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喜娘一行人剛上島,馬上就有管事娘子、丫頭仆婦齊齊問安,顯然就是配給他們一行人的。
管事娘子姓楊,十分規矩,“喬鏢頭,喬夫人,喬姑娘,三位遠道而來,辛苦了,奴婢這就帶路!
柳氏道:“這幾日要麻煩楊大娘了!
“夫人客氣!
喬喜娘幾乎一眼就喜歡上這里,這小島四周種滿竹子,初夏時分,紛紛冒出新芽,風吹颯颯,配上樹香,草香,就別說多令人舒服,“楊大娘一直在這湖島上做事嗎?”
“是。”
“總是聽起侯盟主的武功,沒想到也有文人的一面!彼以為侯仲群會在島上蓋個煉鐵廠呢,那比較符合他二十多年來喊打喊殺的形象,“對了,其它幾位姑娘都到了嗎?”
“都已經到了,已經由各自院落的管事娘子帶去歇息,姑娘一行是最晚的。”
楊大娘笑說:“三位梳洗完畢,差不多就上飯,湖島海鮮極好,蝦肥魚厚,三位一定要嘗嘗。”
喬喜娘聞言,頓時眼睛一亮,她除了愛刺繡,就是愛吃了。
蝦肥魚厚,聽起來好銷魂。
一路邊問楊大娘馨州好玩之處,楊大娘倒也說得十分詳盡,秀山,清河,還有幾個在地人才知道的好玩之處,一一道出,如此約莫過了一盞茶時分,總算看到院落。
是個一進的小院子,中間有廳,旁邊兩側廂房,接著兩個耳房,淺歸淺,但卻也建有抄手游廊,放眼望去花開草綠,還有棵三人環抱的大樹,上面結著秋千,看得出用心打理。
“蘇姑娘,梅姑娘,王姑娘的院子都在附近,喬姑娘若想見面,讓丫頭去透個話即可!
接著便是燒熱水,連續幾日舟車勞頓,喬喜娘洗了個舒服的澡,整個人都好了。
晚餐十分豐盛,海鮮也跟楊大娘說的一樣,蝦肥魚厚,鈺州雖然有河蝦,但哪能跟湖蝦比,小翠跟香兒見小姐喜歡,比賽似的狂剝鍛子,盤子瞬間干干凈凈。
吃飽喝足,喬喜娘原本想睡,但吃太飽,躺下去難受,只能出來散散步,等肚子消些再說。
春寒料峭,入了夜,天氣更冷些,小翠連忙取了披風給她披上,香兒拿著燈籠,后面又跟著侯家準備的嬤嬤一名,二等丫頭兩名,一行六人便沿著島上的小徑慢走。
月亮遠遠的,幾乎要隱入湖面般,水面上的月影拉得極長,喬喜娘笑道:“你們看,像不像月光道路?”
“咦?真的呢,好像月光鋪成的道路一樣!
“喬姑娘這說法真新鮮!焙箢^的老嬤嬤湊趣道:“我們都說這景色叫做“沉月”,可從來沒人想過沉下之前拉出的這條月影!
“沉月聽起來也挺美的!
“可不是,當初老爺便是看著這沉月之景,才買了這座島,種竹,建院,想著年紀大了,想享享兒孫福。”
喬喜娘只是一笑,沒再接話。
侯仲群那造孽個性,能有兒孫福就太沒天理了。
又看了一會月色,覺得肚子漸消,這才回到居住的院子。
雖然是客居,但也是盡量張羅的,被子暖,床榻也舒服,小翠給她捶腿,沒兩下很快睡著。
那老嬤嬤又進來一次,看喬喜娘睡得熟,小翠也在床邊小踏板上起鼾聲,換上摻了解藥的熏香后退出去,又讓值夜守門的丫頭警醒些,便回到耳房。
喬華豐跟柳氏都有點脫線,對他們來說,都來到這里了,閑雜人上不來,安全得很,侯仲群不可能特別坑他們,于是對于楊大娘安排侯家的仆婦守門,也不覺得有何不妥,卻沒想到大伙入睡后,那老嬤嬤悄悄起床,在小廚房的水缸里放了些藥粉,這才又回去睡。
今天是集體相親的日子,原本都說好,可以讓爹娘陪著,可喬華豐跟柳氏早餐過后沒多久,開始拉肚子。
喬華豐十幾歲開始走鏢,南來北往的,肚子鐵打似的,吃了臟東西也不曾拉肚子,卻沒想到這回開始跟自家娘子搶茅房,原以為是有人搞鬼,但喜娘卻又沒事,一家三口早上是一起吃的,喜娘從不挑食,什么都吃,就算有人下藥,也不可能避得開喜娘的筷子。
無論如何想不出怎么回事,但無法出門是確定了,只能讓小翠香兒跟緊些。
沒爹娘陪伴有些讓人不安,看看自家爹爹臉色發白,娘還困在茅房里呢,喬喜娘便笑著說:“爹爹放心,侯盟主在,其它姑娘也在,不會出事的!
