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陌生舒適的大床上醒來,年若若先是發了會兒呆,有點分不清自己身處何地。
微微側頭,身邊的位置已經沒有人了,只有凹陷的枕頭顯示昨天并不是夢,她頹然地扯起被子捂住頭,深感無力。
不一會兒,桂媽來敲門叫她起床。
“若若……啊,不對,應該叫你若若小姐了!惫饗屝θ轁M面地說:“等過幾年成大人了,就可以注冊了,到時候就是二少奶奶了!
年若若苦著小臉:“桂媽,你別這樣說話,我很別扭……”
“別扭什么?傻丫頭,二少爺雖說性子有點軟弱,可是脾氣很好,我在官家這么多年,還從來沒聽過他一句重話,將來也一定會對你好的!
年若若不說話,鼻子酸酸的,有點想哭。
“你呀,只要乖乖的,官家不會虧待你的,昨天老爺還交待,從今天起你就跟少爺小姐們一起在大桌上吃飯了!
聽了桂媽的話,年若若真是百般滋味在心頭,梳洗完,穿好熨燙整齊的制服,她拎著書包下樓吃早餐。
二老爺二太太還沒下樓來,二房里的三位少爺是一向都不在家用早餐的,此時餐桌上只有官之鈁的老婆于伶俐和官之橘兩人。
于伶俐是政界紅人于議員的長女,家里也是旺族,嫁到官家好多年了,可惜一直沒生孕,也不知道到底是官之舫的問題還是她的問題,總之這幾年兩口子關系越鬧越僵,夫妻不合,已經不是什么新聞了。
于伶俐一面慢慢吃粥,一面以一種頗為奇怪的眼神盯著正頭喝牛奶的年若若看了半晌,突然低聲說:“若若,昨天晚上,你叫得聲音好大,未婚夫妻之間情趣再濃,也要收斂點才是,再說都那么晚了……”
聞言,年若若嘴里的一口牛奶差點沒噴出來。
什么嘛!她昨晚上叫得跟看到鬼似的,還不是因為官之硯突然嚇到她,才不是見鬼的未婚夫妻情趣哩!再說,房間的隔音效果有差成這樣嗎?三樓都聽到?
“不要臉!”同樣一身高中制服的官之橘趁著桌上沒大人,一臉輕蔑的插話:“年若若,一定是你勾引我二哥,要不然憑你也想當我嫂子?你也配!”
官之橘是昨天最后一個得知年若若突然成了自己未來二嫂消息的,差點氣得她七竅生煙。待冷靜下來又轉念一想,如此一來,年若若就沒機會去勾引雨楓學長了,算了,能保住雨楓學長的清白,只好先犧牲一下二哥了。
“我告訴你,你休想聽到我叫你嫂子!”官之橘冷言冷語地諷刺道:“將來我二哥一定會再挑個更好的女人當太太,你到時就成了下堂婦了,可憐哦,哈哈……”
“下堂婦”這三個字大概刺激到了于伶俐,她臉色變了變,又不好得罪小姑,放下吃到一半的早餐,起身上樓生悶氣去了。
年若若仍低著頭繼續喝杯子里的牛媃,官之橘說什么,她一個字也沒打算反駁,心想如果未來真是官之橘說的那樣,自己才要阿彌陀佛、謝天謝地呢!
任性妄為慣了的官之橘才不管有沒有得罪誰,還在笑,下一秒,那放肆的笑聲猛然一窒,活像被堅硬的食物卡住了喉嚨,恐慌地極速隱掉,四周空氣莫名降了好幾度。
“之橘,二哥的事,用不著你關心!钡饶耆羧羯砗蠖溉粋鱽硪粋熟悉的、聽不出任何思緒起伏的聲音時,她才知道官之硯來了。
有些奇怪他怎么會出現在從來不參與的早餐桌上,年若若兩手捧著牛奶杯,訝異地轉過頭,看到一身黑色運動裝的男人,脖子上掛著條白色的毛巾,顯然剛在屋外運動玩。
“快點吃,吃完我送你上學。”他丟下一句話后便朝樓梯拾級而上。
官之橘一臉的尷尬和怒氣,僵坐在那里,大眼又狠狠地白了一眼年若若,將這筆帳順便算在年若若頭上。
說來也奇怪,二哥看起來就是個很好欺負的人,但官之橘從小到大,唯獨怕這個比自己大八歲的二哥。
二哥其實是父親在外頭的情婦生的,兩歲時被帶回了官家。老人常說,由小看到老,從小到大,比起大哥官之鈁的自私自利,三哥官之珉的沖動妄為,二哥是個再老實不過的好孩子。
幼時的他,最讓長輩們放心,學業也很優秀,在官家同齡的子弟里很是出類拔萃。
可是在多年前的一個冬天,她半夜口渴,拿著空杯子去客廳倒水喝,路過書房時,門半掩著,她無意中聽到父母在里面爭讑,言詞說起一個得了重病的女人。她似懂非懂地聽著,好久才恍然大悟,原來二哥不是母親生的,難怪她總覺得母親對二哥很冷淡,冷淡到幾米視而不見。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了,十六歲的二哥突然轉學去了國外念書,六年后再回來,她覺得他似乎變了,可是哪里變了呢?她又說不上來。
他依然不會在大人面前撒嬌賣乖,只默默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不給旁人添任何麻煩,但他同時也越來越低調,不知是刻意地收斂鋒芒,還是真正的力不從心,不再參與同齡兄弟中的競賽和爭寵,最終淡出長輩們的視野。
他對什么事情都是隨遇而安,有種水到自然渠成、無需強求的感悟,就算前女友跟之荷堂哥結婚了,他也僅是一笑置之,還大方地在婚宴上向一對新人敬酒恭賀。
跟這個叫年若若的鄉下丫頭訂婚,算是這么多年來,二哥唯一做得出人意表的事情了吧!
官之橘瞪著一臉平靜吃吐司的年若若,憤憤不平地想,這死丫頭有什么好?不就是仗著有幾分姿色嗎?但自己那清心寡欲的二哥會色欲熏心嗎?
才不會!所以肯定是年若若費盡心機勾引所致!她咬咬牙,暗中想一定要將那小狐貍精的真面目公布于眾,而二哥呢,他遲早會清醒,會看清這死丫頭的真面目,最終將她一腳踢出門!
在官之橘的大力渲染下,年若若在官家可謂“聲名狼藉”,同時也見識了到官家的流言蜚語有多厲害。
“這么個沒心沒肺的丫頭,真是養不起的狐貍精!”
“是呀,官家好心收養她,卻做出勾引少爺的丑事來!
“依我說這丫頭真有手腕,也就是看硯少爺性子軟弱,著了她的道,若是換作棠少爺,叫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輿論的力量真是大!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年若若在官家徹底成了眾矢之的。
但那些閑言閑語和莫明其妙的刁難,又怎能跟官之硯對她所做的事情相提并論?有苦難言的稚嫩少女悠悠嘆息,不過是小巫見大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