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數一數二的大財團——揚旭集團的日東大樓廣場前。
偌大的廣場此時聚滿人潮,人人頭上綁著抗議布條,最前面一排的人還拉了幾面兩三公尺長的白布條,白底黑字的寫著——
抗議興建核發BOT!把核發、揚旭踢出富足漁港!
滾出富足漁港吧!揚旭!
只顧賺錢,不顧別人死活的黑心企業——揚旭!
「抗議揚旭黑心企業!」頭上綁著白布條,用紅字寫著「抗議」的年輕秀氣女子振臂一呼,后頭的數百人也跟著高喊。
「抗議揚旭集團枉顧漁港村民意愿,欲強行執行核發案,此舉將造成沿海環境污染,富足漁港、環保團體強烈質疑揚旭集團官商勾結,賺取暴利!」
數百人的聲音在廣場前齊發造成一股強大震撼,引起路人注意,更引來媒體的高度注意。
抗議民眾在未見到揚旭高層前,絕不輕言離開廣場。
一開始揚旭打算來個相應不理,他們衡量在這種白天高溫可達三十幾度的秋老虎季節,這些人能撐多久?
可一天過了,聚集在廣場前的人還是一個不少,第二天開始有些狀況發生,有人禁不住烈日當空,中暑昏了,也有人上吐下瀉的急診送醫,陸續有媒體譴責揚旭冷漠冷血的態度,注重企業形象的大集團終于派人出來接受抗議群眾的陳情。
之后當村民和環保團體知道出來接受陳情的并不是揚旭的高階主管,更不是他們想見的集團CEO關夢君,而只是一個公關部門的小組長時,場面失控了。
「簡直是欺人太甚!」群眾中有人不滿的叫囂。
「我們要見關夢君!叫關夢君出來!」
「只是一份陳情書,有人收下自然會呈上去,我們執行長看得到的!贡蝗映隼錃夥棵鎸@些環保團體和漁夫,他也是很不得已的好不好!
然而在群眾一天一夜沒闔眼,且目前正處于大太陽下,疲憊和汗流浹背的黏熱不適,這不以為然的小組長的一句話,便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是一份陳情書?!說得一點也不重視,就是因為不重視才會讓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嘍啰出來接下我們的陳情嗎?這就是大企業看我們這些弱勢族群的態度嗎?!」
「叫關夢君出來!」
「關夢君出來、關夢君出來!」
有人伸手要去搶回陳情書,那名小組長直覺的扣住不放,沖突幾乎一觸即發,在場面快失控之際,一道宏亮而有分量的聲音驀地響起,一個看起來五十幾歲、皮膚黝黑的男人態度誠懇的環視眾人——
「各位富足漁港的村民,我們今天來這里是來解決事情,不是來將事情變得更復雜的!俗話說,兩方交戰,不殺來使,今天若打了這位先生,那就是咱們的不是了。」
「唐老說的是! 那個揪住人家衣領的人松了手。
唐豐德看著那名小組長,「請轉告揚旭高層,我們是很有誠意的,也希望他能有善意的響應。」
待對方離開,他慧黠的一笑。
趁著混亂之際,那丫頭應該成功的混進去了吧?
。
聽說日東大樓光是一楝就有數百坪,而它又分為A 、B 、c 三楝,三楝樓之間都有空中走廊可相通。
唐海泱拔掉綁在額上的抗議布條,趁亂混到里頭,親眼看到日東大樓之大,不禁咋舌。要不是有朋友在揚旭當「內賊」,還給了她一張清楚的「賊王」照,她根本就沒法子在短時間內弄清楚「賊王」到底在哪楝樓、哪一層、哪一間,就算找到了,也不知道他長啥模樣。
那個關夢君行事作風實在太低調了,低調到她找了一堆網站、雜志,報導是一堆,就是找不到他的相片。
憑著朋友告訴她的數據,她很快找到了執行長室。叩了門里頭沒回應,她于是大膽的旋轉門把,走了進去,發覺入目的空間應該是助理或秘書的辦公室。
里頭果然沒人!她看向相通的另一道門,只怕那才是關夢君的辦公室。
她故技重施,伸手叩了門,不過這回里頭傳出了一聲低沉卻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進來!
唐海泱在心中想著,見著了這位在媒體上響當當,卻少有人見過其廬山真面目的揚旭接班人,她要如何條理分明的陳述漁港村民的訴求,如何說服他接納他們的想法?
聽說他才三十出頭,是個冷酷無情、霸道又猜忌心重的人。
也對,這么大的企業帝國,他若不狡猾一點,只怕早就被踢出權力核心了,哪還輪得到他主事來欺負他們這些小小漁港村民?
要見這種人,說不緊張是騙人的,可她要自己的思路得更加清晰、有條不紊一點才行。
深吸了口氣,她推門而入,原以為會正面對上的人卻是立于落地窗前,背對著她。
他好高!這是她的第一印象。他約有一百八十五公分上下吧?!高瘦的人一般而言都是標準的衣架子,他的腿很長,頭發梳得整齊利落,就像一般人對大企業精英的印象,肩膀寬而挺,光看背影就有一種優雅的感覺。
是因為手工西裝的質感所呈現出的利落感和企業家的氣勢的緣故嗎?她莫名的感受到一股壓力和距離感。
冷漠的聲音再度響起,「你想,這些愚夫愚婦什么時候會離開呢?」
唐海泱一回神。愚夫愚婦?!他在說誰?
