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縱馬急馳,彷佛后頭有妖魔鬼怪追趕著,教關子悅緊抓著鞍頭不敢放手,然而盡管她不太識得路,這一路狂奔下來,她也看得出來不是回城方向,不禁問:「大哥,咱們要去哪?」
「攝政王別莊!柜T玉啞聲喃著,忍著胸口竄起的不適。
「大哥,天色快暗了,到那邊天都黑了,你穿得這么單薄,不如咱們先回家一趟,添件大氅,換搭馬車再出門吧!顾@陣子靜養得還不錯,她可不希望因為她就害他前功盡棄。
「不了,先走再說!钩送鯛攧e莊,他實在想不到還有哪里是安全的。
方才在小徑上撞見的馬車,他確定是鳳巡的馬車,只因在前頭駕馬車的是鳳巡的隨侍,小時候爹曾帶他來過一趟,他見過那個名叫陰陽的男人,而都過了二十年了,那個男人壓根沒變!
如果她落到了鳳巡的手中,是不是會變得像那個男人一樣?
「大哥,到底發生什么事了?」她一手握著他持韁繩的手,想安撫他。
她覺得他們現在跟逃難沒兩樣,可她想不出到底有什么事會教他驚懼到這種地步。
馮瑜已經讓馮玨逮住了,危機都已經解除了不是嗎?為什么還要逃,況且還是一路逃到藺大哥家中,就連家都不敢回。
「沒事!顾Φ胤住心神,安撫她也安撫自己。
就算鳳巡確實是搭著那輛馬車,也不代表他會察覺什么,立刻調頭追趕,可鳳巡跟鬼沒兩樣,他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寧可先將她送到攝政王那兒避避風頭,再回京打探消息。
然而,就在他們急馳在前往啟德鎮的官道上時,他聽見了后頭有馬車聲響,撥了點心神,回頭望去,就見那名叫陰陽的男人正駕著馬車尾隨在后,他不禁暗抽口氣,猛踢馬腹,要馬兒跑得再快一點。
「大哥?」
「噓,你抓好,別說話!顾f著,忽然咳了起來。
「大哥,別走了,先停下來。」
「現在不走就走不了了!」他低斥了聲,壓抑不住的腥氣涌上,一口鮮血竟噴灑裹在她身上的外袍上,他愣了下,隨即抹去唇角的血漬,即使氣急漸亂,視線漸暗,他仍強撐著一口氣帶她走。
「大哥……」關子悅想回頭,卻被他按住。
「乖……聽話,就快到了!顾麣馊粲谓z地喃著,不敢放慢馬兒的速度。
快一點,再快一點,至少攝政王別莊里有攝政王和湯家兄弟,不管怎樣總是能撐一下,替他爭取一點將她藏起的時間。
過了大彎,馬匹進了啟德鎮,直朝別莊所在的南村而去,一到王爺別莊大門,門前的侍衛上前一瞧,見是兩人,正要詢問時,馮玉已經直接策馬進了別莊。
「王爺!」馮玉放聲喊著,抱著她下了馬車便直往二門而去。
「馮玉?發生什么事了?」從大廳探出頭的是湯榮,見他抱著關子悅大步而來,而關子悅身上的袍子沾了血,教他面色不禁凝重起來。
「王爺在嗎?」馮玉急問,放下了關子悅。
「我爹在里頭!箿珮s邊說,邊打量關子悅。
她的氣色正常,那袍子上的血是?
「發生了點事,這血是賊人的!
馮玉將覆在她身上的袍子拉起,便牽著關子悅進大廳,見藺仲勛和杜小佟等人狀似在用膳,忙施禮道歉!刚媸菍Σ蛔,急忙就跑過來了,但有一事萬分緊急,還請王爺相助!
「什么事,瞧你如此狼狽?」藺仲勛本是不悅被打斷用膳,可瞧他臉色慘白像是隨時都會昏過去,連件外袍都沒穿上,還是按捺住脾氣。
「是——」
「王爺,外頭有人來訪,說要找個人!故绦l從走到大廳門口詢問著,教馮玉心頭一震。
「找誰?」藺仲勛不耐地問著。
「說找個姓樂的!
關子悅微揚起眉,心想是巧還是怎了,卻感覺他握手的力道大得教她發疼,一抬眼就見他神色驚懼。
大哥到底是在怕什么?忖著,一道靈光乍現,她想起馮玨提過有人在尋找樂家后人,難道是那個鳳巡找來了?所以馮瑜擄她走的目的,就是為了將她獻給鳳巡?
「跟他說找錯地方了,這里沒有姓樂的!固A仲勛擺了擺手,打發他走。
侍衛隨即退下,馮玉忙要解釋時,外頭突地傳來侍衛的怒吼聲——
「大膽,王爺別莊豈是閑雜人等能隨意闖入的!」
那聲響一落,馮玉隨即將她拉到身后,思索了會兒有什么地方能將她藏起,隨即拉著她往后頭的回廊跑去。
而藺仲勛已經踏出大廳,雙生子很自然地跟在他身后,也想瞧瞧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敢私闖王爺別莊。
大廳外,看守別莊的侍衛已經倒地,動手的是個面無表情的男子,然而教藺仲勛鎖定的卻是他身后那個面貌異樣俊逸的男人,總覺得像是在哪見過,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這時,那人已經朝他喊道:「禍神,你怎會在這兒?」
藺仲勛一愣,死死地瞪著那笑得正放肆的男人。是啊,他是天上禍神轉世,因為犯了天條才被打下凡間歷劫,而這家伙竟識得曾是禍神的他……記憶掠過,教他伸手指去——
「鳳巡!」
「好久不見了,禍神!锅P巡大步走向他。
「你怎么還沒死?」藺仲勛哈哈大笑著。
「恐怕還得再加把勁。」
原本劍拔駑張,甚至要腥風血雨收場的場面,轉眼變成兩個多年未見的好友碰面,教湯家雙生子對看了眼,摸摸鼻子,摸不著頭緒。
「你怎么會跑來這兒?咱們少說也有幾百年沒見面了!
