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徒一直沒有再來電,眾人守株待兔的時間一拉長,不由得更顯疲憊,打盹的打盹,到院子外頭抽煙提神的也大有人在,大廳的電話鈴聲不時的響起,來自四面八方的回報均是查無所獲。
聶焰嘴里叼了根煙,斜倚在窗邊的臉龐看起來冷硬而嚴(yán)肅,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之后的他簡直平靜得可以,只有駱向晚看出這個男人正在努力壓抑著他已經(jīng)瀕臨爆發(fā)邊緣的怒氣,因為他全身都緊繃著,蓄勢待發(fā)的能量不住的在他身上累積。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越是生氣越是沉默不語,如果他會對她吼叫,絕對比他一句話都不對她說來得好。
她的胃空了,更加的隱隱作痛,兩個多小時前她跑到廁所吐,差點沒連膽汁都給吐出來,回到大廳時,他已經(jīng)了解了整件事的大概,直挺挺的背對著她,像是散發(fā)著一種無言的抗議。
明明是他提出離婚,明明是他先放棄她的,明明錯在他,理虧也在他,為什么此時此刻她要覺得對不起他?覺得他不理她是對她的一種嚴(yán)厲指控,一種可怕的懲罰?
窗邊的聶焰借著窗戶鏡面的反射不時觀察著她的動靜,偶爾,他會回眸,見到她那張像紙一樣白的臉時總是忍不住在心里低咒。
她不會是又犯胃疼了吧?
以前她胃疼時也是這樣蒼白著一張小臉,惹得他心疼不已……
嘖,他究竟見鬼的在想些什么?這個女人早在五年前就走出他的生命,他告訴過自己不會眷戀,他也相信這五年來已經(jīng)把自己訓(xùn)練得很好,為什么還會在此時此刻感覺到過往的余溫?
這個女人瞞著他獨自生下兒子,害他變成一個不負責(zé)任的父親,現(xiàn)在又把孩子給搞丟了……他該氣得掐死她才是!
駱向晚整個人縮在沙發(fā)的一角,越縮越小,因為自責(zé)因為害怕因為緊張因為恐懼,她真的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
她的央央呵,究竟在哪里?不會有事嗎?有吃東西嗎?能睡嗎?會不會一直哭著找媽媽?
她想著央央想睡時總要找他的小被被,摸著被被邊緣的小熊圖案邊摸邊睡,只有這樣他才可以睡得安穩(wěn);她想著她的央央睡覺前總要先喝下兩百四十CC的溫牛奶,然后再用他的皮卡丘牙刷刷牙后再上床……
他一定沒法子睡的!他一定是一直哭一直哭的!
越想心越痛,越想越不安,駱向晚再也承受不住這種龐大的恐懼和壓力,在事情發(fā)生將近二十個小時后的現(xiàn)在,聲嘶力竭的哭了出來──
“你們究竟要我等到什么時候?該死的你們!現(xiàn)在天都快亮了,我的央央早就該上床睡覺了,可是他沒有喝牛奶,沒有被子,沒有媽媽陪在身邊,他怎么睡得著?他會害怕的!他一定會害怕的!天啊……”她掩面失聲痛哭,整個人因為過于激動而從沙發(fā)上滑落,雙膝跪上了冰涼的地板。
大廳里本已昏昏欲睡的眾人全被她這突來的哭聲給震醒,在詫異這位從出事以來就一直十分平靜堅強的女人竟會突然發(fā)飆之余,也只能紛紛不自在的別開眼,不去迎視她的目光。
無能啊,他們也這么覺得……
不過,造成他們?nèi)绱藷o能的罪魁禍?zhǔn)住植皇撬麄儯?br />
“你們究竟在這里干什么?如果他們一直不打電話來,難道你們就完全不知道該怎么找到我的兒子嗎?”
聶焰挑眉,捻熄煙朝她走去。
她看他走來,情急的只想逃。
“全都是沒用的家伙!沒用的家伙!該死的沒用的家伙!”她邊罵邊起身,跌跌撞撞的抓著手機便沖出了大門。
她決定自己去找!大街小巷的找!
只有她認得央央的哭聲,只有她可以找得到央央!
聶焰在她踉蹌的差一點摔在地上的前一秒鐘追上來,扯住了她的皓腕──
“駱向晚!你在干什么?你想去哪里?”
