃蜂酒,有做官的還兼當賊嗎?他到底要不要臉!”牛雙玉氣惱得快暴青筋了,誰叫有人仗著義兄之名耍無賴。
“好,我幫你剝,過兩天我在山里摘兩個蜂窩,捉黃蜂給你泡酒喝!倍吻嗤撸阍撋w了,越君翎眼中幽光閃閃。
覺得自己哭得有點傻氣,牛雙玉臉微紅的拭淚!澳阍趺粗牢覀兌阍诘亟,從外頭看一點也看不出來啊。”
“因為這個!彼忠粩傞_,露出紫玉雙螭玉佩。
“咦!我以為掉了,和喜妞找了許久也找不到!彼袝r想他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一看。
“你掉在假山外了,大概走得太匆忙。”他讓暗衛解決了外面的鼠輩后,迫不及待地入屋尋人,卻只看見一屋子蒙塵的破碎家什,他當下心都涼了,以為真來遲了一步。
但沒發現牛家人的尸首,越君翎不死心的屋前屋后找了一遍,忽然一道紫光閃過,他循著光而至,看到遺落的紫玉雙螭玉佩,便想到眾人的藏身處可能在地窖,牛雙玉有跟他提過這地窖的用途。
打開石板和木門后,他們果然就在底下,他有種被老天爺厚待的感覺,她還活著,他找到她了!
“也許吧,我們都不敢走地窖口那邊,除非必要才從地道探出頭瞧一瞧,據說那些人一直不走,不時的在村子里來回走動!彼鄲罉O了,想著用調虎離山的法子將人調走。
看她略帶驚慌的神色,心口一緊的越君翎黑瞳發冷!皠e擔心,他們不會再來騷擾你們!
“死了?”莫名地,她身子一顫。
“嗯。”一個不留。
“外頭的事都擺平了?”可別再來一次,她的小心臟負荷不了,整天躲躲藏藏的日子快將人逼瘋了。
牛雙玉懷疑自己快得幽閉恐懼癥,地窖雖大,但他們人也多,這人走過去,那人走過來的,看得她非常煩躁。
“我等新帝即位后才得以出京,不參予登基大典,新帝不讓我走。”他輩分高,不留下說不過去。
“新帝是誰?”爭來奪去,最后勝出的卻是出人意表的那一位,穿越小說里都是這么寫。
有善于隱忍的,不顯山不顯水,如穿越小說的最愛男主角——四爺雍正;也有撿漏的,兄弟們都斗死了只剩一名皇子,皇上不立他都不行,即使蠢笨如豬也是皇家血脈。
“老十!辟t良謙厚,偏好讀書。
果然不在爭儲的熱門名單內!捌渌说南聢瞿?”
“老三被老五派出的女探子刺殺在床笫間,老五又被急于報仇的老三長子下毒毒死了,六皇子陳郡王剛與東昊國聯盟想瓜分汾陽三城,就被晉王的兵馬打得反而丟失蕭城等二城,最后被出師不利的東昊國君王給殺了……
“七皇子、九皇子等被囚禁在皇家別院,為先帝守陵,無詔不得返京,也不得離開囚禁地!
爭來爭去,爭得鏡花水月一場,究竟能得到什么?
“玉佩收好,別再弄丟了,這可是我們的定情信物!蹦抗馍钋榈脑骄釋⒆嫌耠p螭玉佩放在牛雙玉翻開的手心。
“什么定情信物,當初你扔了就走,我還以為等我缺錢時能拿去典當!彼娴倪@么想過,但后來種藥草發了家后,她便沒再有過這個念頭。
“你敢!”他故作生氣的一瞪眼。
牛雙玉眼睛瞪得比他大的反瞪他。“缺錢我就敢。”
一文錢逼死好漢,人沒銀子時膽子就橫,什么事都敢做。
“好,你敢,別再瞪了,小心把琉璃珠子似的眼珠子給瞪掉了,這只玉佩是我父皇臨終前三日給我的,他大概知道大限快到了,便拉著我的手把紫玉雙螭玉佩給我,眼中帶淚的跟我說,朕不能看著你長大,朕累了,想歇一歇,這只玉佩給了你,哪天你遇到心愛的女子想娶她為妻,便以玉佩為聘,將人定下來……”
“我不曉得……”牛雙玉低喃,面上略微動容,原來身為帝王的皇上也有慈父的一面。
“今生無以為報,只好以身相許,我來報恩了,你可愿許我一生一世?”越君翎語輕意濃。
“我考慮一下!鄙頌榕涌傄娉。
“你是初一出生,早過了十五及笄,我讓花轎過門來迎娶,你準備一下!狈凑齼扇硕忌蠠o父母,一切從簡。
越君翎急著娶老婆,他不想要過程繁復的繁文褥節。
她一聽,怔了。“你想搶親呀!”
她還沒同意呢!
他居然點頭!皳層H就搶親,我堂堂逍遙王還不能搶一門親,你給我等著,等我來搶!
“越君翎,你……”土匪嗎?
“咳咳!妹妹,你們說完了嗎?我好像有點事……”陳若嫻忽然打斷他們,扶著鼓脹的肚子,笑得有些牽強。
“嫂子,你怎么了?”牛雙玉尷笑的挪挪腳步,她堵在地窖的出入口前,她不走開,底下的人沒法上來。
一陣掩唇而笑的笑聲讓人臉頰發燙。
“我……唿!唿!要生了……”一說完,她痛得呻吟,下唇緊咬,額頭冷汗直冒。
“什、什么,要生了?!”
不知是誰發出驚懼的尖叫聲,大伙兒七手八腳的將孕婦送出假山,但被破壞的屋子根本不能住人,又臟又破,只好借住村長的屋子充作產間,還找來產婆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