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六口同時啊了出來,懂了。
馬師傅大概三十幾歲,從小就住在喬家,是喬老爹出外走鏢時撿回來的,成親后跟妻子還是住在喬家,妻子不是外人,是喬家廚娘的女兒。
本來也挺好的,怎知道生孩子卻遇到劫難,大的小的都沒保住,廚娘心痛歸心痛,但卻越發的對馬師傅好,對他們夫妻來說,女兒不管沒能生下孩子,還是沒能自己活下來,都怪女兒不夠健壯,才害得馬師傅年紀輕輕就成了鰥夫。
如果侯芳菲是難產而亡,侯仲群的確不可能尋事。
想起侯仲群在“尋找續弦妻”這件事情上的積極表現,喬華豐覺得,應該就是這么回事了。
“之前是侯盟主舍了自己的女兒,可現在侯二姑娘也嫁人了,這新娘子要去哪里找?”身為母親,柳氏只擔心這個。
跟喬華豐當了二十幾年夫妻,她不敢說自己多了解丈夫,但丈夫“說閑話”跟“真操煩”她還是分得出來的,把一家子都叫來,還讓心腹守住門口,如果只是閑聊八卦,不會是這個陣仗。
喬家也有一個女兒,年方十五,還沒許親……
果然,喬華豐看了女兒喬喜娘一眼。
柳氏尖叫一聲,扶著桌子,一副快暈倒的樣子。
喬光大叫,“不行。”
喬耀也吼,“妹妹絕對不嫁給那惡人!
陸氏見婆婆,丈夫,小叔都出聲了,自己不吭聲好像太無情,連忙補上,“是啊,公公,我們怎么樣也不能讓小姑嫁去那種地方!
相對之下,當事人喬喜娘就鎮定多了,她的想法很簡單,爹爹啥都沒說呢,不急。
果然,喬華豐道:“你們急什么呢,我又沒說是讓喜娘給人!
柳氏一聽,臉色立刻好上很多——她想給女兒說親的是老實可靠的丈夫,喜娘那么呆,要是嫁得遠了,就算受了委屈也只能忍,無論如何,她都舍不得,“這樣好了,我早相中張家布莊的大公子,張夫人對我們家也很滿意,我們請人去透個話,讓他們找個好日子過來提親!
喬華豐為難道:“這恐怕不行!
“怎么不行了?”
“不是要把喜娘給人,但喜娘也是在名單內……”
“什么名單?”喬光和喬耀都急了,“爹,你說清楚一點。”
喬華豐唉的一聲,把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那日懷應時說了話就走,幾人先是說了一些“怎會如此突然”,“時間如此緊急,要去哪里找合適的姑娘”之類的廢話,然后就聽到空靈大師一聲佛號,說寺中只有和尚,他也沒認識年輕姑娘,所以這件事情他不管了。
少了一個人分攤責任有點嘔,但又不能說空靈大師不對,懷應時說了要個未婚姑娘,總不能給他個和尚吧。
接著也是一聲佛號,清和道姑說,道庵即便多著年輕姑娘,但都已經出家,逼出家人為妻這種事情她做不出來,何況頭發要長長也沒這么快,所以她也不管了。
這……好,也沒辦法,逼尼姑出嫁太造孽,沒人說得出口。
金劍門的掌門跟著說:“我雖然有女兒待字閨中,但女兒都已經四十幾歲,想來不太合適!
如果給懷應時塞個四十幾歲的姑娘,恐怕會討到一頓打。
扣掉已經給過一個女兒的侯仲群,還有四人,大伙你看我,我看你,清楚對方家中都有未婚女兒。
“我小女兒未婚,但不過才十三歲……”
“又不是要馬上成親,可以先訂親,兩年后再迎娶,到時候蘇姑娘也十五歲,年紀就剛好了!
“兩年實在太久,委屈了懷教主,不如讓您家中的梅姑娘上云山吧,梅姑娘十六歲,這年歲正好。”
“我家女兒長得丑啊。”梅大俠一聽女兒要遭殃,連忙下猛藥,“我女兒就是太丑了,才十六歲還沒訂親,萬一相看時嚇到懷教主,大伙就不怕再挨一頓板子嗎?”
“這倒奇怪,我怎么聽說梅姑娘姿容天下無雙,就是太美了,想找個貼心夫婿,才會耽誤到至今!