喬華豐點點頭,不放心也得放心了,唉,肚子好痛。
今日仍然是由楊大娘引路,到了正院大廳,已經有兩位姑娘了,奇怪的是,爹娘也沒跟著。
身邊的大娘們忙著給幾位姑娘做引見,不斷東張西望,完全沒規矩可言的是王秀娟,至于穿著月白色小襖,妃色襦裙的是梅雪晶。
不得不說,梅雪晶真的是美人,頭帶鳳凰展翅步搖,那種頭飾,若不是長得傾國傾城,戴出來只會徒惹笑話,但此時配在梅雪晶頭上,讓人覺得這頭飾配得上她。
王秀娟跟梅雪晶當然也知道她是候選人之一,梅雪晶頷首微笑,一派大家閨秀風范,王秀娟也笑,但是那種“你不是我的敵人”的笑。
在老嬤嬤的引話下,三人閑談起來。
畢竟是年齡差不多的女孩子,又歷經這種奇特遭遇,不一會,便也開始有說有笑。
喬喜娘這才知道,梅夫人黃氏因為幾日舟車勞頓,好不容易安頓下來,居然略微發熱,梅雪晶看母親身體不適,央求母親別下床,黃氏不能來,梅大俠自然不好獨自出現,江湖兒女,男女之防雖沒那樣嚴厲,但也不是說完全不用防,一屋子姑娘呢,沒妻子陪著,男人們再怎么樣也不能進來。
至于王秀娟也差不多,安氏不能來,倒不是生病,而是昨天帶他們的那位管家娘子似乎懂很多江湖隱事,知道他們是懷應時的準親家,開口恭喜,說起云山多少錢財,馨州有一半以上的田地在懷應時名下,而且都是臨河肥土,至于慧州更不得了,慧州最大的五個煤礦,都是云山的,每年光是產煤,就是數十萬兩收入,北邊還有幾座山頭,專產人參,那山頭的人參極粗,一支至少千兩,官府人家還搶著要,更別說壟斷了南方的鹽路。
王秀娟母女聽得眼睛都大了,這,么,有,錢!
說到吃完飯還在說,后來是王秀娟的貼身丫頭來喚,她想著隔天要見面,總不能精神不好,才勉強自己去睡,可沒想到母親卻是直聽到大半夜,早上完全起不來,好不容易叫起床,卻是面如土色,站著都要睡著的樣子,王掌門覺得丟臉,當機立斷讓女兒自己去,只是這原因丟人,王秀娟當然只說母親身體不舒服。
不一會,蘇寧寧也來了,她的爹娘倒是沒事,只不過婆子先去透過話,三家姑娘都是自己去,花魁想一想,倒也不好讓女兒一個人跟人家不同,跟蘇掌門商議,蘇掌門也覺得別去比較好。
花魁對正派不希罕,對邪教也不懼怕,她只想女兒成為正室,昨晚已跟女兒說過,如果懷應時看上她,便嫁過去吧,外室的女兒資源有限,蘇掌門根本不會為她們母女張羅,如果能嫁給年齡相當,家境又富裕的,倒也不錯,怎么樣也比嫁給她爹的弟子強。
蘇寧寧被母親洗腦一晚,頓時覺得也是,留在蘇家,最多也就是嫁給父親的弟子,弟子而已,能好到哪,何況母親是青樓出身,到時候萬一丈夫拿母親出身說事,她也不可能裝作沒聽到,至于懷應時,他都是邪教了,想必沒那樣高的道德標準,她知道自個兒母親出身不好,但無論如何,也希望自己的丈夫對丈母娘有分尊重在。
想來想去,更覺得自己應該爭取一下,早膳后,開始梳妝,院子的嬤嬤聽出她有意思,合力打扮起來,不得不說老嬤嬤還是很有一手的,動作雖慢,但頭發的確梳得漂亮,眉粉,胭脂都涂得十分勻稱,看著鏡子,蘇寧寧對自己頗有幾分把握。
人與人之間一旦有了競爭意識,是藏不住的,蘇寧寧很快發現王秀娟是自己的敵人,至于梅雪晶跟喬喜娘則不是。
梅雪晶有點清冷,比起來,她更喜歡喬喜娘。
蘇家在馨州更南方,喬家在北方,兩人便說起家鄉景色,也算和樂融融。
兩人交談,梅雪晶含笑聽著,只有王秀娟,十分不耐煩,起來,坐下,看看門口,看看內室,接著再度起來,再度坐下,再度看看門口,再度看看內室,如此無限重復。
喬喜娘忍不住,“王姑娘歇會吧。”
晃來晃去,她頭都暈了,再者,她們四人是共命體,有人規矩不好,人家不會覺得是王秀娟規矩不好,而是覺得“這一群姑娘”規矩不好,廳上有婆子,有丫頭,侯仲群又交游廣闊,朋友來這小住幾日很正常,難保哪日丫頭婆子說起今天之事,把她們無辜的三個人都連累了。
王秀娟卻不懂她的意思,“我不累!
喬喜娘窘了,正想著其它說法的時候,一個老嬤嬤低聲說:“懷公子來了!
就見一個年輕公子大步而入。
喬喜娘心如打鼓,就要見到懷應時本人了——雖然無意嫁給他,但能見到傳說中的人物,還是頗興奮的。
男人逆著光進來,看不清楚五官,但步伐穩健,身材頎長,初夏仍有些微冷,卻沒穿披風,長發隨興的束在腦后,沒有仆從,但自有一股氣勢。
進入大廳,男人轉身坐了下來,瞬間喬喜娘就想鼓掌了,好看!
雙眉斜飛,眼如星月。
鼻子,嘴巴,無一不漂亮,膚色偏白,但奇特的是非但沒有一點女氣,反而氣勢驚人。
以貌取人是不對的,但她忍不住以貌取人一下。
真是好相貌。
男人一坐下便說:“我今年二十二,前妻已死,名下無子,再娶之妻是續弦,但也算正妻,正妻該有的都會有,我也沒委屈女人的習慣!
喬喜娘內心超驚愕,這么直接好嗎?
連自我介紹都沒有,就開始做買賣?好歹講一下名字啊喂。