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門外忽而響起叩門聲。
“赫連莊主,您回來了嗎?奴家可以進來嗎?”紀舒眉問道。
“紀姑娘請進!焙者B長風神色一斂,放下湯碗,緩緩起身。
王芳看著兒子臉上笑意在瞬間消逝,眉宇之間也覆上一層薄冰,她不由得皺起了眉——是誰來了?
“赫連莊主……”紀舒眉原帶著一臉溫婉笑意走進屋子里,可笑意卻在看見榻上衣衫襤褸的老婆子時,消逝無蹤。
“寶姑娘,不是我說你,你怎么能讓這個老婆子住在赫連爺房里呢?快把人帶出去,可別染了什么臟病進來!奔o舒眉斥喝道。
“這是我娘!焙者B長風冷冷說道。
紀舒眉神色一愣,錯愕地迎上老婦人眼神。
“啊……奴家眼拙,不知道您是赫連夫人……”紀舒眉急忙小碎步地走到榻邊,屈膝行禮,一臉謙卑地望著她!拔沂且驗閾暮者B莊主身體,因此才出口無禮的,請夫人恕罪!
“無妨無妨。”王芳微笑地點頭,看向兒子。“長風,這是……”
“這位是紀姑娘,紀家茶莊千金。孩兒已派人至紀府下聘提親了,應當是在兩個月后便要成親了。”
紀舒眉聽見赫連長風的話時,羞澀地低下頭,絞著繡帕。
朱寶寶卻別開了眼,雙唇緊抿著。
赫連長風則是神色復雜地望著朱寶寶,無聲地長嘆了口氣。
而王芳在看了兒子和寶寶一眼后,也只能頹下雙肩。
那紀姑娘是手握北方三省茶行之紀家茶莊千金,也是赫連本家一直亟欲聯親的對象吧?
看來長風這孩子還是要因為野心而辜負了真心啊。
“夫人,你身子還好嗎?要不要我讓客棧里的廚子燒些東西讓您補補身子?”紀舒眉抬起頭,熱絡地說道。
“寶兒已經交代下去了,一會兒便送到了!焙者B長風說道。
“那咱們要出發了嗎?”紀舒眉看著他問道,可沒忘記今日還有場斗茶大會。
赫連長風點了點頭,握了下娘的手!澳,我一會兒要同寶兒及紀姑娘去辦點事,我讓王煥來這陪你,你好好休息!
今日青龍鎮斗茶大會,赫連本家及茶業間有頭有臉人物皆會到場,正是他雪恥復仇之大好時機。
“你們需要各自梳妝一下嗎?”赫連長風問道。
“我就這么去吧!敝鞂殞気p聲說著,從口袋里拿出一柄碧璽發篦,斜斜地插入發間。
翠綠光澤正巧與她一身淡綠衫子相映成趣,水嫩臉龐與眉宇間淡淡愁色,為她原就嬌美容貌平添了幾分我見猶憐味道。
紀舒眉調整了發上金簪,冷冷看了她一眼后,便把視線移到赫連長風身上!昂者B莊主,咱們出發吧。”
“娘,我約莫晚餐時刻會回來,你有什么需要,就讓王煥去差使店小二。若有急事,店小二亦會立刻通報予我!焙者B長風再次對娘交代道。
“一會兒廚房會送來山藥粥,你至少要喝半碗,才能再喝一些藥。我也會吩咐人再買來一些粟子,你多吃些能補益脾氣!敝鞂殞殐A身為大娘蓋上被褥,笑著說道。
“夫人,我叫名丫鬟過來服侍您,您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她!奔o舒眉不甘示弱地說道。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蓖醴键c頭,強打起笑容對每個人說道。
赫連長風舉步向前,率先推開房門。
紀舒眉旋即尾隨于后,緊緊跟在他身側。
朱寶寶走在最后,跨出門檻時,她回頭對著大娘淺淺一笑,這才緩緩闔上了門。
王芳的心突然揪擰了一下。
她搗著胸口,心里竟無端感覺到一股不安,于是急忙閉起眼,嘴里喃喃地念起佛號來。
菩薩保佑大家全都平平安安哪……
只是,就在赫連長風一群人離開約莫一個時辰之后,一群官差到客棧里尋找朱寶寶。
店小二不敢欺瞞官老爺,清楚地指明了他們一行人要去的方向。
官差聞言旋即上馬,馳騁追逐而去。
。
話說青龍鎮斗茶大會一年兩回,選在最知名之悅來客棧舉辦,品茶師傅、各方賢達長老皆會聚集于此,務求斗茶之舉公平公正。
而領著各家茶葉上來品評之茶農、茶莊,以及那些一待品評名次公布,便要上門搶茶之茶商,自然也全都屏息以待地列位于席間。
依照慣例,這春夏新茶之爭,必定是由新進花魁娘子開湯沖泡,此亦是此場盛會之一大賣點。因此悅來客棧整個二樓座位,早在半年前便被人預定一空。
此時,幾位品茶師傅皆已就位,各人手邊一壺清水,以清除茶味。
赫連茶莊幾名主子赫連伯風、赫連叔風全都坐在最后頭,只盼得今年茶葉有番好成績,能為茶莊多掙些收入。
正當幾位青龍鎮大茶商坐定之際,客棧掌柜忽而走了進來,同他們說了幾句話后,幾名大茶商紛紛起身往場外走去。
大伙面面相覷,全都猜測著是什么了不得人物到場,于是個個都左顧右盼,引領而望了起來。
頃刻后,幾名大茶商簇擁一個高大男子走上二樓,男子眸瞳炯然,鼻若懸玉,不怒而威之氣勢,讓人望之生敬。
赫連家兩兄弟也紛紛探頭望著來人,無奈是前方人太多,他們只約略瞄見男子穿了件尊貴茶綠長袍。
“他身上穿的應是繚綾,衣袖應是由金錦所制吧?嘖嘖嘖,一服千金啊。”赫連伯風欣羨地看著高大男子走入包廂。
包廂內外隔著一層珠簾,里頭人可清楚瞧見外頭比賽,但外頭人若是回頭偷瞧珠簾內之人,則會顯得甚是無禮。
不過,老大赫連伯風眼尖,馬上瞄到了一名正走入珠簾后頭之姑娘模樣。
“那不是紀家紀舒眉姑娘嗎?”赫連伯風急忙頂了下三弟。
赫連叔風聞言,連忙起身端正衣冠,擺出最風流倜儻笑意!澳睦?紀姑娘在哪里?”