“對,想來,我娘子曾經稱贊過梅姑娘有國色之姿。”
“哎呀,那個不是我女兒,常常跟我妻子外出的是我媳婦啊,王掌門,你娘子連姑娘梳妝跟婦人梳妝都分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嗎?”
“總之,你有女兒!
“你們也有女兒!
“我女兒已經訂親了……”
“王掌門你少裝了,你這么愛炫耀,女兒訂親肯定要招搖過市,可我們卻沒人知道,你是不是想用“已經訂親”逃掉這事,然后迅速把女兒嫁給比較合意的弟子,好逃過一劫?”
“這……蘇掌門怎么如此說,我是這樣的人嗎?”
“王掌門一臉心虛,肯定是被說中了!
“喬鏢頭,您女兒也十四五歲了吧?”
“是,不過我女兒太笨了,我們夫妻發現什么都教不會之后,就打算招贅,養到現在,琴棋書畫都不會,也不懂看人臉色,這要是上了云山,肯定讓懷教主嫌棄,沒兩天就被休了,到時候,我們又要找妻子,與其白忙一場,不如跳過我女兒吧!
“不不不,笨可以教,丑卻沒辦法重造!泵反髠b語重心長的說:“還是跳過我女兒吧。”
如此,四家開始推卸責任,為了保住自家女兒,都不惜說自己女兒很丑,很笨,很蠢,什么都不會,王掌門心急,甚至連“小女就算丟在路邊都沒人要”這種話都說出來。
清和道姑眼見沒結果,提議拈鬮,誰拈到就算誰,別怨也別賴。
原本大家也都同意了,蘇掌門卻又臨時反悔,問喬華豐道:“喬鏢頭的女兒很笨?”
“笨!
接著問梅大俠,“梅姑娘很丑?”
“非常丑!
“王姑娘舉止輕浮,難登大雅之堂?”
王掌門慚愧道:“她親娘原是個風流寡婦,不懂教孩子!
“那好,我們便將女兒都帶來,讓懷公子自己相,不管他相中誰,都沒話說!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實在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默默的都同意了。
蘇掌門內心松了一口氣——他女兒雖然十三歲,但體弱多病,外貌看起來跟個十歲丫頭差不多,懷應時再怎么樣,也不可能選自己女兒。
商議完畢,由侯仲群寫了信,言明四月初,四家人各自帶女兒到這湖中島來相親。
聽完,喬家人都傻了眼。
柳氏十分煩惱,“四分之一的機率,說高不高,說低不低,萬一我們喜娘真入了那魔頭的眼,可怎么辦才好?”
“夫人放心,梅姑娘小時候我見過一次,絕對不是什么丑女,相反的,七八歲的孩子長得可水靈了,規矩也好,至于那王姑娘母女雖然不太象話,但一個寡婦能鉤上王掌門,哪里又會丑呢,母親不丑,女兒肯定也不差,聽說王掌門這房侍妾愛錢得很,女兒也是一心想攀富貴,我打算偷偷送信給王姑娘跟她親娘,告訴他們懷應時名下多少金銀財寶,王姑娘想坐擁財富,自然會斂起輕浮,想辦法討得懷應時開心!
柳氏聽到這里,感覺好了一些,“那那位蘇姑娘呢?”
喬華豐笑得奸詐,“蘇掌門的女兒外表稚弱丑陋,但他有個外室,是從良的花魁,女兒今年正好十六,我們出得湖島,我便跟他說,讓他帶花魁女兒來相親,不然我就把外室的事情跟他的河東妻說,蘇掌門被我嚇死了,連忙說,絕對會帶外室的女兒去,有三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樣也不可能挑我們家喜娘。”
柳氏想想也是,從小到大,她都可惜喜娘沒傳襲到自己的美貌,現在想來,還好女兒不美,可以躲過一劫。
心情放松,柳氏終于笑了,“你怎知道蘇掌門有外室?”
“夫人別忘了,我們走鏢之人,表面上走的是金銀,其實走的就是隱私,要知道什么都不奇怪!
