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家宴頗為熱鬧,但是王幼昕剛懷了身孕,容易疲倦,所以早早便退席打算先回房休息。
金爾凡本來也要跟著離開,但因為妻子勸他留下,他才耐著性子又多坐了一會。
王幼昕帶著小桃慢慢地走回房間,途中經過花園時,迎面吹來的涼風拂去一個晚上下來累積的煩躁和疲憊。
她坐到池塘邊的石頭上,揮了揮手,要小桃也一起坐下來,“剛剛在里頭又悶又熱,剛好這里又涼爽又安靜,我們歇歇!
小桃剛剛一直站著服侍,比起氣悶,腳早就酸了,也沒多推辭,找了塊干凈的石頭便坐下來。
石頭旁是一大片假山造景,遠看似山,近看如巖,王幼昕兩人挑的位置算隱密,只要不出聲,就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
主仆倆才剛坐下,就聽到有兩道腳步聲靠近,他們本來以為不過是路過的下人,也就沒有出聲,打算等他們離開后再說。
但是那兩道腳步聲卻沒有離開,反而走到她們坐的另一邊,其中一個女人哭泣著低喊,“你說說我們當初怎么會想到那樣的主意……弄得現在親生的女兒不能相認,不是自己的孩子養了十多年卻不把我們放在眼里……”
男人低聲哄著,語氣也有一些無奈,“好餓啦,別說了,今天是大小姐回門的日子呢……”
“那不是大小姐,是我的女兒,是我的親生女兒!”女人突然激動地大喊。
“好好好,別喊了,你怕別人沒聽見啊!”
一男一女停止了對話,接著男人又安慰了女人幾句,他們才離開花園,留下王幼昕和小桃一臉震驚地望著彼此。
“小姐……剛剛那兩人好像……”小桃突然結巴起來。
“不是好像,就是姚叔和姚媽。”跟他們感情那么好,她一開始就聽出來了。
“小姐,”小桃怯怯地抬頭望她,“我們是不是聽到什么樂不得的秘密了?”
王幼昕現在心中也是亂成一片,但是她拚命逃自己冷靜下來。
畢竟他們不過是聽到幾句話,還需要好好查證才知道事實到底是不是他們所以為的那樣子。
她一臉嚴肅地看著貼身丫鬟,慎重地交代著,“小桃,答應我,今天這件事你先別聲張,然后找個機會幫我好好打聽一下,好嗎?”
小桃也知道事關重大,認真地回答,“知道了,小姐。”
“我們走吧……天涼了……”王幼昕站起身,臉一半藏在陰影中,恰恰掩去她復雜難辨的神情。
活了近二十年,忽然聽到原來父不是父、母不是母,她的心情豈是一個亂字了得?
她仰頭看著還差幾日就滿月的月亮,被不知何時飄過來的烏云遮住大半,心中不由得沉甸甸的。
即使她嘴上說要查證之后再說,但心中已信上七八分了吧……
金爾凡向來就不是喜歡應酬的人,即使坐在旁邊的是自己的丈人也一樣,所以在妻子離席后沒多久,他也找了個理由離開,依照印象在王家的花園里穿梭著。
在繞過回廊時,他突然停下腳步,盯著前方冷聲道:“誰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出來!”
躲在回廊后的姚璇歡本來是打算等他經過面前時來個無預期的相撞,沒想到他人都還沒靠近,就已經察覺到她的存在。
“還不出來?要我自己過去抓人嗎?”他聲音更沉。
姚璇歡一聽連忙走了出來,一臉的驚惶失措,垂著頭柔聲說:“姑爺……是奴婢在這里等著姑爺……”
“嗯。”金爾凡看只是個普通下人,點了點頭就要繞過她往前走。
姚璇歡方才故意把話說一半,就是想讓他開口問她,誰知他連看都不看她就打算離開。
“姑爺!彼胍膊幌氲貑咀∷
她距不信了,還真的讓她遇見一個柳下惠不成?