「啊,我是來找個姓樂的!
「找錯地方了,我這兒沒有姓樂的,這里只有姓藺的,姓湯的、姓唐的、姓杜的……我娘子姓杜,還有姓關的義妹,再加上姓馮的!
「那就對了,我要找的是跟姓馮的在一起的那個!
「我義妹姓關!固A仲勛沒好氣地道。
「不管怎樣,讓我見一面,確認一下吧!箯d外微暗的光線下,鳳巡的眼像貓兒般泛著螢光。
「你這家伙,到底懂不懂男女之妨,我義妹還沒出閣,哪是你這個男人隨隨便便就能瞧的?」藺仲勛聽他這么一說,就知道馮玉嚇得面無血色肯定是跟這人有關,于是便問:「你找她到底要做什么?」
「只是想確定她到底是不是我妹子。」
「……嗄?」
「大哥、大哥,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關子悅幾乎是被扯著走,腳步幾乎快趕不上他,一直來到北邊的后罩樓,進了側間一間房。
馮玉置若罔聞,喘著氣思索著還有何隱密之處。
「大哥,你冷靜一點,鳳巡不見得會對我怎樣的!龟P子悅猜測地道。
馮玉驀地回頭!改阍鯐励P巡這人?」
「因為侍衛稟報說外頭有人要找姓樂的……橫豎就是我前因后果全都串連在一塊了!雇茰y這些并不難,難在怎么說服他相信鳳巡不會對她下毒手。
「你想得太天真了,你不知道鳳巡找你已經找了多久了,對一個毫無用處的人,何須費上這么漫長的人尋找?」不管自己隨時會倒下,他仍試圖讓她明白事態緊急!给P巡已經活過了千年了,他一直在找樂家后人,你認為他想做什么?他是個怪物,連他的隨侍也跟他一樣,你如何確定他不會用相同的法子對付你?」
「大哥,他很可能是碩果僅存的鳳姓皇族,天官一族一直和皇族相處融洽,他未必會害我的,我剛好可以問他當初到底發生什么事!
「你瘋了!過去都過去了,還有什么好問的!你不識得鳳巡,你不知道他到底會對你做什么事,你為何要冒這種險!」他簡直想搖搖她的腦袋!他拼了命地護她,她卻傻得想跟鳳巡見面。
「大哥,那么你識得鳳巡嗎?」關子悅輕握著他發涼的手心。「大哥,你也許見過鳳巡,但是沒有相處過,絕對不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而且假沒他真的有心對付我,咱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都沒用的,咱們待在這里只是連累藺大哥他們而已,與其如此,我倒寧可跟他見上一面,問他為何要找我,而不是一逕地逃!
馮玉閉了閉眼,不禁想,到底是她太勇敢,還是他太懦弱。面對無法預測的變化,他只能選擇逃,哪怕殃及無辜都想帶她逃,可她卻是那么地光明磊落,正面應敵毫不退縮。
「大哥,不要擔心,不會有事的。」她緊握著他怎么握都握不暖的手,為他焦急著,就怕他為了她又把身子搞壞了。
未點燈的房里,瞧她的眼像貓眼般散發瑩瑩亮光,他驀地把將她摟進懷里,覺得自己真的沒用,敵人要是尋常人,他有十成十的把握將她護得好好的,可當對象不是人時,他到底能怎么做?
「馮玉?」外頭突地傳來湯榮的聲響。
關子悅松了口氣地道:「湯榮,我們在這兒!固昧耍裁炊紱]發生。
「沒事跑來這兒做什么?」湯榮咕噥了句,又道:「爹,他們在這兒!
關子悅拉著馮玉開了門,便見湯榮在門邊,而藺仲勛正要踏上廊階,而他的身后——
「為什么將他帶來?!」馮玉隨即將關子悅護在背后。
藺仲勛頓了下,打量他許久!改隳懽邮裁磿r候變大的,敢這般與本王說話?」
馮玉瞪著他,瞪著拾階而上的鳳巡,一步步地往后退,不能理解藺仲勛明明是視子悅為妹的,竟還帶這人來尋她。
關子悅怕藺仲勛不快,從馮玉身后探出頭道:「藺大哥,我大哥沒那個意思,你不要誤會他……」說著,她瞧清了走到湯榮身旁的男人,盯著那張似乎沒有半點變化的臉,啞聲問:「你是王爺哥哥嗎?」
馮玉聞言,回頭瞥去,來回看著兩人,瞧見了鳳巡的眼和她一般,在黑暗之中皆會閃動光痕。
「果真是你,小樂臨!锅P巡笑瞇了眼。
「原來王爺哥哥就是鳳巡啊。」關子悅苦笑著,揪著馮玉!复蟾纾粫䦟Ω段业,他是我表哥!
唉,怪她離去的時候年紀小,壓根不知道表哥的名諱,才會鬧出波折呀。
「……嗄?」
馮玉不由得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