“不正坐在那位貴客身邊嗎?”赫連伯風說道。
赫連叔風一看,珠簾之后,只依稀見到男子身旁左右各坐了一名女子,而左方那名穿著彩緞鳳尾裙的女子,看來確實有幾分眼熟。
“紀姑娘莫非已婚配了嗎?我上回到紀府時,她還故意落了條手絹給我呢!焙者B叔風著急地說道,半個身子直往珠簾方向瞧,只盼得能引起佳人側目。
此時,幾名大老在恭送高大男子走入后方包廂坐定之后,又紛紛走了出來,并不約而同地瞪了一眼赫連叔風的無禮舉動。
“各位同好!逼綍r不可一世之茶行商領,笑容滿面地站到前頭,聲如洪鐘地說道:“咱們青龍鎮斗茶,今兒個可來了個貴客!他手下擁有茶莊、茶園二十來座,現下有雅興來替咱們這番斗茶鑒賞,當真是替咱們此會增光不少哪。在此先賣個關子,不打擾貴賓雅興,待得比賽完畢之后,再請他出來同大家說說話!
“斗茶大會開始——”店小二敲了一下大鑼。
熱鬧鑼聲間,端坐于前方之花魁娘子玉指纖纖拎起一綹茶葉,放入瓷杯間。
斗茶一賽,為求公平起見,各方茶葉全都以白色瓷杯裝盛,務求不使器皿及沖泡方式影響味覺。
只不過,除了五位品茶師傅之外,每一種茶都得多沏一杯,每杯都讓花魁步伐裊裊地送入珠簾之后。
大伙此時的注意力倒也不在花魁娘子身上了,只有那赫連叔風一見花魁娘子每走入珠簾后一回,媚容便更加殷艷幾分,不免便猜想起應是里頭偉男子引起了花魁娘子興趣哪……
“你瞧什么瞧!現在正在品茗的是咱們茶園的茶,你給我專心些!鄙砑娌鑸@及茶莊主人身分的赫連伯風,重打了下三弟的頭。
赫連叔風急忙抬頭瞧去——
品茶師傅們先撮了茶干,檢視其茶色優劣。繼而再深吸了幾口茶干味道后,便請花魁娘子開湯沖泡。
只是,各位品茶師傅在喝了第一口后,卻全都皺起臉,個個面面相覷地說不出話來。
“赫連茶莊今年的茶……”
有人開了個頭,卻沒人愿意接話當惡人。
啪——
珠簾后忽傳來瓷杯被重摔于地之聲。
眾人目光皆往珠簾后移去,二樓忽而靜無人聲,像是即將有什么惡事要發生一般。
“此等劣茶也敢拿來在斗茶會上丟人現眼。這茶莖老粗、茶湯粗酸,入口全無香氣可言,‘赫連茶莊’根本沒有資格參加斗茶!敝楹熤螅凶永渎曊f道。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喧嘩不已。如此重話,可是會打得“赫連茶莊”就此一蹶不振哪!
“口氣如此狂妄,敢問閣下是哪門子人物?!”赫連叔風搖著折扇,自以為瀟灑地往前跨了一步。
只可惜赫連叔風太想知道在場姑娘家是否注視著他,方臉上那對不正經眼眸一下子瞥向花魁,一下子看向珠簾后紀姑娘,輕佻眼色讓所有人都覺得不正經極了。
珠簾之后,高大男子仍然一動也不動地坐著。
“赫連叔風,這里沒有你說話的分!辈栊猩填I急起身,不屑地看了赫連叔風一眼!罢埡者B莊主上前指教一番。”
赫連伯風臉上漾起得意神色,腦滿腸肥的身子即刻往前一站。
“老夫指的是珠簾后頭那位赫連莊主,‘寶茶莊’之莊主!辈栊猩填I氣急敗壞地瞪他一眼,急忙往前一揖身,討好地說道:“請赫連莊主上前指教!
赫連兩兄弟互看了一眼,同時抬頭一看,但見——
一名偉健男子自珠簾之后現身,漠然臉色有股讓人不敢放肆的權威之氣,眾人竟全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