“做什么?”金爾凡停下腳步,卻連回頭都懶。
習武之人本來眼力就較常人好,加上王家今天晚上幾乎幾個重要通道都點上燈籠,那女子的矯揉做作他是看得一清二楚,若不是還想聽她到底要說什么,他甚至連腳步都不會停下。
“姑爺可是走錯了方向?”姚璇歡抬起頭,試圖讓他注意到自己特意描繪過的妝容,“老爺幫姑爺準備的房間在另……”
誰知她話還沒說完,他就已經不耐煩地打斷她。“我和你們小姐住同一間房。”
這些不管她錯愕后的連連呼喊,金爾凡沒再停下腳步,讓姚璇歡一臉錯愕,隨之而來的是滿心的氣惱和怨妒不平。
“王幼昕!你到底哪里好?憑什么可以獨占這樣的男人……”她咬牙切齒地看著他的背影,恨恨地說!俺四阃跫掖笮〗愕纳矸萃,我沒一點輸你……哼!”
直到金爾凡的身影消失在拐彎處,她才不甘地轉身回了自己的屋里。
沒關系,來日方長。金爾凡,我打定主意跟你耗上了!你躲得了我一次,日后還能次次都對我視若無睹嗎?
自那天之后,王幼昕便讓小桃偷偷地去找當年她出生那天的幾個相關人士,并囑咐她要小心地打探消息,別讓人察覺不對而起了疑心。
小桃問了穩婆為兩個孩子接生時的情況以及各自的情況以及各自的特征等等,越問越是心驚。
當年王家住的還不是如今這棟大宅,主子還有奴仆住的地方其實也就是前后的差別而已,那一天王夫人和姚媽一前一后開始陣痛,王員外不再,家里一群女人除了兩三個做粗活的婆子外都是些年輕丫鬟,所以簡直是亂成一團。
后來穩婆來了,幫著兩邊接生,姚媽先生,后來那女娃被穩婆抱著到王夫人那準備用熱水洗過,剛好王夫人也生了,兩個女娃放在一起,穩婆大概也是搞錯了,將兩個女娃清洗干凈后各自抱給她們的母親。
“我問那個穩婆兩個孩子身上有什么特征,她是說那天情況混亂,她也沒有特別注意,假如姚媽說的是真的,那就是她知道自己的號子身上有什么特征,后來穩婆抱了孩子過去,她發現抱錯,但卻隱瞞下來,將錯就錯地讓自己的孩子成為王家大小姐……也就是小姐你……”小桃低聲把打聽拉的消息加上自己的猜測說出,然后有些不安地看著一臉沉靜的主子,“小姐,這么多年過去,有些事穩婆自己也記不清了,所以到底有幾分真是還很難說……”
“小桃,”王幼昕嘆了口氣,臉上帶著失落的神色,“我很想相信這不是真的,但是……唉……”
過去這十多年,姚媽對她宛如親女般的照顧,還有娘和她一直都不是很親,這讓她一開始就對這件事信了幾分。
加上就連當年接生的穩婆都不見得清楚得事,他們卻能說得那般肯定,這又說明了什么?
她也很想自欺欺人不去接受這個事實,但是想到娘對她始終冷淡疏離,責備多于關愛,又想到姚媽這幾年來不但教她廚藝,還時時真心地對她噓寒問暖,真是她記得小時候曾童言童語地說“希望姚媽是她真正的娘親”,卻惹來姚媽不斷落淚,需索事其實也沒有那么難以接受。
只是比起明白自己有可能不是王家的大小姐的事,有另一件事更讓她擔心。
那局勢金家的詛咒。
兩人的婚姻是因玄明大師合的八字,假如她不是正牌的王家大小姐,那是不是代表姚媽的女兒,也就是整整的王家大小姐才是和他八字相合之人?
嫁進武定侯府已經有些日子,對那個詛咒為金家帶來的影響她也了解得清清楚楚,包括玄明大師所合的八字對爾凡來說有多么的重要。
她還記得,若是娶錯人,就會在而立之年錢暴斃而亡。
忽然,她全身打了個冷顫。
假如真的如此,那會不會就是她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