鏢局雖然各自為主,但卻又自成一個奇怪的體系,他們在每個州縣河口,都有自己的地方,哪家鏢局的人都能去休息,但除了鏢局的人,誰也進不去,除了洗澡吃飯,也會講講八卦。
喬家是唯一一個出席過武林大會的鏢局,因此人人都把喬華豐當崇拜的對象看,一個鏢頭能做到讓武林盟主發信來邀,多有本事啊,于是只要他出現在鏢師客棧中,人人都會上前攀談一兩句,喬華豐打從心里厭煩武林大會,自然不可能洋洋得意,看在鏢師眼中,只覺得喬鏢頭人真謙虛,有心結交之下,八卦嘩啦嘩啦的倒,他就這樣莫名其妙知道一堆事情。
“你這么一說,我總算放了心!
“是,不過該有的樣子還是得裝一下,總不好穿得太一般,倒顯得我擺明著去搗亂一樣,你讓人來給喜娘裁些新衣裳,鞋子,披風都做,首飾那些也打上幾項,總之,別落下話柄!
知道喬喜娘只是去過個場,喬家人都笑逐顏開,柳氏甚至打算明天就讓人去張家透個口氣,準備準備,五月便來提親。
輕松的氣氛中,喬喜娘的聲音響起,“爹爹!
聽得閨女呼喚,喬華豐一臉慈愛的看著她。
“侯盟主武功不是很厲害嗎,怎么不讓他跟懷應時比試一場,明明比武能解決,怎會弄到要嫁女兒?”
喬華豐噎住了,喜娘,你這問題真是……真是……
“我們名門正派已經許了一個女兒,現在又要再許,要說結親也不是不行,應該是懷應時上門求親,現在怎么弄得好像皇帝下令要選妃,我跟幾位姊姊還要去湖島跟他相看,這樣不就顯得他地位比較高嗎?”
喬華豐當然不能跟女兒說,懷應時的地位就是比較高,名門正派集體挨了他的打,誰主誰從很好分辨,雖然自己當時靠著柱子躲過,但同是盟友,說出來總是不光彩。
正在傷腦筋,喬耀笑說:“不是他地位高,他少年登位,性子狂傲得很,侯盟主有心拉攏他,自然想讓他心甘情愿成親,自己相過,將來好壞都無話可說!
喬華豐在內心呼喊,好兒子!
可惜,喬喜娘卻沒被說服,“可是,侯盟主不是一向看不起云山的人嗎,既然看不起,又何須拉攏呢?之前上遠鏢局說想跟我們合并,爹爹不是還說,又不是腦子壞了,干么拉攏不如自己的家伙?”
喬華豐又噎住了——奇怪,為什么他會覺得喜娘很呆呢,這幾個問題可是一針見血到了極點。
當時他們幾人在湖島覺得拉攏,招安聽起來很合理,現在聽喜娘一問,真的很不合理啊,武功出神入化的侯仲群,為何要去拉攏一個后生小輩?
“妹妹又再鉆牛角尖了。”喬光拍拍她的頭,“別想了,侯盟主這么做,肯定還有其它原因,反正這親事不會到我們頭上,你就好吃好睡,當去春游一趟吧!
喬華豐忍不住再次呼喊,兒子,俺的好兒子!“你哥說的沒錯,湖島風光很好,去玩一趟也不錯!
聽家人這么一說,喬喜娘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想想也是,侯盟主什么人,做事情肯定是有理由。
接下來一個月,喬家忙著給女兒做衣服,做首飾,忙碌得很。
至于當事人喬喜娘,倒是很清閑,趁著有時間,翻了幾本馨州的繪冊,看見風光秀麗,倒也頗開心。
喬家不禁止女兒出門,但一個女孩子家,出門又能出多遠,不過就是跟母親,嫂嫂去寺里上香,偶爾跟母親回娘家,見見外婆,舅舅,舅媽跟幾位表親,至于街上,走來走去也是那幾條,再遠也是當日來回,這輩子還沒見過遠處的景色。
想到這次一行,便是五六日路程遠的地方,又聽說侯盟主頗有錢,那湖島蓋得十分漂亮雅致,有湖,有亭,有竹林,有花園,都是請了名將來修的,能在那邊玩上幾日,喬喜娘還是挺高興的。
她已經跟爹爹說好,待她確定落選,想在馨州再玩一段時間。喬華豐想著丫頭回來后就要議親,定下親事之后,再不能出遠門,想想即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