她甩著手,想把他的大手給甩掉,卻突然一陣頭暈,沒把對方的手給甩掉,反而還因為反作用力跌進對方的懷里……
該死的!她想抽身,卻發(fā)現(xiàn)一只手臂牢牢扣住她的腰,讓她根本動彈不得。
她仰起一張帶淚的怒顏,狠狠的瞪著他。“我要去找我的央央!你放手!”
“我想你最好乖乖進屋去睡一覺!彼哿,累到足以讓她失控。雙臂緊扣住她的腰,高大的他俯低著眸看她,冷冷的發(fā)出指令。
睡覺?她的兒子被綁架了,他竟然還叫她去好好睡一覺?
這個瘋子!冷血的惡魔!
她嗤笑一聲,淚卻在眼眶里越蓄越多!拔抑滥愀静魂P(guān)心他,甚至還會懷疑央央是不是你兒子!我猜的沒錯吧?你就是這樣該死的家伙!放手!否則我就咬你!”
“不要一生氣就口不擇言,我知道他是我兒子!彼呀(jīng)看過照片,那張跟他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小臉,任誰也不可能懷疑聶央不是他兒子。
“可是他的存在對你而言是無關(guān)緊要的吧?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擔(dān)心!一點都不關(guān)心!”就像五年前他毅然決然提出離婚,便再也沒有回頭看她一眼時的冷血一模一樣!
她常常懷疑自己在他生命中是否曾有意義?他竟然可以輕易的拋下她,輕易的忘記她,輕易的不愛她!
她永遠無法原諒……
無法釋懷……
“這是誰造成的?如果那個小娃對我而言真的無關(guān)緊要的話,你以為是誰的錯?”冷然的氣息里帶著足以燙傷人心的烈火,熊熊的燒向她。
他冷睇著她,三言兩語直指問題的核心。
駱向晚閃亮的淚眼瞪得大大的不想認輸,卻怎么也掩蓋不了她骨子里的心虛和不安。
不過,她究竟不安個什么勁?是他不要她的,又不是她不要他!就算沒讓他知道她懷了他的兒子是有一點錯,但那是他拋棄她該付出的代價,不是嗎?她為什么要心虛?
“是你先不要我的!”她終于反擊,一串淚汪汪而下!澳銢]忘了吧?那天當(dāng)我興沖沖的進門想跟你分享我的快樂,想第一個告訴你我懷孕了,你卻在那一天跟我提出離婚……你還記得你那天對我說了什么嗎?”
他記得。
他說:我們離婚吧,我不希望哪一天你懷孕了,我還得懷疑孩子是不是我的……
所以,她說不出口是理所當(dāng)然。她的高傲她的自尊,都不可能容許在那樣的情況之下告訴他──她懷了他的孩子。
聶焰凜著臉,盯著她控訴的淚顏半晌,短短幾秒鐘的時間里,他的心恍若經(jīng)過驚濤駭浪。
他錯了嗎?
過往的一幕幕重新在他的腦海中翻了一遍又一遍,不堪回首的回憶讓他扣在她腰間的手不自覺的使上氣力……
就在駱向晚被壓迫得快要無法呼吸,就在她要抗議的當(dāng)下,她卻聽見他低沉冷漠的嗓音吐出了一串她永遠也忘不掉的字眼──
“當(dāng)時,你就可以確定孩子是我的嗎?”語氣涼薄,眼神平靜,他若有所思的凝睇著她。
這絕對是對一個女人最嚴(yán)重的污辱!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樣辦到的,短短的一句話就可以把她的心刺得血跡斑斑,千瘡百孔……
在他眼里的她,究竟是什么樣的一個女人?
他可以輕易不愛她,不要她,拋棄她,卻不能這樣污辱她呵!該死的男人!她該死的初戀!那該死的婚姻!
她覺得全身發(fā)冷,冷得讓她不斷的打哆嗦,冷得她想泡到熱水里永遠不再起來……
“我……的確不是很確定!彼е,用她僅剩下的一點氣力提唇回道。
就這樣吧,讓他恨她到死,也讓她恨他到死!
兩個人一起下地獄去好了!
空氣在瞬間降至冰點,聶焰的雙手不著痕跡的從她腰間移開,她也感覺到體內(nèi)的血液因他的抽手而慢慢的變得干涸……
此時,她的手機終于響了。
愣了下,駱向晚馬上接起,在話筒中聽到了那一頭傳來她朝思暮想的聲音──
“媽咪,我是央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