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黑紗沒用,把自己包成木乃伊也沒用,當孟大衛試圖走近她的時候,范八芳甚至想挖個沙坑跳進去,把自己活埋算了。
為什么現在她看到孟教授斯文臉上那抹局促表情時,就有種想要揍他一拳的沖動?
可不可以不要再眉毛下垂,眼睛下垂,嘴角也下垂的滿臉抱歉了?
“芳,你怎么了?”蒙妮卡湊近她身邊,關心地問:“你平?吹矫辖淌诓皇呛荛_心嗎?可是這幾天怎么老是躲他呢?”
“很明顯嗎?”她大吃一驚。
“有一點!
“糟糕!彼龂@了聲長氣。
“發生什么事了嗎?”
“我不確定!彼肷︻^,卻發現頭上戴著白色帆船帽;那頂被尚諾嫌到臭頭的帆船帽。
可惡!她為什么會對一個嘴巴那么刻薄的男人念念不忘呢?
“有需要的話,一定要找我聊聊喔!”蒙妮卡關懷地看著她。
“我會的!彼钗豢跉猓銖娦π,隨即轉移話題道:“對了,蒙妮卡,聽說你昨天發現一只鑲寶石的銅盒,上面有刻字嗎?”
“沒有,但是上頭也有一個圖門法老王專屬的鷹首蝎身印記,我猜想這個會不會是圖門法老王送給喀雅娜的珠寶盒之一!泵赡菘ㄕ勂疬@個,雙眼熠熠發光!胺,我覺得我們距離喀雅娜的古墓好像越來越近了,也許我們將會是史上第一支成功發掘出喀雅娜古墓的考古隊!”
“我也有這種感覺耶!”范八芳心有戚戚焉地道:“不知道為什么,我最近竟然把那只失竊的黃金鏡上的銘文都記起來了,真奇怪,我平常的記憶力沒有好到這種地步!
“說不定是喀雅娜的靈魂在冥冥之中指引你哦!”蒙妮卡打趣道。
“哎喲,這樣講我會全身發麻,我可不想遇上喀雅娜的詛咒!彼蛄藗寒顫。
“哪那么倒楣啊?”蒙妮卡笑著拍拍她的肩。
如果以她最近帶賽的運氣看來,她可一點都不敢打賭。
“我在A3地區工作,有空再過來!泵赡菘嘀幌涔ぞ,笑咪咪道。
“加油!”她嘆口氣,低下頭用小鑿子小心翼翼地敲松露出地面的深黃色巖石周圍的硬土……也許這又是她挖過的第一千零一塊礦野石頭。
沒意義、無價值、遍地可見。
只是對于考古學家來說,就算是一小塊看似不起眼的石頭,都有可能是古代遺跡的一小部分,如何分辨判別就要靠經驗了。
以賴瑞教授多年來的研究,這里距離古尼羅河非常近,傳說受寵的喀雅娜就住在可以跳望古尼羅河的城中,所以死后也要葬在這個她與圖門法老王度過人生最幸福燦爛時光的地方。
縱然盜墓者多如牛毛,卻從沒有人能夠真正找到喀雅娜的陵墓和寶藏,傳說中那座喀雅娜之城也消失無蹤,沒有人確切知道它究竟在古尼羅河的哪一處流域,尤其時光歷經了兩千五百年,這當中有無數次沙漠狂風侵襲,往往一夕之間就有可能埋掉一整座城池,所以尋找喀雅娜之墓就更加困難重重了。
聽說賴瑞教授是在某次挖掘胡夫法老王墓時,得到了喀雅娜之墓的相關記載,雖然只是蛛絲馬跡,卻已經是考古界的一大驚奇發現。
她用柔軟毛刷掃去了巖石附近的沙上,逐漸地,一整塊被鑿切成四方形的巖石露了出來,上頭隱約有些許古埃及文字。
范八芳心下捺不住狂喜驚跳,雙手顫抖得幾乎捧不起這塊重約五公斤的石頭。
她用軟毛刷小心地抹開了第一行的幾個刻字……
月亮。
范八芳幾乎快不能呼吸……月亮!喀雅娜人稱“月之妃”,圖門法老王的月之妃?!
她急急地將底下的刻文全數譯讀出來──
月亮足印踏過,俱成傳說。
“這是什么意思?”她納悶地思索著。
月亮足印踏過……是指這鑿成方方正正的石頭被月亮照過?還是被月之妃踏過?
無論怎么邏輯推演都應該是后者才對,可是為什么要特意把喀雅娜踩過的石頭鑿成方正還刻文紀念?
解開了一個小謎團,卻得到了更多待解的謎團。
但不管怎么樣,這總算是一大發現!
她開心得不得了,抱起了沉重的石頭就往營地帳篷方向走去。
太陽好大好大,她抱著重得要命的石頭,一步步踩著滾燙的黃沙,就在她走進放置出土古物的帳篷前,聽到了一聲怒吼──
“……我不同意!”
她立刻停住腳步,心下微微一驚。
慈祥和氣的老好人賴瑞教授居然在咆哮?!