她往前走了幾步,也學著他往下頭看,這一看,胸口的沖天怒火引爆了。
「什么愚夫愚婦?你才是為富不仁的奸商呢!」村民們為了捍衛自己家鄉不被破壞的行動和心情,在這有錢人眼中就這么沒價值?這些活在金字塔尖的人是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嗎?不過是多幾個錢而已,憑什么看那些中下階層的人就像是看到什么害蟲一樣!
高瘦的身子微轉,關夢君俊美的臉蛋有一部分逆光,沒有預期會看到陌生人讓他有一瞬間的微訝,但他并不驚慌,利眸瞇了瞇,更顯出他相由心生的冷鷥!改闶钦l?」
兩人一打照面,唐海泱有了短暫的失神。
怎么……怎么可能?!她嘴巴微張,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關夢君俊美的臉上頓現不耐,重復了一次問話!改闶钦l?」
她的拳頭握起,努力克制內心的激動和困惑!肝沂歉蛔銤O港的代表。」
他冷冷一睨,「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請回吧!」
「如果這不是我該來的地方,那么富足漁港也不是你們該去的!」她想到正事,現下顧不得他「長相」這種小事了!负税lBOT案一旦推行,你知道會對環境生態帶來多大的浩劫嗎?」
「我們會做好環評,一切依法而行!顾匚蛔由,手肘靠著桌面,雙手交握在胸前。
「你實在是……」
「這位小姐,我并不知道富足漁港的人為什么要抗議?一個年年魚市經濟效益評鑒都敬陪末座的漁港,就算消失了,又會影響到多少人的利益,又會有多少人注意?如果不是因為你生在漁港,這樣的報導只怕你也會略過吧?」
唐海泱既生氣又不以為然。這人很懂得去命中別人的要害!「一個漁港的存在與否,不是用那種評鑒就能當作標準的!」 他們魚市規模是比較小,可漁村里的每個人都是很努力的在工作,這又哪是那些評鑒看得到的?
「那么以什么做標準?你說這種話就像在說學生的月考、段考不具意義,企業員工的考核成績不具參考價值一樣!顾浑p利目像在看笑話一樣看著她,冷酷的反批,「在你的想法中,一個漁港的存在標準是什么?能讓數百名村民得以活下去?如果只是這樣,存在的理由薄弱,也不符合適者生存的法則!」
「適者生存?」他在說什么鬼啊他們漁港存在得好好的,非常適合好不好!
「任何評鑒、評選的立意不都是這樣?美其名是良性競爭,事實上都是在做『適者生存』的篩選。富足漁港在年年評鑒中都是倒數第一,那就表示它該淘汰了!
「它不會被淘汰,它還是被許多人需要!」一聽到自己從小生活到大的地方被這么說,唐海泱忍不住氣得渾身發抖。
「許多人又是多少人?富足漁村的漁夫、魚販,那些人的妻子小孩?」關夢君像聽到什么笑話似的冷笑了一聲,[一個漁港如果就那么一點人需要它,以投資獲利來說,它的獲利是負數!一個獲利負數的漁港就我看來,沒有存在的必要!」
「像你這種人……」她說得咬牙切齒,「像你這種人從小到大衣食無缺,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你根本就不知道和大自然環境相互依存的感情吧?你也會不知道,在東方才露出魚肚白時就出航、在大太陽下揮汗收漁獲的快樂,當然也不知道在太陽漸沒入海平面,漁船入港時,妻兒到港口揮手迎接的感動!」
「這些人性的溫暖、天人相應的環境依存你都不懂,滿腦子只有適者生存的歪理!」
他一挑眉,冷笑,「誠如你所說,這些我的確不懂,也沒體會過,正因為這樣,我只要做好我的本分就好了。我是個商人,目標是賺錢,怎么樣能獲利最大才是我該思考的,其它的,我為什么要浪費我的時間?」
「比起保留富足漁港,核發BOT案的投資報酬率不知高上幾千萬、幾百萬倍,如果你今天來的目的是要我改變別推動核發BOT案,我可以老實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他指了指落地窗下,「那些人是你帶來的,走的時候別忘了!
他說得好像是她帶來了垃圾,要她走的時候別忘了帶走一樣!他的態度真的很侮辱人!
「像你這種人,有一天會有報應的!」氣不過,她開始出現了情緒性的字眼。
「我只是做生意而已,不認為這樣就會被天打雷劈!
「我不會這么善罷罷休的!」
嘴角一勾揚,他冷冷的看著她,「說真的,你覺得抗議靜坐能改變什么?你想,在下面抗爭的那些人,有多少人禁得住銀彈攻勢?今天跟著你來的人,又有多少人是和你一樣懷抱著想法的?抑或只是來看看能不能要到什么甜頭?
「如果我每戶大手筆的補助一百萬、兩百萬,甚至五百萬,富足漁港頂多數百人,我也許花個幾億就擺平了所有人。
「你有沒有興趣和我打個賭?你想,我錢一灑下,下一回你能號召多少人來抗爭?一個、兩個?還是只有你們全家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