有一個刻意壓低的男聲幾不可聞地說了句什么,范八芳試圖聽清楚,卻只聽到賴瑞教授又是憤怒的低叫。
“我已經受夠了!從今天開始,你無權再勉強我去做我不愿意的事!”
對方冷哼,又低聲地說了幾個字。
“不!不要!”賴瑞的聲音聽起來驚恐絕望極了。
范八芳瑟縮了一下,直覺自己無意中撞破了什么內幕或秘密。
快跑!假裝什么都沒聽見!
她的理智拉起警報,可是她的雙腳卻像生了根般地直直釘在原地,怎么也無法轉身逃開,尤其在聽到賴瑞教授凄慘地呻吟──
“不!黃金鏡的失竊已經夠啟人疑竇了!”
黃金鏡?她的黃金鏡?
她差點沖動得就要沖進帳篷里追問個清楚。
“你不能再這樣逼我,你答應過只要幫你這件事就夠了,我已經不想再──”
下一瞬間,一個像鞭炮的聲音陡然爆了開來。
范八芳心跳瞬間停止。
賴瑞教授!槍聲!
她情急地拋下那塊石頭,不顧一切、也不怕會不會遭遇到危險就掀開帳篷門簾沖了進去。
帳篷另一端出口的布幔微微飄動著,顯然那人是自那頭飛快逃走。
“賴瑞教授!”她急忙過去扶起賴瑞教授,目光在觸及他胸前逐漸擴大暈染開來的鮮紅血漬時,一顆心直直往下沉。
糟了!教授傷得很重。
“快來人……救命!”她激動地大叫求救,顫抖的小手緊緊壓住賴瑞教授血如泉涌的胸口,“教授……你撐下去!我們馬上送你去醫院,你不會有事的……”
“芳……”賴瑞教授原本紅潤的臉龐褪成慘白一片,死亡的灰暗逐漸占據他碧綠色的眼瞳,他眼底浮現一抹深切悲痛的歉然。“對不起……對不起……”
“教授,你先不要說話!彼o緊攬著他,“你休息一下,他們待會兒就來了!
可惡!需要人的時候,他們都滾到哪里去了?
“你要小心……他……”
“誰?”她忍不住尖叫大喊:“維根!蒙妮卡!珍妮──”
“小心……”賴瑞教授的聲音越來越低微,但他仍掙扎著試圖要告訴她,“小心他……”
“發生什么事了?”帳篷門簾被人掀開,跟頭熊似的維根急吼吼沖了進來,約翰和珍妮氣喘吁吁的跟在后頭。
“我的天啊!”摩妮卡和孟大衛慌張地跑進來,看見渾身浴血的賴瑞教授時,不禁愣住了。
“維根,你快去開車,我們得馬上把教授送到醫院……”范八芳心急地望向他,“他中彈了!”
“芳……”維根的表情悲切沉痛,輕聲道:“不用了!
“你在說什么傻話?教授傷得那么重……”范八芳突然沒了聲音,因為懷里老人不再有動靜,她不敢置信地低下頭,看著老人蒼白的臉龐。
死亡沒有表情,死亡只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空洞。
她顫抖著,緊緊地環抱著老人僵冷的尸體。想起第一天加入這支埃及考古隊時,就是這位慈藹的老人熱情地向她描繪著古埃及圖門法老王時代,關于一個名喚喀雅娜的美麗女子的愛情傳奇。
“教授……”她淚如雨下。
其他隊員個個滿臉肅穆悲傷,靜靜地圍在賴瑞教授身旁。
“芳,究竟發生什么事了?”孟大衛悲憤地問道。
“我聽到教授和人在爭吵,可是我不知道對方是誰,還有為什么?”她哽咽的開口,“然后……槍聲響起,我沖進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你有看到兇手的臉嗎?”約翰急問。
“沒有!彼龘u搖頭,“為什么會有人想對教授下毒手?到底發生什么事?為什么會這樣?”
眾人面面相覷,在對方眼里都看到震驚迷惘之色。
“我們先把教授的遺體送往開羅的醫院吧。”孟大衛嘆了一口氣,難過地道:“還有要通報埃及政府……聯絡教授的家屬……并向國際考古協會報告這個不幸的消息。”
“可惡!究竟是哪個該死的混蛋干的?”約翰忍不住破口大罵,怒氣沖天。
范八芳沒有接話,她只是被動地被蒙妮卡攙扶站起,沉默地看著男隊員們小心翼翼地抬起賴瑞教授的尸身。
一個對考古界貢獻良多的老學者就這樣殞逝在她懷里,她不禁悲從中來。
如果她沒有傻傻站在帳篷外就好了,如果她早在教授和對方爭吵時闖進去就好了,也許這樣對方會受驚逃走,或者是……干脆一起射殺她!
她打了個寒顫,腦子里響起賴瑞教授死前說過的話──
黃金鏡的失竊已經夠啟人疑竇了!
黃金鏡?!難道教授的死和遭竊的黃金鏡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